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跪下!”太子擺出自己最凶惡的表情,命令著李獲悅。
實則自己的手要靠緊攥著扶手才不至於發抖。
像,太像了。
太子繃直的身體和略帶顫抖的聲音,讓他整個人在李獲悅眼裡看上去像是一個被吹起來的氣球,看上去氣勢很足,實際上內裡全是空氣。
李獲悅深深看了一眼太子,沒忍住,眉眼間帶著些許輕蔑的笑意。
太子如今注意力完全在李獲悅身上,這一眼,他被看得頭皮發麻,腦子裡不斷強調這是李獲悅,一個比他還小的姑娘而已。
李獲悅收斂神色,從善如流地跪了下去。
太子視線跟隨著李獲悅,眼睜睜看著她在麵前矮下身軀,又如同最開始那樣乖巧受訓,這才暗自鬆了口氣,悄悄放鬆緊繃的神經。
即使變化十分細微,李獲悅還是能敏銳地發現,太子的狀態改變了。
可為什麼會這樣,她還真猜不出來。
朝著太子走過去的時候,能十分明顯看出來太子的緊張,就好像走過來的不是李獲悅,而是其他讓他大腦直接放棄思考的人。
是誰?
能和她長得像的……
李獲悅篩選了一圈人選。
如果是因為她像母親……
為什麼一開始又沒有這種效果?這臉從無夏殿到長秋殿她也沒換過啊。
正想著,太子深吸了一口氣,不知從哪兒又尋回了他那張揚的膽子。
他竟直接上手,用手指捏住李獲悅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來。
李獲悅的下顎被掌控在太子手裡,隨著他手的晃動而調整著觀察角度。
左右反複打量著,太子終於停止晃動李獲悅腦袋的舉動,疑惑地問著:“奇怪,剛剛還覺得很像……說起來,你昨天是怎麼頂著這樣的一張臉,從文德殿安然無恙地出去的?”
居然還真的是覺得像母親。
李獲悅心中驚奇,琢磨著太子的話,似乎是剛剛的一瞬間或一小段時間才讓他覺得相似,可剛剛她做了什麼讓人產生這樣的錯覺呢?
肯定不單單因為臉。
李獲悅視線朝下,從跪下後一直沒有和太子再對視過,她認真地思考著。
想來好像是從自己快出去那時候開始,一直到自己跪下前為止的這段時間。
哪兒不一樣?
“說話!”太子用力捏了捏李獲悅的下顎和臉頰。
李獲悅吃痛,身體本能地想將這樣的情緒藏起來,突然想起來點什麼。
不管是母親還是太子,似乎都覺得李獲悅去麵見聖上,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但實際上李獲悅安全地出來了。
唯一不一樣的——
是情緒。
是經過金夫人提點後,被努力營造出的“機器人”表現方式。
所以,那時候金夫人就考慮到這個點了嗎?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在太子對著李獲悅怒吼時,李獲悅並沒有藏起自己的痛感和情緒,而是十分不滿地嘖了一聲。
而後眼神斜挑著向上看去,略帶憤怒又不屑的神色半分未瞞下來,直愣愣地闖入太子的眼中。
四目相對,太子的手仿佛突然被燙到了,一下扔開李獲悅的臉,麵上的顏色也快速褪去,硬生生將自己身體往後仰,與李獲悅拉開距離。
“你,你你你——”太子被嚇得不輕,“你是誰?!”
果然。
可是太子怎麼會這麼怕母親?
“回殿下,民女李獲悅。”
李獲悅實驗完成後,並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又開始了低眉順眼的表演,仿佛剛才一切都是錯覺。
太子驚魂未定,保持僵直的姿勢好一會兒,才慢慢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
李獲悅再次朝太子看去,無辜的雙眼無聲在詢問太子怎麼了。
太子仍坐在他的王位,卻忍不住想逃離。
又看了一眼李獲悅,她好像已經變回剛開始的模樣,然而他遲遲緩不過勁來。
帶李獲悅來之前,他從沒有想過這人這麼難對付,搞得他現在有些不知所措。
儘管這是老師的孩子,但他隻認老師這個人,並不會因為誰和老師有親屬關係或者其他關係而優待那人。
這李獲悅怎麼回事?
長相很像,為什麼一開始沒有感覺她那麼像老師?
這會兒突然像被附身了一樣,真是見鬼。
看來,老師不是不愛她的小孩。
太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又嫌棄地看了一眼乖巧跪在地上的李獲悅,歎了口氣。
說到:“你以後,以後要是……唉,你以後記得少去見那個狗皇帝。”
李獲悅:“????”怎麼突然說到這裡來了。
“走吧。”太子看上去累極了,不耐煩地朝李獲悅揮手,讓她離開。
李獲悅試探著站了起來,看太子確實沒有彆的反應,這才又一次進行告退。
出了長秋殿,李獲悅快步走在去無夏殿的路上。
天已經黑了,李獲悅腹部隱隱作痛,但想著便宜姨母,還是努力往無夏殿奔赴過去。
奇怪的是,一路上,居然沒有碰見任何宮人,也沒有侍衛巡邏,就像是特意清理出來的一條僻靜又寬闊的道路,任由李獲悅奔走前行。
沒過一會兒,李獲悅再次來到了無夏殿殿門口,總算見到了一個宮女,似乎早就等待在這兒。
守宮門的人一看是她來,二話不說直接將李獲悅引入內殿。
偌大的宮殿,居然沒有任何景致布置,看上去乾淨又生硬。
宮人為李獲悅引路,也不多說一句話,導致整個無夏殿氛圍比文德殿還嚴肅,嚴肅中還透出一股子冷清。
待引領李獲悅到達內殿門口,宮女行禮後退下,由李獲悅自己推門進入。
門很重,需要稍微用力才能推開。
這對李獲悅來說,算不上什麼難事,單手撐在門上,很輕易就推開了高達兩米左右的木門。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內殿中央放著關押貴妃的籠子,在影影綽綽的燈火中,更顯恐怖孤寂。
大鼎就放在旁邊。
聽見門開了,依靠在籠邊的貴妃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虛弱地笑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李獲悅走近,籠子附近擺著還冒著熱氣的餐食。
“我不來,你自己是不知道怎麼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