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端著酒杯，左手自然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平靜地看著前方：
“霍姆斯，你把事情辦砸了？”
他的身前，負責處理訛詐團夥屍體的衛兵隊長神情顯得有些陰鬱：
“從結果上來說，是這樣沒錯，但那並非我的過錯，那個小鬼，根本就是個亡命徒！
“從開始行動到我趕到現場，不過短短幾分鐘，但最後我看到的，隻有混混們的屍體。
“按照北地行省的律法，城衛隊確實擁有對於此類事情的裁定權。
“如果我在現場抓到他，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那麼我還能以調解糾紛的名義將他們都‘邀請’到治安管理處。
“但現在這種情況，我想去動他，那就必須給他按上嫌疑犯的名頭，這完全就是兩個性質！
“前者不過是讓他被瑣事纏身，無暇修煉，最多令他煩不勝煩……而後一種情況，卻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我可不想被一個強大的魂師當成生死之敵。”
年輕人用食指輕點木質的扶手，問道：
“就不能讓他去配合調查嗎？”
衛兵隊長霍姆斯搖了搖頭，“律法是偏向魂師的，隻是配合調查，他完全可以拒絕，除非我直接將矛頭指向他。”
年輕人沉默片刻，試探著說道：
“那就直接把他當嫌疑犯對待，抓捕他。”
霍姆斯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說過了，我不想和一名強大的魂師不死不休，你們給出的價碼，也不值得我這麼做。”
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惱怒，年輕人語氣中帶著一絲怒意：
“那這讓我怎麼和布雷迪表哥交代？我可是拍著胸脯保證過能給他們製造麻煩的。”
“那就是你的事了。”霍姆斯聳聳肩。
“你就是用這種態度辦事的？”
霍姆斯冷冷道：
“阿伯特，有什麼不滿讓布雷迪自己過來說吧，我不是你們的手下。
“還有，奉勸一句，彆想當然地以為你們要對付的人會按照伱們的規則行事。
“對於那種亡命徒而言，直接使用最原始的暴力手段才是他們最喜歡、最擅長的。”
說完，霍姆斯起身，徑直離開房間。
北地城的城主，並非當地的分封貴族，而是由天鬥皇室直接委派的官員擔任，在一定程度上起著轄製北地貴族，防止貴族叛亂的作用。
而城衛隊是直屬於城主的武裝力量，貴族們沒有足夠的理由，根本不能隨意插手。
因此霍姆斯也不需要過於顧慮這些貴族的感受，更何況布雷迪、阿伯特還隻是繼承人，並非真正的勳爵。
“走了。”霍姆斯對著門口負責守衛的兩個手下淡淡地吩咐道。
“是，長官。”
年輕的衛兵不自覺地用食指和拇指輕點眼眶上下沿，又馬上放了下去。
在他們離開後，包間裡傳來酒杯破碎的響聲。
……
雖然學校裡也有提供宿舍，但絕大多數貴族學員都會在校外或是租賃、或是購置住處。
比達爾在北地城購置了一套房產，而且麵積還不小。
阿蒙、岩燼、雷音也暫時住在他家。
雷音回去後，將遇到的事情告訴了阿蒙。
“一件小事，不必放在心上。”阿蒙聽聞後，不甚在意地說道：
“大概是布雷迪那邊有動作了，他還在以比達爾為假想敵，想通過打壓我們，來削弱比達爾的威信。
“如果你真的和那幫混混糾纏不清，等城衛隊來了，才會有麻煩。
“因為你一旦跟他們進入治安管理處，想順利地出來，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到了那時，就是人脈、背景的比拚，是那些貴族們最擅長的領域。
“至於岩燼的老師沃爾特，既然他沒有大張旗鼓地表明收岩燼為徒的事情，甚至連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那就說明他特意封鎖了消息，暫時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不到關鍵時刻，他是不會乾預的。”
“收徒這樣的事情似乎沒有特意隱瞞的必要，難道這又是一種考驗？”雷音抓著下巴猜測。
“沃爾特應該有彆的謀劃，這與我們無關……你的魂力等級有些低，抓緊時間提上去才是你當前最該做的。”阿蒙提醒道。
“是，我知道了，阿蒙先生。”雷音點點頭。
……
城主府，空曠寬敞的會客大廳內，城主庫貝羅坐在主位上，靠著椅背假寐。
他的身前，衛兵隊長霍姆斯恭敬地彙報情況。
“庫貝羅大人，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拒絕了布雷迪等人借助城衛隊的力量針對北地學院中某些學員的請求。”
庫貝羅麵無表情，眼神有些空洞，他淡淡地說道：
“城衛隊本身就不是為他們服務的吧？”
“這……”霍姆斯額頭流下冷汗，支支吾吾地說道：
“我覺得不過些許小事，所以之前便沒有回絕。”
“好了，你不必解釋。”庫貝羅平靜的聲音響起：
“你不覺得北地的貴族們過於默契了麼？”
“默契？”霍姆斯疑惑。
庫貝羅繼續說道：
“是啊，北地學院就是個很好的例子，貴族們把持了魂師大賽的選拔權，讓有天賦的學員不得不依附於他們的羽翼。
“他們默契地截斷了許多優秀學員向皇室效忠的渠道，讓大量人才流失……
“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失職？”
霍姆斯沉默不語，這些不是他可以置喙的。
庫貝羅“嗬”地笑了聲，“我對你說這麼多乾什麼？行了，下去吧，記得你的職責，你是為我，為天鬥帝國皇室效力的。”
“是。”霍姆斯恭敬地離開城主府。
在他離開後，庫貝羅本就僵硬的身體顯得愈發呆滯，原本空洞的眼神徹底失去光澤。
他整個人忽然化作一條條肉眼看不見的絲線四散開來。
這些絲線如同一條條小蛇般蜿蜒蠕動，最終彙聚到府內更深處一名身披黑色鬥篷的人影手中。
絲線化作點點光暈消失不見。
身披鬥篷的人影用略顯蒼老的聲音低聲自語道：
“貴族們的默契也隻有在利益分配取得一致時，如果原本的利益分配方式被意外打破，那麼在意見重新統一前，他們就是一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