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柒若有些看不上皇上的綿軟,身為帝王,隻有疑心卻沒有魄力,也難怪讓臣下將毒下到了枕頭裡還不自知。
這能怪誰呢?
誰也怪不得,隻能怪她自己。
冷沐熙連忙點頭,顯得有些失態。
“我自是信你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母皇其實很疼你,就算是為了你,她也斷然不會再放任那些人胡鬨下去。”
蘇柒若說這話時其實還有些心虛,老皇帝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也不算是個合格的帝王。
最起碼與蘇氏一族曆代的帝王相比,蘇柒若是這麼認為的。
昨兒池家刺殺皇子殿下的消息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今兒也不見皇上有什麼動作。
她便是忌憚池家,也不該如此不作為。
這不是明擺著要告訴天下百姓——皇帝害怕池家嗎?
連兒子在街上遇刺她都不管不問,如何服眾?
君弱則臣強,君強則臣弱,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身為君主,卻處處為臣子掣肘,實在是有些可笑。
“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想要這皇位。”
這位置於旁人來說或許是充滿誘惑,可對冷沐熙來說,卻隻是負擔。
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多少年了,他一直都活在這把椅子的壓力之下。
“是你的你就好好守著,莫要說這些個喪氣話。”
蘇柒若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個橘子,垂眸認真剝了起來。
冷沐熙看了一眼,鼻尖立馬充盈起一股橘香味兒。
這味道能醒神,冷沐熙覺得自己忽然就清醒過來。
腦海中冒出來的那些個亂七八糟的想法也隨即淡去。
蘇柒若將剝好的橘子分了一半給他,依舊是將橘筋都摘得乾乾淨淨。
“忽然有些想念府裡的芹菜牛肉餡兒餃子了。”
蘇柒若莫名來了一句。
“回去便吩咐膳房給你做。”
冷沐熙知道她是北慶國人後,還特意查了許多北慶國的風俗習慣。
北慶國過年好像是要吃餃子的,裡麵還要包銅錢。
因為遇到了她,所以這些他都知道。
冷沐熙陪著蘇柒若吃了餃子,還吃了不少糯米團子。
見他第一次主動多吃了些飯菜,蘇柒若還覺得有些意外。
然而這邊她還在睡著,那邊的扶風便著急忙慌地跑了過來。
“駙馬,您快去看看殿下,殿下他病了。”
“怎麼回事?”
蘇柒若猛地坐起身來,連鬥篷都來不及裹就衝了出去。
“屬下也不知,就是殿下睡醒後便開始冒冷汗,麵色蒼白,還捂著肚子說痛。”
扶風十分著急,他知道駙馬醫術高超,所以才來尋了他。
依著殿下的意思,是不許他們告訴駙馬他生病的事情的。
蘇柒若腳下步子更快,扶風有些跟不上,一眨眼那人便已經消失了。
冷沐熙縮在床上捂著肚子疼得渾身發顫,卻仍舊死死咬著唇不肯叫出聲來。
蘇柒若上前扳過他的身子,抬手探上他的脈搏。
“你……怎麼來了?”
冷沐熙沒想到扶風會將她找來,她早上便一直喊著困,他不想讓人擾了她休息。
這個扶風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還敢替主子做決定。
蘇柒若扶著冷沐熙靠在自己肩頭,抬手捂住他的腹部輕輕按壓。
“若是哪裡痛,你定要告訴我。”
按了好幾個位置,蘇柒若便找到了病因。
小皇子腸胃本就虛弱,早上又吃了太多不好消化的東西,尤其是那糯米團子,這才犯了病。
蘇柒若開了張消食的藥方讓扶風去熬藥,手卻是一直沒有離開冷沐熙的腹部,替他輕輕按揉著。
“也是怪我不好,應該好好看著你的。糯米難消化,堵在這裡自然難受。”
她當時困的厲害,便沒仔細看他都吃了什麼。
再加上他身子已經痊愈,蘇柒若也沒想到會這樣。
“日後切記不可勞累,也要少食生冷硬的東西。”
冷沐熙靠在蘇柒若肩頭,微昂著腦袋看著她,麵頰泛著桃色,眼底閃著蘇柒若看不懂的光芒。
“你為何要對我這樣好?”
少年囁喏道,他自小便知那些主動接觸討好他的人都是為了有利可圖。
可她不一樣,她什麼都不圖他的,還為他付出良多。
他不傻,她待他的好他全都能夠感受的到,那並非隻是在做戲。
可也正是因這溺死人的溫柔,才惹得他愈發貪心。
他不想放她走了。
不管她是誰,他隻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永遠隻做他的駙馬。
蘇柒若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心口跳動的聲音也跟著雜亂起來。
“因為想對你好。”
總是忍不住想對他好,想看他多吃些東西,想看他笑,想聽他每日裡多說幾句話,想讓他如彆的少年那般肆意瀟灑,想做他的避風港。
是啊!
從什麼時候起,她將他納入羽翼之下了呢?
她一時竟有些想不起來了。
白皙的手指輕輕壓在蘇柒若溫熱的手背上,少年目光清澈地望著她的眼睛。
“那你以後會走嗎?”
他早就想問了,卻是一直都不敢開口。
如今生了病,人也跟著矯情了許多,竟不知不覺間就問了出來。
蘇柒若手指一緊,躲閃著他的目光挪向彆處。
會走嗎?
會。
可她竟有些不敢說出口。
她要告訴他,他們之間的身份注定二人要無疾而終嗎?
還是繼續自欺欺人地告訴彼此,他們之間的情誼隻是一場交易,他們都是戲中人而已。
少年眸子裡濃烈的目光逐漸變淡,而後又歸於平靜。
他知道她不是輕易許諾之人,若不能做到,她斷然不會點頭。
可他很失望,也很難過。
她什麼都沒說,他什麼都懂了。
也罷,這南楚國的江山早已千瘡百孔,他又何必將她牽扯進來,連累她陪他一起受罪。
少年淡淡一笑,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也挪了開。
“已經不疼了。”
疼,怎麼會不疼呢?
隻是再疼,也不及心痛。
蘇柒若收回手,扶著他靠在身後的墊子上,有些心虛地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