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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處位於京郊北部一處廢棄的山間彆院中,彆院年久失修,被這些人當作關押孩童的牢房,逃離彆院後又走了一裡,漸漸能看到村莊裡的炊煙。
兩個孩子都沒有停下,他們不信任這附近的任何人,隻一心往前走。若是被人抓到再送回去,他們不敢想象自己會麵對什麼。憑著一口氣,二人終於摸到了京城的北門處。
中午吸了幾口迷藥,又在賊窩裡麵挨了打被摔了兩回,如今又一口氣跑了好幾裡路沒停,宋允知感覺自己胸腔乾燥得快要裂開,似乎隨時都能吐出血來。
等入了城門沒多久,忽然見到一隊人馬急急忙忙朝這邊來。宋允知下意識攥緊謝蘊的手,謝蘊安撫“是自己人。”
宋允知慶幸地笑了一聲,心安了下來,隨即軟綿綿向前倒去。他是真的一點兒也撐不住了,好困。
謝蘊以為他出了大事趕忙扶了一把,隻是沒扶穩也被帶著倒了下去。
聽到消息特意趕過來接人的鎮北侯夫人跟世子恰好見到這一幕,母子倆以為謝蘊出事了,嚇得心神俱裂,慌不擇路地跑過去。
謝蘊倉皇間抬起頭,堅強道“娘,大哥,我沒事。”
她很好,隻是被壓得有點懵,不過這個男孩看著也不胖,怎麼這麼沉?
鎮北侯府世子謝霆順手一拎,將宋允知給拎了起來順手抱在懷裡,是有些墜手,這小子養得還真挺好,比他見過的一般孩子要敦實。
宋允知這一覺恨不得直接睡到天昏地暗。係統明知道他隻是累了,沒有多大的內傷,但還是在一旁著急上火。萬幸,等到第二日清早宋允知終於轉醒。
係統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宋允知醒來看到陌生的屋子,還有些不安地張望裹緊了被褥,等到看到熟悉的人影後方才鎮定下來。
謝蘊坐在床邊打盹,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一雙手都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一開始血肉模糊的樣子。
宋允知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地不像話“那些人,救出來了嗎?”
謝蘊睜開眼睛,反應了一會兒跟著點了點頭“昨晚上都救出來了。”
他們比較幸運,歹徒光顧著喝酒沒有發現跑了兩個人。等到發現後想要追已經來不及了,鎮北侯府帶著京兆府的人直接剿滅了歹徒的老巢,將那些孩子們都救了出來。住得近些的孩子,直接被送回自家府上;住得遠些的則暫歇京兆府,待聯係到他們家中父母再送上門。
得知同齡人無恙,宋允知又想到了他爹,操著沙啞的嗓音急切地說道“我如今住在唐丞相府中,麻煩你幫忙遞個話給我父親。”
他說完眼睛酸澀,自己失蹤這麼久家裡人肯定急壞了吧。
謝蘊一直守在這裡也就是為了打聽這些的,如今有了消息,立馬出去讓她大哥帶話給丞相府。
謝霆也才知道,原來這個孩子竟是唐相府中那位大姑娘帶回來的孩子,也是國子監祭酒陳大人的關門弟子。坊間傳聞這孩子是個神童,謝霆本來不信,後來聽妹妹說起這孩子一路上的表現,便信了幾分。
叫人前去帶話後,謝霆又問妹妹“你當初選他做同伴,難道也是知道他過目不忘還善於認路?”
謝蘊實誠地搖了搖頭,實則是因為允哥兒被扔進來的時候張牙舞爪,最有活力,謝蘊一看便猜測他是個不認命的。後來證明她的眼光的確不錯的,換了旁人,真未必能從彆院裡繞出來。
鎮北侯府的人前腳去通知了相府,後腳宋瑜等人便火急火燎跟著過來了。
宋允知看到自家人,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他爹跟賀延庭給死死摟住。他爹是失而複得,激動地直接淚崩;賀延庭是終於得知宋允知平安,愧疚到想死。
係統短暫地憐惜了一下賀延庭,宋允知就是從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擄走的,他眼睜睜看到這一幕卻不能阻止,昨日一天想必難熬至極,真是可憐見的,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宋允知從係統那兒得知了賀延庭的心路曆程後,趁機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覺得很他腦袋大拍一下聲音清脆,於是又拍了一下。
賀延庭淚流滿麵地抬頭,怨念地盯著對方。
宋允知嘿嘿乾笑兩聲“我這不是沒事了嗎,平平安安,瞧——”
他說完還揮舞了兩下胳膊,完全看不出昨兒被打的慘樣。昨兒害怕是真的,但是這會子好了傷疤忘了痛也是真的,宋允知天生沒心沒肺不知道愁。
賀延庭擦了擦眼淚,雙手卻固執地抱著允哥兒,帶著哭腔道“往後再也不吃冰糖葫蘆了。”
宋允知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好心地跟著點了點頭。
不吃就不吃吧,他也不是很饞了。
謝霆兄妹倆在旁麵麵相覷,怎麼感覺這一家人似乎格外喜歡哭呢?鎮北侯府乃是武將世界,推崇流血不流淚,兄妹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水做的人,感覺被他們哭得頭皮都一陣發麻。
家中唯一的頂梁柱唐懿在侯府大夫處反複查看了允哥兒的脈案,又看過昨晚上的藥方,確認他無事之後才跟侯夫人問起昨日的情況。
楊氏提及昨兒的遭遇也是提心吊膽,如今格外慶幸女兒遇見的是允哥兒這樣的神童。若是換了旁人,她都不敢想結果會怎麼樣。
唐懿聽她說完,察覺到了異樣“那些拍花子就住在京郊?還趁著乞巧節傾巢出動?”
楊氏凝重地點了點頭,她也懷疑背後有人,興許勢力還不小。夏國這些年拍花子日漸囂張,未嘗沒有某些人縱容的緣故,她道“此事侯府與京兆府都在聯手探查,隻怕還得要些日子才能水落石出。”
唐懿比她悲觀些,覺得即便查清真相有些事都不會公之於眾。從這些孩子的身份來看,允哥兒算是特例了,實在是因為生得好才被人擄走。剩下的孩子多少都跟武將世家沾邊,被人費儘心機擄走後準備賣去北方。
連那些拍花子自己也不清楚為何一定要賣去北方,但是這些年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幾年賣一次,或是京城,或是江南其他地界,都是撐著熱鬨的時節渾水摸魚,也不便追查。被拐的也大多都是武將家的子女。順利了就一夜暴富,敗露了則人頭落地。不過這些人本就是亡命之徒,並不在乎牽連家人,自己一條賤命沒了就沒了。
此事疑點重重,絕非一朝一夕便能有定論。不過今日他們侯府承了允哥兒這個小孩的情乃是不爭的事實,楊氏有想過直接送禮,但思及允哥兒在相府尷尬的身份,又擔心黃白之物輕賤了人家,最終還是舍棄了這個念頭。
她看向唐懿,忽然提到“皇後娘娘有意效仿國子監,興建一女校,用以選拔、培訓宮苑六尚局各級女官。早聽聞唐夫人學富五車,不輸男兒,若在外荒廢了年月也是可惜。不如,我向皇後娘娘保舉你為女校先生,唐夫人意下如何?”
唐懿心間一震,但隨即便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是因為允哥兒。
這份機會於唐懿而言彌足珍貴,若能入女校教書來日未嘗不能結交皇後娘娘,屆時若她父親再想對她動手也需掂量一番。她上前一步握住楊氏的手“能得夫人青眼,皇後娘娘垂憐,唐懿不勝感激。”
延庭允哥兒都還小,家中隻她一人能撐得起來。她得先站穩腳跟,允哥兒才能有遮風避雨的處所。鎮北侯府的這份回禮著實送到了唐懿心坎兒上了,她離京十多年,如今缺的就是嶄露頭角的機會。
宋允知見到他爹後便準備回去,臨走前,他還受到了鎮北侯府的熱情款待。宋允知對鎮北侯府也挺感激的,若非有謝蘊幫忙,光靠他跟係統估計一時間也很難逃得出去,還得在裡麵受不少苦。宋允知表達好感的方式比較簡單,他跟謝蘊約好了,下回放假邀請她出去一塊玩耍。在吃喝玩樂方麵,宋允知自認是個天才。
謝蘊認真地應下了。
謝霆眯著眼睛,看著樂滋滋的允哥兒心中劃過一絲警惕,這小孩跟他妹妹這般親近做什麼?
宋允知平安歸來,不僅他先生師娘親自過來了,連相府也派人過來探望了一番。宋老太太跟謝氏、王氏甚至送了不少補品過來。
陳素也挺心疼弟子遭受了無妄之災,於是貼心地給弟子放了兩日的假,讓他在家裡修養好再去上課。
宋允知揚起笑臉一陣期待“那功課呢?”
陳素慈祥地道“功課也緩一緩,等你痊愈後多擠出點時間補上就行了。”
宋允知感覺自己白期待了,他就知道!
白得了兩日的假,雖然功課一點兒沒少,但是宋允知對於能在家多玩兩天還是興奮的。至於養身子,已經洗好澡躺在床上的宋允知覺得完全沒必要,他真的已經康複啦。
係統“既然康複了,是不是倒時候該時候學習了?月考在即。”
宋允知瞬間不滿,四腳朝天就要開始鬨,但腦子裡偏又閃過王承台那張可惡的臉。他若是考不好,丟的不僅是自己的臉,還會連累先生備受嘲笑,連累他爹在相府顏麵儘失。
想到此處,宋允知便沮喪起來,眼睛一閉,沉默地進入了係統空間。
還是學吧,等壓過了王承台便好了。隻要沒有王承台那個礙眼的討厭鬼,他就不用逼著自己上進了。
宋允知在家待了兩天,功課非但一點沒少做反而增加了不少,他對王承台的厭惡足以支撐他努力學習!
回歸國子監後,國子學的學生隻知道宋允知生病,卻並不知內情,連隨春生跟江亦行都不知道乞巧節那日京城發生了那樣駭人聽聞大事。宋允知回到國子監後,江亦行便格外讓著他,就連隨春生都不再對他動手動腳了,唯獨王承台,打聽到宋允知生病之後反而變本加厲。若不是有係統,宋允知幾次都差點著了他的道。
有時候王承台拿宋允知沒辦法,便私下去折辱江亦行。反正江亦行是個窮鬼,人又窩囊,王承台欺負起來簡直信手拈來。有一回宋允知剛好碰上,他整個人都炸了,像是憤怒的獅子衝上去就要撕了王承台,卻在途中被江亦行給抱住了。
江亦行攔住了允哥兒,如同攔住了瀕臨崩潰的自己,他低眉垂首,隱忍道“算了,允哥兒,彆將事情給鬨大。”
宋允知緊握拳頭,仍舊暴怒地瞪著對麵那人。
王承台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有本事你們就鬨,鬨翻了天也是他吃虧。”
說完,王承台輕蔑地看向江亦行“卑賤之人,也敢站在我頭上?真是好大的膽子。”
江亦行深吸了一口氣,什麼都沒說,但其實他也很累……他隻想好好讀完幾年的書,通過科舉出人頭地,讓家人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可為什麼他怎麼做都是錯?
宋允知心疼地抱住了對方,他想,隨春生一定不知道江亦行都經曆過什麼,若是他知道,當初肯定舍不得罵人。他摸了摸江亦行的眼睛,感覺他快要哭了,安撫道“很快會好的。”
江亦行扯出了蒼白的笑容,這些話他其實已經安慰過自己無數次了。隻是,王家勢大,權勢滔天,不是他這等尋常百姓能惹得起的,他隻能一忍再忍。
宋允知不是說笑。江亦行會害怕,會忍讓,但是他不怕的,他有先生護著,還有神童光環,雖然是假的,但是隻要外人相信就好了,他不怕王承台嫉妒。若是要針對,隻管針對他就好了,他會替江亦行擋好的。
自此之後,宋允知便不大放心江亦行一個人出門了,生怕他再次被打。從前是江亦行為了照顧遷就他,這會兒讓是宋允知因為擔心生怕他再被欺負。至於宋允知跟王承台,二人之間的恩怨已是與日俱增,算得上是死敵也不為過。
王承台一門心思想要整死宋允知,宋允知整不死他,隻能想法子在彆的事上讓他丟臉。
宋允知一邊跟王承台鬥得你死我活,一邊晚上悄悄發奮用功卷死所有人。雖然累,但是這種誰都不知道他在用功的感覺,竟然也讓宋允知體會到了一絲快感。他月考之前要努力,要奮鬥,要狠狠地超過王承台那個人渣敗類!讓他輸給一個六歲的小孩兒!
用功歸用功,可等到第二次放旬假時,宋允知還是立馬拋下功課跟唐懿去鎮北侯府登門拜訪。
他跟謝蘊約定一塊兒玩,便不能失約,他為此還省下夫人給的零花錢買了一個蹴鞠。
謝蘊其實也在等著宋允知,與她同齡的孩子不在少數,但是謝蘊性子冷淡不愛說話,很少能跟人玩到一塊兒去,同齡的孩子也都喜歡外向合群的。她等了許久,見到宋允知跟唐夫人終於來府上時,才揚起淺淺的笑意。
很快,她便看到了宋允知準備的“驚喜”。發現玩具是一隻球時,謝蘊不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她並不覺得這東西會好玩,但是架不住宋允知強烈推薦,聲稱蹴鞠是老少皆宜,神仙玩過也說好。
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夥伴了,宋允知將謝蘊當成了自己人。既是自己人,就該一塊分享好玩的。
楊氏溫和地摸了摸女兒的額頭“這可是允哥兒最愛的蹴鞠呢,要不試一試?”
謝蘊“……”
試試吧。
半晌,兩個人便在侯府的校場上學了起來。
宋允知天生有孩子王的風範,帶著謝蘊一點點放開。而在度過了一開始的生疏期後,謝蘊也逐漸體會到了蹴鞠的樂趣,連孩童天性都被激發出了不少,瞧著跟往日嫻靜的侯府大姑娘判若兩人。
校場外,楊氏一邊看著活潑了不少的女兒,一邊同唐懿說起這次拍花子的案子。
唐懿縱然有耳目,但是對官場上的消息還沒有那麼靈通,經由楊氏之口,她才知道這段時間朝廷竟然私下處置了這麼多的官員,且此事還跟北戎國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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