這話可不是蘇柒若在客氣,很多時候她思慮不夠周全,全靠著將軍們的提點和幫扶。
“不瞞殿下,三年前我曾隨二皇女去平雍州之亂,當時二殿下一意孤行非要用火攻,幾位將軍磨破了嘴皮子也沒勸動不說,最後還挨了一頓打。大火燒了六天六夜,幾座大山,連帶著五個村落,全都燒為灰燼。亂軍是死了不少,多少無辜百姓卻也跟著命喪火海。”
姚芹苦笑一聲,眸底湧起的怒意在炭盆的烘烤下愈來愈紅。
“可上次殿下帶我等直奔連城而舍了天錦城,我們擔心天錦城會被天勝軍隊攻破,殿下那般篤定的情況下還是命廖將軍帶兵前去支援,隻因擔心會有個萬一。相比之下,高低立見。”
其實上次姚芹也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與蘇柒若說了天錦城有可能出現的危險,卻沒想到她竟直接派兵前去。
與一意孤行的二皇女相比,九殿下兼聽清明,著實令底下的人心中安慰。
都是些沒讀過多少書的兵蛋子,大家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可心裡卻如明鏡似的。
姚芹手下的將士有大半都曾參與過三年前那場平亂,所以最是清楚兩位殿下的區彆。
有人心中隻有皇權,有人心中卻有大愛。
“表姐這般誇讚,阿若實在慚愧。”
蘇柒若也聽說過三年前的雍州之戰,正是因為那場仗死了不少百姓,皇上才將二皇女幽禁府中,至今未出。
奪嫡之爭中,二皇女一黨在三年前就已經敗了。
為此,二皇女的生父玉君還剃了度,隻說是要到佛前為女兒贖罪,這才保下了她一條性命。
奪嫡之路本就是用鮮血染就的,蘇柒若不願意去爭,卻又不得不入了這局中。
她可以為了太女爭,卻也得保證太女值得才行。
以手中兵馬護住太女的性命,以手中權勢照顧好洛瑾辰,安心與他過日子,這是蘇柒若現在最大的願望。
二人皆不是善花言巧語之人,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
姚芹看向蘇柒若的眸子鋥亮,帳篷內的溫度也跟著升了起來。
正月十五這日,宮中舉辦家宴,隻邀了皇家人入宮。
因為年前皇上擔憂邊關戰事,所以將國宴定在了正月十六。
洛瑾辰早早地便起身沐浴,清雨和清露捧了朝服過來伺候。
“也不知殿下什麼時候回來,年夜宴的時候旁人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隻有咱們主子獨自坐了一桌,瞧著便叫人心疼。”
清雨捧著新做的靴子擺在外麵的矮凳上,垂著腦袋喃喃道。
清露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又眨了眨眼睛看向屏風的方向,示意他莫要在主子麵前提殿下。
風雪太大,邊關的消息傳不過來,皇上擔憂,他們王君心裡更擔憂。
“王君本就惦記殿下,你可莫要再提了。”
自從聯絡不上蘇柒若後,洛瑾辰這段時日瘦了許多。
上次暗衛帶回來的信讓他心顫了許久,他不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但他還是覺得歡喜。
等她歸來。
歸來時,是不是就不會再逃避了?
屏風內傳來洛瑾辰的聲音,清露忙拿了帕子進去。
換上朝服,在侍衛的護送下,九皇女府的馬車入了宮。
宮門口的護衛已經認識洛瑾辰了,所以馬車從正門入,直接駛進內宮,這是其他王君所沒有的特權。
九殿下在邊關打仗,扔下新婚王君獨自留在京城,皇上和君後多偏疼幾分,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吱呀吱呀”的聲音越來越淺,馬車緩緩停下。
洛瑾辰一下車便瞧見了候在那裡的宮侍阿水,阿水是君後宮裡的,每次都是他負責過來接洛瑾辰。
“哎喲,王君您小心著些。”
阿水忙上前去扶洛瑾辰的手臂,生怕他再滑到了。
這地上的積雪雖是掃淨了,凍得發硬的青石板地麵卻還是滑得厲害。
早晨就有宮侍摔了一跤,胳膊都摔折了。
“有勞你了。”
洛瑾辰朝阿水道了謝,阿水連道不敢。
君後疼愛九殿下,愛屋及烏,待九王君也比旁人好些。
便是太女君在君後麵前都不及九王君得寵,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怠慢了。
“兒臣給父後請安。”
“辰兒來了,快到父後身邊坐,外麵正冷呢,你可要穿厚些。”
君後命人拿了手爐遞給洛瑾辰,又拉著他坐在自己身邊。
腳邊的炭盆燃得正旺,因為用的是最好的銀骨炭,殿內一點兒煙都沒有。
“有勞父後記掛,兒臣穿得厚實,並未覺得冷。”
有宮侍接過洛瑾辰的鬥篷,又有人端了熱水來讓他淨手。
熱茶點心也一股腦兒的都擺了過來。
這份恩寵,著實讓洛瑾辰有些受不住。
便是他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不曾這樣待過他。
他一直都知道,從自己出生起,就不是個被期待的存在。
但這位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君後卻待他如親子,半分委屈都不讓他受。
哪怕知道君後疼愛自己是因為蘇柒若,也是因為虧欠,洛瑾辰還是有些想哭。
這世上也是有人疼愛他的。
君後笑得一臉慈愛,看了一眼被拿出去的那間鬥篷,輕聲道:“阿若那孩子就是性子冷了些,但心裡都是明白的,本宮瞧著你那件鬥篷上的毛領可不像是京城之物,可是阿若從北疆給你捎回來的?”
因為暗衛帶回來的東西也有君後一份,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了那鬥篷上的毛領來自北疆。
純白的狐狸毛領,一絲雜毛也無,且不說價值如何,隻是這質地便是不好尋的。
他那件紅狐狸毛的領子裡尚且摻雜著不少黃毛白毛的,可趕不上洛瑾辰的那件乾淨。
君後一直擔心小女兒會因為對這樁婚事不滿而對不起人家小公子,他便想著法子的對洛瑾辰好。
尤其是,成婚第二日蘇柒若便主動請命領兵出征,這更是讓君後心裡充滿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