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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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走自投羅網的客人,葉盞苦口婆心勸親爹:“萬一騙到貴人頭上,人家揍您該如何是好?”

汴京城裡一塊磚砸下來都能砸死三個皇親國胄。

一說這個葉大富不吭聲了,

達官顯貴拿個把賤民出氣,便是開封府府尹都不會管。

葉盞不許爹走上違法犯罪道理:“再說了,這不是害人嗎?”

“這不算害人。”葉大富很委屈,“客人買得歡喜、我賣得暢意,怎得就害人了?”

“那是假貨!”

“假貨,可我賣的就是假貨價錢啊!”葉大富更委屈了,“真的青銅鼎最少也得幾百兩銀子,我這才80文,客人又不傻。”

“客人會自己騙自個。再說了,您敢對客人說這是假的嗎?”葉盞搖頭,“您那青銅鼎還在醃臢地泡過呢!”

“我以前又沒騙過人!這是我第一單生意。”葉大富耷拉著腦袋。

“我這就是瞧著家裡多了口人吃飯,想幫襯幫襯嘛。”他一邊嘟噥,一邊從懷裡掏出她的宮絛,“哪能將你的腰帶都賣了?我出錢從你娘那裡要回來了。”

爹都是為了自己?

葉盞收拾假古董的手一滯,

接過宮絛,舌頭舔了舔嘴角,

那些勸導的話也說不出口了:“多謝爹,可您若為了我走上歧途我心裡怎麼能安?我在想辦法張羅正經生意,到時肯定生計不愁。”

“還費儘張羅什麼生意?”宓鳳娘在旁邊插嘴。

“如今你爹有攤子,你大哥二姐在酒肆裡幫忙,還能時不時帶點下酒小菜來。你小妹又投了神婆的緣分,每日裡吃喝不愁。”

宓鳳娘很滿意現在的生活,抿一口小酒,

“我的兒,你不然跟我學徒當媒婆,以後我們家也是祖傳老店。”

做媒婆?

葉盞正在係宮絛的手一停。

“做媒婆賺錢啊!”宓鳳娘掐著指頭給女兒算賬,“相看時一筆,定親的謝媒錢,新郎高坐時我去催還能得賞錢,成婚還能拿紅包。”

來來回回賞錢拿個不少,一單能賺個兩百文,這可是大好事!

“我做媒人實自能,全憑兩腿走殷勤。利市花常頭上戴,喜筵餅錠袖中撐。”宓鳳娘咂一口濁酒念著坊間的童謠,

一邊好心給女兒傳授自己的職業秘密:

“裡頭有訣竅呢!這饞妞就說是嘴大吃四方,胖丫就說是宜男相,和離過的婦人就說她更有風情,保管一說一個準!”

“您這……不是撒謊嗎?”葉盞瞠目結舌。

“你娘我可全都是實話實話,跟那些騙人的媒婆不同。”宓鳳娘替自己辯解,“隻是多開解了幾句,哪裡算做扯謊?”

葉盞還是不想做媒婆:“娘,我不想乾這個。”

她自己對婚姻持懷疑態度,怎麼可能做好媒婆呢?

再說了,了解葉家之後她萌生了個想法:先把家人從違法犯罪邊緣拯救過來。

葉家這職業,媒婆、走卒、時妖、下等衙差,都是下九流裡的行當。

古代下九流的名聲並不好,被稱為“賤民”,

成為賤民也就比做奴婢好一點,除此之外那叫一個淒慘:

路人白眼、街坊歧視、不得科舉、婚配時受歧視。

與人發生糾紛官府都會先尋你的麻煩,與良民打官司容易吃虧處罰也更重。

雖然各行隻是分工不同無有貴賤,

但在三六九等的古代下九流那就是妥妥的底層,誰都能上來踩你家一腳。

因此葉盞給自己樹立的第一個目標:是帶全家脫離賤民身份。

其次嘛,就是幫葉家買回失去的田地,帶葉家人發家致富。

葉盞沒有穿越者“獨善其身”的想法,

何況葉家本是殷實的農戶人家,為了找葉盞散儘家產才從上等的農戶淪落到下九流,她自然要知恩圖報。

正思忖著致富之道,卻聽得有人敲門:“是葉家嗎?”

“門虛掩著呢,進來說話。”葉大富隨口應道。

卻聽得來人開口:“我就不進去了,你出來我有事商議。”

葉家人齊齊起身,宓鳳娘和葉大富對視一眼,放下酒盅就往門外走。

門口站著幾人:

一名趾高氣揚身穿綢緞的中年胖男子,一位穿金戴銀的中年婦人,畏畏縮縮肩膀縮到一起,旁邊一個打著清涼傘的媒婆,後麵跟著兩位小廝。

“王四?”葉大富驚喜出聲,“好稀罕貴客。”

說著就要上前去拉胖男子胳膊。

卻被王四不動聲色躲開,神態冷冷,

旁邊跟著的小廝先開口:“人稱我家家主為王員外。”

葉大富的笑容僵了一僵,卻還是拱手笑道:“王員外,許久不見。”

王四傲然頷首,算是見禮。

“原來是稀客啊!”

宓鳳娘瞥了一眼他們身後的媒婆,立刻滿臉堆笑,

“諸位請進門坐,我這就去點茶。”

王員外輕蔑掃視一眼破舊狹小的房屋:“我們在門口便可。”

“那也好,門口涼快。”葉大富賠笑,將椅子搬出來放在門口的棗樹下,“吹吹涼風。”

宓鳳娘跟著搬桌子,百忙之中還記得給女兒使個眼色:“盞盞,你隨姐姐去整治些飯食。”

葉盞稀裡糊塗被玉姐兒拉到房後的廚房棚子,問了玉姐兒幾句,才知道緣由:

原來這家是葉盞的娃娃親親家!

葉家是開封府郊區雍丘縣的中等地主,

有年鬨流民,葉大富在田邊“撿”了個人,那人就是王四。

王四從外地流落到雍丘縣,差點餓死在道上,

葉大富好心救了他,看他可憐還指點了一條路:

“我家為著肥田需往汴京城拉糞穢,你若是願意乾這活計,我便雇了你。”

汴京城一百萬人口,每日裡馬桶倒出來的人肥能堆成一座山。

城裡人嫌棄糞穢醃臢,但對鄉下人來說這可是肥田的好東西。

油滑的葉大富早就盯上了這趟買賣:倒馬桶既能跟城裡人收筆錢,人糞能肥田多出去的還能賣給旁的地主。

王四一口答應,成為了葉家的佃農。

往城裡跑了幾趟日子,葉家給的傭金很豐厚,王四的日子漸漸好了起來。

他很機靈會鑽營,嘴又甜,尋著機會娶了一家酒樓家的獨生女,入贅做了女婿,從此發跡。

有這些家產,王四和葉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等葉盞出生兩家便雞豚社酒結為了兒女親家。

三月三金明池開①,王家邀請親家來汴京城裡遊玩。

當天銀哥兒拉肚子,葉大富留在家裡照顧二兒子。

宓鳳娘抱著一對四歲的雙胞胎女兒和金哥兒進城。

金哥兒頑皮,將金明池邊的柳條折下來編成小狗插到妹妹頭上讓她們扮小狗。

玉姐兒打小就是暴脾氣,擰住哥哥的袖子不撒手:“拿掉!”兩人鬨將起來。

王夫人皺皺眉,扶了扶頭上的金簪卻驚呼出聲:“我的簪子不見了!”

宓鳳娘幫她尋簪,原來王夫人金簪滑到耳畔,

就在這幾刹那,宓鳳娘一扭頭卻發現盞姐兒不見了。

葉家變賣家產尋找女兒時,王家還從葉家手裡壓了低價買了些田產呢。

後來隨著葉家越來越衰敗,王家的臉色也越冷淡,後麵兩家往來便越來越少。

“王家就住在街背。”小妹小聲講給葉盞聽,“咱家砸個碗他家都能聽到。”

玉姐兒摟起一把稻草往灶洞裡塞,大大咧咧開口:“說不定是來談你跟王家公子婚事的!”

葉盞搖搖頭,

兩家住這麼近都不往來,可見交情已淡,怎麼可能還談婚事?

正燒著火就聽得外頭一陣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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