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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維婭來時,正好趕上了表演。她提前給哈利團長打了電話,因此也沒多著急,隻是斜靠在帳篷入口,看著那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眼熟嗎?”她旁邊小醜裝扮的男人吸了口煙,“我們還留著你的玻璃水缸呢,要不要回來再演一場?”
“不了,”勒維婭搖搖頭,“最近怎麼樣,吉米?”
“你覺得呢——”吉米皺起眉,語氣暴躁了起來,“我可是個需要在哥譚大笑的小醜!老天,gpd什麼時候能把那個瘋子關好啊,現在隻要我穿著紫色西服在哥譚大笑,就會被應激了的觀眾摁在台上!真**的離譜!”
勒維婭悶笑了兩聲“說不定小醜——我是指瘋了的那個——也會有消失的那天呢。”
吉米不屑地撇撇嘴,顯然對她的話很無語“那恐怕要等到我老死的那天了!唉!”
“算了,你好不容易來一趟,聊點彆的。”他抹開嘴唇上的口紅,“和格雷森在韋恩那兒待得怎麼樣?說真的,要是你被欺負了,隨時可以回來……這都快一年了,還有想來看你表演的觀眾呢。”
毫無記憶的勒維婭“……”我怕我現在進水隻能給他們展示一個死魚翻滾。
吉米不是什麼健談的人,兩人很快就沉默了下來。帳篷內適時地爆發出一陣歡呼,勒維婭側身望向裡麵,看見兩個藍色的身影正在空中飛來飛去。
金色的飄帶從棚頂墜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睛,也看不清演員的臉。勒維婭靜靜地望著他們,有一瞬間似乎瞥見了微笑著的格雷森夫婦。
又是幾個花裡胡哨的動作,完美結束了表演的兩位演員向觀眾們鞠躬,然後輕巧地滑進了幕布裡。
“好久不見,勒維婭。”哈利團長咳嗽幾聲,他瘦了很多,鬢角也白了。“給我們一點時間,吉米。”他對吉米揮揮手,“謝謝。”
吉米翻了個白眼,吸著煙走遠了。
“長大了,也長高了……”哈利團長拍拍勒維婭的肩,“和我去裡麵聊吧。”
勒維婭點了點頭。
她跟著哈利鑽進了後台裡的一個小房間,房間裡的窗戶都被木板釘死,燈光也一閃一閃的,頗有種恐怖片的感覺。步向中老年的男人又咳嗽幾聲,摸索著坐在了一把木椅子上。
他看起來很緊張,也很害怕,手指哆嗦著去摸自己的鼻梁。勒維婭向他走近一步,鞋跟磕在地麵上的聲音甚至嚇了他一大跳,好懸沒從椅子上翻下來。
“哈利團長,”勒維婭溫聲問道,“是身體不適嗎,還是……不方便講話?”
倒回幾小時前,她給團長打電話時提到了自己想和他聊聊‘過去的事’,團長的反應很大,從聲音來聽,他可能把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到最後,他同意勒維婭來訪時舌頭都是抖的,不像正窩在逐漸轉暖的哥譚,更像是站在西伯利亞的土豆田旁邊吹著寒風。
——非常可疑的反應,勒維婭幾乎是瞬間確認了哈利團長絕對有問題。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水液在指間無聲地流轉,她溫順地彎下腰,去看哈利的眼睛。
“團長?”她問道。
“……我沒想到你會離開。”哈利不敢看她,將手抵在額頭上,“就像我一直以為,理查德·格雷森會留在這裡,哈利馬戲團本該成為你和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成為你們的家。”
“我以為它已經是了。”勒維婭捏緊手指。
“——不!不!”哈利嗬嗬地喘氣,這一刻,他老去的速度仿佛被加快了,他的脊背不再直挺,眼睛也不再清明。老人流出淚來,猛地抓住了勒維婭的胳膊,完全沒注意到女孩麵上一閃而過的殺意。
“我以為你忘了,那時候的你看起來對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在乎!”哈利抽泣著說,“如果不是我拒絕了那個混賬的勒索,怎麼會有今天這種事啊……”
“我忘了?”勒維婭給他拍背,幫著他將氣理順,“我不會忘記,團長。我會一直記得的。你比誰都清楚這件事,不是嗎?”
哈利團長看起來要暈過去了。
“是啊,你怎麼會不記得……”他顫巍巍地鬆開勒維婭,轉身去掏旁邊抽屜裡的東西,“既然你主動找上我,就應該明白一切了。迪克知道這件事嗎?”
勒維婭冰冷的手仍搭在他的肩上,呼吸平穩,沒有說話。
“我明白了,如果他們沒能解決掉你——”哈利團長遞給她一本筆記,“那麼,下一個就是迪克了……告訴他我很抱歉,真的對不起,為所有的一切,和我的懦弱……”
勒維婭接過筆記本,向他笑了笑。
一如既往,她的笑容沒有任何溫度。
和刻板印象中的反派b妙妙日記不同,這本書寫滿了名字,勒維婭一頁頁地翻過去,看見一個又一個的陌生人從她的指尖溜走,直到她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與有了些年頭的紙張相比,墨跡就新鮮多了,勒維婭猜她的名字應該是近幾年才寫上去的,不過具體的時間恐怕要交給專業人士檢測了。
在她的名字後,下一頁,就是迪克的名字。
勒維婭“……”
好消息雖然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但把哈利團長詐到了,得到了一堆信息和手裡的道具。
壞消息不知為何曾經的自己上了利爪預備役名單,被接連襲擊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這個。
……下一次恐怕會讓利爪親自上陣了。
……我打利爪?真的假的?
……迪克,本宮的頭好痛啊。
她將筆記本放下去,把身後的長發扒拉到手裡。又一縷發絲在微光過後變成了水團,勒維婭把它和之前自己搞出來的水團組合起來——就跟合成大西瓜一樣——然後再搓吧搓吧,把這個嶄新的大水團捏回了珍珠形狀。
還好,除了這珍珠更瓷實了點,彆的都沒什麼大問題。
法庭的事,她需要找個時間告訴布魯斯,但對方在她麵前還處於一個馬甲半掉不掉的狀態,她自己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掀馬甲……總不能某天吃飯時,她突然開口,說你倆晚上夜巡的時候會不會餓,迪克的腿冷不冷吧?
但事實證明,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幾個月過去了,夏天的尾聲已經到來,但艾爾沒有再出現,勒維婭也沒再遇到任何襲擊。
日子看似平靜安穩,可最近,勒維婭愈發頻繁地感受到有人在看她。
很冰冷的視線,像在看待宰牛羊一樣。
它幾乎無處不在,緊緊地黏在她的後背上,如果換作正常人,早就被盯到冒雞皮疙瘩了,但她隻是有點煩而已。
看她毫無反應,視線的主人終於放棄上壓力的策略,開始了行動。
“勒維婭?”迪克正要挑戰當著布魯斯麵往吊燈上蹦,就看見勒維婭一邊摁手機一邊往外走,“你要出去嗎?”
“嗯。”勒維婭點點頭,“老師說我有東西落在學校裡了,讓我回去拿。”
“可已經很晚了……”迪克停下了蓄力的動作,歪頭看她。
“我也這麼想,但那個老師強烈建議我今天把東西拿回來。”勒維婭扭轉手機,讓迪克看到屏幕上的對話“你看。”
老師發來的郵件寫得很正常,語氣親和溫柔,讓她快些把東西帶回家的理由也是‘怕半夜有小偷溜進學校’,結尾還囑咐她來時注意安全,儘量彆一個人走。
正常到了極點,誰看誰都會覺得這老師人真好,簡直是模範教師。
“這樣啊,”迪克笑嘻嘻地說,“那我陪你去吧!”
旁邊吃薯條的傑森也湊了過來,迪克貼心地把他舉高了些,讓他讀郵件。“還是彆了吧,”傑森咕嘟一聲把食物咽進肚子裡,“哥譚的夜晚可是很危險的,明天再去也來得及。”
“反正作業也寫完了,協會那邊也沒什麼事……”勒維婭搖搖頭,“我閒著也是閒著。”
迪克乖巧地點點頭,不過勒維婭在走出大門時,她看見了他向布魯斯跑過去的背影。
起疑心了,很好。
馬琳正等在車邊,普通打工人在這個時間本應剛吃完飯,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看電視,偶爾打幾個哈欠。不過這位被叫出來的司機毫無怨言,她給勒維婭拉開車門,還不忘叮囑她小心點,彆撞到頭。
勒維婭懷疑這和她的工資有關係,那一排的零看起來太震撼了。
學校裡隻亮著零星幾盞燈,遠遠看去頗有種恐怖遊戲的味道,勒維婭對著想陪她一起進去的馬琳搖搖頭,自己獨自走進了學校。
走廊空蕩蕩的,偶爾有水珠滴落的聲音,手機屏幕適時地亮起,她點開一看,發現是新郵件。
【我把東西放在音樂教室裡了。】
她挑起了眉。
這是不打算演了?
勒維婭將手插進兜裡,那顆瓷實到能砸暈人的珍珠正靜靜地躺在那裡,她一碰到它,它就無聲地化成了流動的水團,隨時準備出擊。
音樂教室越來越近,有細微的暖光從門縫中透出,像是鮟鱇魚頭上可以發光的肉狀凸起,誘惑著路人推開這扇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
屋內的光源並不來自偉大的現代科技,而是幾根暗紅色的蠟燭,它們被固定在屋內正中央的鋼琴上,燭淚凝結成圓珠,一路滾落到地板上。窗簾被拉得很緊,今晚耀眼的月光通通被擋在了厚重的布料之後。
她‘不慎遺留下來’的手鏈掛在琴鍵上,在燭光下閃爍著美麗的碎光。
勒維婭“……”好一場酣暢淋漓的直鉤釣魚。
但釣魚,也要看看釣的魚是什麼品種,身後有沒有跟著海洋大判官——不然可能會變成魚釣你。
窗簾在此刻無風自動,淡淡的血腥味飄了出來,勒維婭連看都沒看那邊,垂著眼給自己戴好了手鏈。襲擊者甚至還耐心地等到勒維婭轉過身來才開啟表演,布料猛地向兩邊分開,腦袋裝飾得宛如貓頭鷹的殺手伴隨著滿月一同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貓頭鷹法庭宣判——”他還沒說完,勒維婭就操控著水團一把拎起了鋼琴凳,砸向了這隻利爪。
這當然對他造不成什麼大傷害,可利爪還是頓了頓,像是遇見了從沒遇見過的情況,因此本就不太靈光的大腦有點過載。
勒維婭趁著這個空當直接往外跑,她露出後背的動作激發了利爪的本能,利爪立刻將疑惑拋到腦後,腿部發力,猛地彈向了自己的目標!
目標跑到門口了!
目標開門了!
……一個黑不拉幾的東西衝進來了!
…………還有一個花不拉幾的東西也衝進來了!
戰場驟然變成正義的三打一,但細想,作為刺殺目標的勒維婭要儘量遠離戰場,羅賓雖然天賦過人但年紀不夠,在場能和活死人掰掰手腕的隻有蝙蝠俠。
蝙蝠俠出拳,砸上利爪的腹部,羅賓很熟悉這個連招,他已經抽出了繩索準備綁住殺手的胳膊,可就在他靠近時,蝙蝠俠卻驟然一驚。
“羅賓!”他毫不猶豫地加大力度,再次砸向殺手的胸口,清脆的骨裂聲響起,但完全沒能緩解蝙蝠俠的緊張,“快退開!”
他還是慢了一步。
利爪已經將頭擰了一百八十度,看見了身後襲來的羅賓,他以一種人類完全無法做到的動作扭過腿,重重地踹向了羅賓。
他速度太快,羅賓唯一能做的隻有勉強做好防禦姿態,但當交疊的胳膊上傳來一股可怕的灼燒感時,他還是難以控製地發出了痛呼。
羅賓飛了出去,摔在椅子堆裡,他疼得眼前發黑,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手了。
爬起來,爬起來!
他用力呼吸了幾下,用還能動的左手把自己撐起來,再用腰包裡的繃帶固定好很可能斷了的右手。在此期間,蝙蝠俠和利爪打得你來我往,羅賓能看出蝙蝠俠下手越來越重——等等布魯斯怎麼開始猛錘對方脊椎了!
殺手的骨頭詭異地扭曲了,但幾秒後,羅賓眼睜睜看著那截斷掉的骨頭恢複了原狀。
……什麼玩意?!
大為震撼的不僅是羅賓,還有蝙蝠俠。謹慎的義警立刻抽出凝膠炸藥,準備試試他對高溫的抗性,結果利爪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反身從腰間拽出一支紅色的飛鏢,用力扔向了裝著炸藥的罐子。
羅賓隻感覺眼前一花,然後自己就躺在了廢墟裡。
他想起身,但頭暈得要命,身體也不聽使喚,他隻能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在靠近。
那是他很熟悉的腳步聲,羅賓因此放鬆了下來。
勒維婭的臉出現在上方,她皺著眉,冰冷的手幫他抹去了眼皮上的鮮血,羅賓剛想說句謝謝,就猛然意識到了不對。
我麵具呢?
他再感受了一下,然後絕望地發現自己的多米諾麵具被爆發波及,已經轟沒了一半。
“勒、勒維婭……”迪克心虛地乾笑著,“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那是利爪,來自貓頭鷹法庭。”勒維婭俯下身,繼續給他擦臉上的血,“不死的怪物,唯一的弱點隻有懼怕低溫,低溫能停止他們的活動。”
迪克立刻精神了,他掏出口袋裡的道具,給布魯斯那邊劈裡啪啦地發去信息。遠處立即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漫天飛舞的冰淩,身體被凍白了半邊的利爪被拋了起來,又重重地墜落下去,消失在了廢墟後。
希望利爪有事。
她去摸迪克斷掉的手臂,男孩的眼珠骨碌碌地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所以,”她一邊摸一邊問,“哥譚市的夜間怪談就是布魯斯·韋恩?”
迪克不敢吭聲。
“沒關係,我沒生氣。”勒維婭說,“這些和我都沒關係。”
上能踹企鵝下能爬高樓的羅賓咽了咽口水,可憐兮兮地把自己(拚命擠出來的)眼淚往她手心蹭,緊張得像勒維婭要把他和布魯斯抓去煲湯。
勒維婭看他“傑森知道嗎?”
迪克用力搖頭。
蝙蝠俠已經拎著被凍成冰塊了的利爪走了過來,但當他看見沒了半張麵具的迪克時,他當場來了個急刹。
勒維婭覺得他不僅想刹車,還想轉身就跑。
但他最終還是放棄了,一是因為這麼乾的話太過自欺欺人,二是因為迪克還半死不活地躺在那。
當一行人熱熱鬨鬨地回到了蝙蝠洞裡時,阿爾弗雷德已經泡好了花茶,在看見勒維婭從蝙蝠車裡下來時,這位老管家隻是露出了‘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早說過,”阿爾弗雷德搖頭歎氣,手下毫不留情地給迪克清理傷口,“您不能一直瞞下去。”
剛把利爪關進特製監牢的布魯斯挨罵挨得很絲滑,他捧著自己的頭盔,默默站在鬼哭狼嚎嗷嗷叫的迪克身邊,連腳都並在了一起。
“要養多久的傷?”勒維婭倒不怎麼尷尬,還有空打量了一圈蝙蝠洞。
現在的蝙蝠洞還沒進化到後來滿滿當當的樣子,乍一看有些空,最顯眼的‘展品’大概是那個關著利爪的盒子。
“如果不想留後遺症的話,至少一個月內不能當羅賓。”阿爾弗雷德下了結論。
迪克驚喜地抬頭“那我是不是也不用上學了?”
阿爾弗雷德給他嘴裡塞了根能量棒“韋恩老爺教過您怎麼用左手寫字。”
迪克絕望地低頭。
給失去顏色的羅賓包紮完,老管家將醫療箱遞給站得筆直的布魯斯,轉身離開了。
布魯斯扭曲,掙紮,變形,最終還是戰勝了自己,坐在了勒維婭的身邊。
當他小心地撥開她的頭發時,勒維婭才注意到她的額角處有一道小小的傷口——至於有多小……小到她都驚訝布魯斯居然能發現它。
布魯斯一聲不吭地用碘酒給她擦完,接著貼了個創口貼上去。
人在尷尬時會假裝自己很忙,勒維婭靜靜地看著他收拾好包裝袋,又把醫療箱裡的東西全都重新擺了一遍,最後開始擦自己灰撲撲的戰甲,還給犯困的迪克灌了幾杯花茶。
“……沒關係,”勒維婭歎了口氣,“至少現在,你不用跟我解釋為什麼每次發生危機時,你跑得比田徑運動員還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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