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勤將這風扇的來曆大體說了一遍。
緣由隻說是利聖學因為一稚子之言突發奇想造出了這個風扇,因是聽了他家小兒之言造的,所以造出來之後,就送來一個三扇葉的風扇給他們家。
葉勤:“據說利聖學造了一個九扇葉的,已經獻給皇上了。葉勤覺著能獻給皇上的物件一定是好東西,不敢藏在家中自己使用,又不知道要獻給誰,乾脆今天就拿到王府來了。請諸位皇阿哥們明鑒。”
這話說的倒是挺實誠。
誠郡王胤祉道:“這原本是上用之物,你既得了,很是應該供起來,不要拿出來才是。”
胤禟掏掏耳朵,不苟同道:“三哥,人家都說了,是不敢藏在自己家中,才拿來給咱們,讓咱們幫他處置的。供起來有什麼用?隻是供在自己家中,誰知道他有沒有偷著用呢?到時候又是說不清楚的一樁事兒。”
大夏天的,要是他家裡有這樣的好東西,他是一定會忍不住日日用,時時用的,還供起來,真虧這個老三能說出這樣的話。
胤禛道:“倒是一片誠心。如今天氣悶熱,寧壽宮那裡很需要這樣一台風扇消暑,三哥,不如由你起頭,代表弟弟們給汗阿瑪上封奏折,說明其中緣由,著內務府造辦處按規製先造幾台風扇出來用著,省的來回奔波了。”
寧壽宮有了,那麼各宮娘娘們是不是也要有?在座的阿哥們誰都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所以胤禛這話一出口,立即引起了眾位皇阿哥的熱烈反響。
胤祉還是有些猶豫,道:“這,是不是有先斬後奏的嫌疑?”畢竟這裡他最大,他是哥哥,有什麼事都得是他擔著。
胤祺道:“汗阿瑪一向對奇技淫巧這些物件不甚上心,而且,是先造了給皇瑪嬤的,汗阿瑪不會計較的。說不定還會誇三哥你孝心有加呢。”如果不是讓眾位兄弟們見到了,胤祺一定會先將這台風扇拿去寧壽宮獻寶去。
不止寧壽宮,胤祺還有兩宮都得想到,一個是生母宜妃的翊坤宮,一個是小博爾吉特氏的鹹福宮。小博爾吉特氏是皇太後的族妹,是康熙後宮中的蒙古妃子,雖然沒有封妃,但享一宮主位妃位的待遇,在後宮中更有著平衡蒙古和滿清的舉足輕重的作用。
她還是皇太後的親戚,因為皇太後隻說蒙古語,所以在後宮中,太後和這個小博爾吉特氏關係親近,於情於理,被皇太後養大的胤祺都得想著她。
胤祺平時少有和兄弟們相聚,即便不得不聚在一起,也是寡言少語,這次他卻是一再出聲,可見這個風扇,實在是得他的心意。
胤禟就更積極了,不止想著母妃宜妃,他還從這個風扇上看到了巨大的商機,他都已經開始在腦海裡構思如何賺錢了,若隻供皇上一個人用,那他還怎麼賺錢啊?
背著汗阿瑪裡賺黑錢嗎?
那多沒意思。
胤?的生母溫僖貴妃已去世,倒是沒有母妃需要孝敬,但他自己就不需要了嗎?他還有很多顯貴的母家親戚呢。
胤祉見所有弟弟們都“殷殷”看著他,以他馬首是瞻的樣子,心下升起奇異的滿足感,他輕咳一聲,道:“那好吧,哥哥我就給汗阿瑪上封折子說明這風扇的事。隻是,內務府那邊如何造,造多少,你們自己商議吧。”
胤禟和胤?立即去看胤禩,胤禩勾了勾唇角,道:“我給嘎達混說一聲,讓他準備些好點的木料就是了,至於造辦處工匠那裡,弟弟就力有不怠了。”
胤禩嘴上說著力有不怠,但眼睛卻是看著胤禛的。
胤禛呷了口茶,道:“造辦處那裡,我叫人給滿達禮送個信兒,讓他出兩個有手上功夫的先造來看看。”滿達禮是造辦處總管郎中之一,更是德妃的一個堂弟。
德妃烏雅氏包衣出身,父祖都曾在內務府當差,祖父額參更是做到了正一品內大臣。如今德妃這一支的兄弟都有了外朝差事,但一些旁支子弟還在內務府繼續乾著祖輩的活計呢。
所以要論內務府的人脈深廣,胤禩拍馬趕不上胤禛,隻是平時人四爺不顯山不露水罷了。
而且,胤禛說的是出兩個手上功夫好的,意思是讓滿達禮選兩個有真本事的師傅,帶著他手下的一眾小工們去造風扇,要不然,光皇阿哥就這麼多人,兩個人得造到猴年馬月去?
胤祺當先拍手道:“再好不過了,兄弟們就等著了。”反正風扇造出來第一個他是要拿去永壽宮獻寶的。
看弟弟胤禟這麼興頭,翊坤宮那裡就交給他吧。
眾位皇阿哥們分工合作分派任務去造這風扇的時候,葉勤就在旁安靜聽著,沒一會,恭親王常寧第三子海善來請眾位皇阿哥,說是祭禮開始,需要眾位阿哥們到位了。
葉勤這才隨著皇阿哥們出了偏殿,跟隨大溜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磕頭哭靈。
一直忙到太陽落西了,葉勤才在胤禩的邀請下,一起結伴回牛角灣胡同。
回到家後,葉勤換了身衣裳,開始跟妻子兒子說起今日恭親王府之行。
葉勤先是感歎:“咱們早上的時候還在家說呢,不知道這風扇到底花落誰家。嗨,等去了,就知道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這群皇阿哥們聚在一起相處融洽的很,並沒有什麼爭搶的舉動,反倒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那個風扇到底是怎麼扇風的給說了個七七八八。我反正是沒聽懂,但聽著很有道理的樣子,嘖嘖,這群皇阿哥們,真正是學富五車,博學多才,唉,這宮裡的教書先生就是有本事,唉。”
葉勤一句三歎,歎完,又可惜又可憐的看了眼自家兒子,心下更是複雜難言了。
他的兒子,才六歲,學識上就看著不比那些皇阿哥們差呢。
德亨聽葉勤說起這些傳說中的皇阿哥們也稀奇的很,不過他對葉勤說這些皇阿哥兄友弟恭有些不敢苟同。
現在才是康熙四十二年,離一廢太子還好幾年,估計太子跟康熙爺倆的父子關係也還融洽,當然就沒這群皇阿哥什麼事了。
等到一廢、二廢太子之後,你看這些皇阿哥們還相處融洽吧,不打出狗腦子來才怪。
納喇氏問道:“這風扇就隻有皇阿哥們見了?沒讓其他王爺貝勒的見到嗎?”
葉勤道:“見了,怎麼沒見到?我是先拿去給皇阿哥們看了,後來諸如裕親王府、惠親王府的這些王公們也都來看了,一些朝中眾臣也見到了,但他們隻是看看,也沒說什麼,就算了。”
納喇氏驚訝:“就這麼算了?那你今日不是白去了?咱們的風扇也沒拿回來,豈不是虧大了?”
葉勤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的。”
葉勤將胤祉會給皇上上書的事仔細說了一遍,又道:“剛才回家的路上,八貝勒跟我透了個底兒,說可能皇上會給名譽上的褒獎,但他會幫著運籌,給我爭取一些實際的好處,不會讓我吃虧的。”
又對著德亨真心稱讚道:“怪道你大舅對八貝勒讚不絕口,這位八爺,真真不知道該讓人怎麼讚他才好,確實是位難得的妙人。”
啊,又是胤禩啊。
也難怪,他們兩家住的近,早上他們一路去的王府,晚上又是一路回來的,葉勤心理上,天然的就跟這位八爺更親近了。
納喇氏問道:“那八貝勒說的實際上的好處,會有什麼呢?”她這人務實的很,那些名啊譽啊的固然好,但能拿在手裡的實實在在的好處更得她心意。
葉勤猜測道:“左不過就是些金子銀子的好處吧?”出了金銀,葉勤想象力有限,見識上也短缺,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其他的好處了。
德亨道:“金子銀子也很好啊,這樣咱們就有錢盤下幾間店,出租也好,雇人做些買賣也好,也是家中有了長久的進項了。”
納喇氏高興道:“這個好,南麵丁香胡同的靠街那幾間房子我早相中了,正苦於手頭緊不敢跟人談價呢。”
納喇氏說的丁香胡同是靠近東大街的那個胡同,更靠近崇文門,若是在那裡開間鋪子,定會是旺鋪中的旺鋪。
葉勤也心下火熱道:“等銀子一到手,你就去盤下來,八貝勒應該不會讓我等太久的。”
德亨有些無語,原來,他的阿瑪額娘的心就這樣小,這樣容易滿足的嗎?
一□□一無二的風扇,就隻想著要點子金銀就算了?
當然不會一點子金銀就算了的,對這台風扇,葉勤另有真正沒說出口的打算。
葉勤拿出了一個令牌和玉佩出來給德亨,道:“這是四貝勒府的令牌,你要是有什麼信件啊、東西啊要給弘暉阿哥送的,讓你兩個爹拿著這令牌去就行了,門房不會攔。這個玉佩是四貝勒爺賞給你的。”
說到這裡,又有些摸不準道:“四貝勒隻跟我說是賞你的,其他就沒話了,這位四貝勒看著十分的有氣勢,我想多問一句,愣是沒敢開口。總不能是因為你跟弘暉阿哥寫了兩封信,他就賞你塊玉佩吧?”
德亨看著手裡這塊鏤空雕蝙蝠的溫潤玉佩,隨口道:“阿瑪你忘了我是怎麼跟弘暉相識的?他甩開跟著他的哈哈珠子和丫鬟偷跑了出來,那天恭親王府人那樣多那樣亂,他一個小阿哥,保不齊就要出點什麼事,他跟我遇見了,咱們在一塊兒說話,還是我讓王府姑姑們去通知的四福晉將他給帶回去呢。”
葉勤笑道:“那這玉佩,就是獎賞了。行,今日能得了這令牌和玉佩,也不算你阿瑪我白跑一趟。”
納喇氏遲疑道:“你是說?”
葉勤點頭:“原本,我是想看著話頭能不能提一下咱們德亨讀書的事,若是有哪位皇阿哥或者王公的接了話,我也好去打聽一番,送咱們德亨去哪家府上讀書。誰知,還沒等我開口呢,四貝勒就給了令牌和玉佩。”
“四貝勒府固然高貴難言,但咱們德亨也不是上趕著非他不可的。之前沒這風扇,四貝勒府就是咱們能遇到的最好的,現在我也算是進了眾位皇阿哥的眼了,該咱們好好挑了。”
納喇氏卻道:“四貝勒那裡你也不能怠慢了。德亨跟弘暉阿哥處的好,這是難得的緣分,總比去個陌生府裡看人臉色的好。”
納喇氏是更想送德亨去四貝勒府跟弘暉一起讀書的,彆的不說,這四貝勒府的奴才有規矩的很,她覺著送兒子去不會看人白眼。
遭罪。
葉勤也點頭道:“行,等我再好好打聽貝勒府的情況,再看要不要送德亨去讀書。”
昨兒個他還在暗自惱怒自己對兄弟務爾登言語不當或許會惹讓四貝勒挑理呢,今天他反倒要衡量四貝勒府適不適合他兒子,這可真是——
十年,不對,是一朝河東一朝河西啊!
葉勤就跟吃了人參果兒似的,整個人都飄飄然了,德亨把玩著玉佩,問道:“阿瑪,今天二叔沒去王府幫忙嗎?”
葉勤哼笑一聲,道:“怎麼沒去?我們前後腳到的,不過我跟皇阿哥們在一處,他跟王府的人在另一處,咱們兩個隻打了個照麵,沒說上幾句話就散了。”
德亨提醒道:“阿瑪,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叫上大舅和二叔一起,也好給您壯個聲勢。”不管是財還是勢,都很容易招人眼,葉勤身後沒個幫手可不成。
葉勤撇嘴,應道:“知道了,不會忘了他的。”又開始暢想道:“哎你說兒子,讓你大舅操持著,咱們開個風扇鋪子專門賣風扇怎麼樣,滿京城獨一家,那不得賺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