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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澈看著一臉懵懂的朱樉緩緩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好了,今天就講這麼多,貪多嚼不爛,我走後你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這麼回事。”
“想通想明白了,明天給我講,這是我給你布置的課後作業。”
“想不明白,活該你家老爺子將你關在詔獄。”
“走了,彆送。”
“噢…”
朱樉臉上滿是慚愧,不過還是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慢走!”
目送林澈走出監舍,朱樉嘴裡嘟囔著:
“父皇乃是當今天子,九五之尊,他說廢除不就廢除,這有什麼難的?”
“難道比父皇當年以布衣之身奪得天下還難嗎?”
“真的想不通啊!”
朱樉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明明這一政策危害江山社稷,為什麼林澈斷言,父皇不能輕言廢除。
隔壁。
身處密室的朱元璋意猶未儘的站起身,朝門口喊了聲:“來人。”
早在門口等候的毛驤,快步走進密室,單膝跪地:
“標下在!”
朱元璋招了招手,示意毛驤附耳過來。
在毛驤耳邊耳語了幾句。
毛驤再次跪地,“遵旨!”
然後急匆匆快速離去。
……
晚,亥時。
紫禁城,禦書房內。
數十盞盤龍燭台將整個禦書房照的亮如白晝。
禦書房正中間禦案之上,擺放著好幾摞半人高的奏折。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案牘,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在他身旁站著太子朱標,同樣目視前方,沉默不語。
父子倆從詔獄回來,一直保持沉默狀態。
在門外候著的貼身太監劉和,不知道裡麵發生了什麼事情,緊張的連握著拂塵的手都在輕輕顫抖。
洪武一朝。
朱元璋對內臣管理特彆嚴格。
所有太監隻是皇宮內的雜役,毫無權力而言。
這與大明中後期宦官專權,控製朝綱,不可同日而語。
朱元璋吸取曆朝曆代宦官專權,擾亂朝綱,顛覆王朝的經驗教訓。
除了不重用太監內臣,還特意在皇宮門口,豎起一塊鐵牌:內臣不得乾政,犯者斬!
劉和身為朱元璋的貼身太監,平時照顧老朱的起居生活,僅此而已。
涉及朝堂之事,不敢之言半句。
驀的。
“來人!”
就聽禦書房內,朱元璋一聲斷喝。
太監劉和嚇得手一哆嗦,拂塵掉到了地上。
趕緊彎腰撿起拂塵,連滾帶爬的衝進禦書房,惶恐道:“奴…奴婢在。”
朱元璋看都不看跪在地上渾身哆嗦的劉和,大聲道:
“傳朕的口諭,宣魏國公,韓國公,太史令劉伯溫,左丞相胡惟庸,禮部尚書劉三吾,戶部尚書傅友文。”
“等等,劉伯溫現在重病在身,就算了。”
“其他人即刻覲見!”
“奴婢遵旨”
太監劉和輕抬腳,快速離開禦書房。
禦書房內。
朱元璋仔細斟酌了一番,才傳旨宣這些重臣覲見。
他們中徐達、李善長和胡惟庸是這一政策的參與者。
傅友文是戶部尚書,掌管朝廷的錢袋子。
劉三吾是近幾年提拔的重臣。
當年一起製定公田政策的大臣中,禦史中丞、太史令劉伯溫重病在身。
徐達常年鎮守北方,很少參與朝政。
李善長在洪武四年後,就辭去中書省左相職位,賦閒在家。
不過作為淮西集團的領袖,李善長在朝中依然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左丞相胡惟庸既是李善長的姻親,又是他推薦的。
現在擔任中書省左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權勢洶天。
最近更是與淮西勳貴們勾連到一起。
朱元璋看在眼裡,不動聲色,並不表示他不在意。
深夜召幾位重臣覲見,朱元璋有兩個目的。
一是這些人大多是這一政策的親曆者,也是這一政策受益者,他想看看這些人的看法。
二是最近胡惟庸在李善長的暗地支持下,與淮西勳貴勾結,老朱已經嗅到了一絲危機,借機敲打敲打他們。
一個時辰後。
這些重臣陸續到達。
第一個到達的是胡惟庸。
他身著正一品大紅朝服,胸前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孔雀,腰間懸掛金色腰帶,春光滿麵,精神矍鑠。
“微臣胡惟庸,參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進入禦書房,胡惟庸收斂心神,恭敬叩拜。
“胡卿免禮,起來吧。”
說話間,魏國公徐達、韓國公李善長等人陸續到達。
“臣徐達,參見陛下。”
“臣李善長,參見陛下。”
“…”
朱元璋點點頭,讓劉和給徐達和李善長賜座。
其他三位大臣則站立一旁。
雖說胡惟庸貴為中書省左丞相。
但論功勞和資曆,與徐李二人還相差太遠。
龍鳳年間。
胡惟庸還在寧國擔任主簿縣令時,徐李二人已經是朱元璋的左膀右臂,身邊重臣。
沒有李善長一手提拔,他胡惟庸根本到不了現在的位置。
對於朱元璋這樣安排,胡惟庸不敢有絲毫異議。
朱元璋端坐在龍椅上,雙眸深邃,麵色陰沉。
禦書房內氣氛壓抑。
胡惟庸頷首低眉,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朝廷最近出了不少事,讓朱元璋對中書省頗有微詞。
之前,中書參知政事楊憲濫用職權,專決省事,被老朱斬殺。
前段時間,又出現一個空印案,涉案官員上千人。
麵對皇上的盛怒,一向大權決斷的胡惟庸也是噤若寒蟬。
難道皇上深夜召他們前來,為了這事?
眾大臣各自揣心事,惴惴不安。
朱元璋一雙虎目死死盯著他們,更加劇了他們心中的恐懼。
一時間,禦書房內一片寂靜。
火苗被風吹動,將人影拉長,無形中增添了一絲恐怖的氣氛。
還是魏國公、大將軍徐達率先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徐達上前一步,躬身作一長揖:
“不知上位深夜召臣等前來,是否有緊急要務?”
“咳!咳!”
朱元璋咳嗽了兩聲,這才開口說道:
“眾愛卿,朕遇見了為難之事,想請愛卿幫朕一起排憂解難。”
聽到這話,徐達等五人全都慌忙跪地,齊聲高呼:
“臣等定當鞠躬儘瘁,為陛下解憂。”
“免禮!”
“謝陛下!”
等五人各歸其位,朱元璋簡單說明緣由。
隨即讓太子將詔獄記錄下來的講課內容,交給徐達他們傳閱。
徐達等人看後都大驚失色。
林澈的言論實在太膽大放肆了。
李善長第一個站出來,上前一步奏道:
“啟稟上位,此人妖言惑眾,其中所說經不起推敲。”
“上位製定的公田補貼官員俸祿的政策,讓本朝官員沒了後顧之憂,祛了貪腐之念,沒有臣工不稱頌陛下英明的。”
“怎麼到了此人嘴裡,卻成了危及江山社稷的弊政。”
“此賊妖言惑眾,其心可誅。”
緊接著左丞相胡惟庸站了出來,朗聲道:
“韓國公所言極是,陛下所製定的公田補貼政策,乃是陛下與韓國公、魏國公、臣等一起商議,定下的國策,豈容此人妄自非議。”
“妖言惑眾,狼子野心!”
“此人想必是對陛下心生怨憤,見不得咱大明國運蒸蒸日上。”
“臣鬥膽上陳,即刻將此人拿下,午門斬首。”
大學士、禮部尚書劉三吾、戶部尚書傅友文也跪地奏道:
“臣附議!”
“臣附議!”
隻有魏國公、大將軍徐達站在那裡,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