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血腥味濃鬱得可怕,難聞極了。
紀姝漾竭力控製著自已想要離開的本能,眼睛仔細掃視過屋內,搜尋也許能用到的線索。
沒撐過五分鐘,還是忍不住轉身跑出去,抱著樹狂吐。
感覺好一些,她又返回去繼續查看。
又一個五分鐘後,轉身,抱樹。
來來回回好幾次,直到心裡確認了個大概,紀姝漾才緊緊閉著眼睛,站在陽光下。
等灼人的熱度消去身上的寒意後,她關上小屋的門,朝著醒來時的房間走去。
進門的時候,彌臨正坐在床上,悠閒地捧著茶杯慢飲。
聽到屋外傳來的聲音,他站起身,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展開一個溫和的笑容。
“姝漾,你回來了。”
他的神情,就像是一對小夫妻在村子裡定居。
妻子閒不住,偷偷躲開丈夫偷溜出去玩耍,被“抓到”後,丈夫寵溺地看著。
紀姝漾卻沒有任何溫馨的感覺,她的語氣平得幾乎沒有情緒波動。
“彌臨,你是不是就是霧裡村村民供奉的‘邪神’?”
明明是疑問的語氣,彌臨卻好似聽出了肯定的意味。
“姝漾,你覺得呢?”
他麵上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捏在杯子上的手悄悄加大了力氣。
“你是。”
村子裡就剩了他們兩人,紀姝漾想,隻能是這樣的結果。
白瓷杯發出碎裂的聲音,杯子質量不錯,隻有杯身上多了不少漂亮的紋理,還能好好地被握著。
彌臨聲音沉悶,像是堵在喉嚨裡十分艱難才吐出來。
“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
“彌臨。”
紀姝漾沒有先回答他,而是開口詢問道:“你能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你說。”彌臨點頭。
紀姝漾:“村民殺人,從你這裡獲取力量,對嗎?”
“是。”
紀姝漾:“玩家,其實是作為供養邪惡力量的飼料進來的遊戲,對嗎?”
“是。”
紀姝漾:“你與遊戲玩家作為普通人,一起進入遊戲,是有你自已的目的的對嗎?”
“是。”
“杜南是因你而死?”
“是。”
“供奉你的屋子裡,那些死了的村民,都是因為你?”
“是。”
問出的五個問題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紀姝漾抬眸,看見彌臨欲言又止,斟酌著用詞要開口的時候,轉過頭去。
她知道,他應該是有自已的原因的。
相處那麼久,可以看得出來,彌臨並不熱衷於虐殺。
或者,恰恰相反,除了自已這個變故,他對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
高高在上的神,能力超絕,冷漠高傲,對渺小的人類做了什麼事情不在乎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但也正因為如此,就很有可能,他也會不關心自已的信徒究竟會如何供奉自已。
可能,虐殺的方式並不是彌臨想要的,可他不在乎,也沒有督促更改的意思。
要不然一個神,管轄的範圍內為何出現多殘酷的虐殺玩家的事件。
他不是主謀,也起了催化劑的作用。
根據現有的信息,紀姝漾差不多猜測完了血色村莊的秘密。
她看向彌臨,目光漸漸變得冷漠,啟唇喚道:
“係統,我要提交遊戲任務。血色村莊世代供奉著一位神,為了獲取力量,用對自已最沒有損害的方式獲取力量,遊戲就是渠道……”
她說完自已的猜測,迫不及待提出要求。
“係統,我對了嗎。我要回到現實世界,一刻也不要停留。”
彌臨聽到她的話,淺綠的瞳色漸漸變得深沉,看著十分晦暗幽深。
其中,好像還氤氳著不可置信與失落的情緒。
“姝漾,你要離開我?”
“為什麼?”
“我知道你參加遊戲是為了健康的身體,我已經為你實現了,為什麼要走?”
紀姝漾低下眼眸,眼中有愧疚的情緒。
很難說清楚,她現在對彌臨的感情到底是怎樣的。
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尋找一個依傍、一個能幫助自已完成任務的對象,主動接近的彌臨。
那些越發親近的日子裡,紀姝漾也感受到彌臨的真心實意,將他也與旁人分開了些。
彌臨外在條件不錯,性格也合胃口。
她也曾想過,要是兩人一起完成任務,回到現實生活中,不是不能嘗試著發展一段關係。
也是因為如此,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紀姝漾並沒有太反感。
後麵知道彌臨就是神,紀姝漾就猜到自已身體恢複了健康。
這件事上,她很感謝彌臨。
但感謝的情緒再多,想到在那個小屋中看到的場景,紀姝漾就明白,自已不能與他繼續相處發展下去。
“彌臨,你是神,我是人,我們本來就沒有結果的。”
“你……你做的事情,我不能接受。所以,希望你能接受這個結果。”
彌臨怎麼可能會接受。
他覺得自已是一個被抓入牢房的囚犯,審判的官員是自已信任的人,所以,他一直在期待等候。
等一個解釋罪名的機會。
前麵被問的那些尖銳的問題,彌臨一直點頭,是因為答案確實就是“是”。
但裡麵也是有重要的可以解釋的原因。
他本來是想著不打斷紀姝漾的問話,攢到一起,後麵再一條條解釋。
他以為,紀姝漾了解自已的性子,會對自已有些信任,不會一刀切,直接否定自已。
卻沒有料到,打從自已被丟進牢裡的時候,罪名就已經被她摁在了身上。
紀姝漾完全不給解釋的機會,甚至,問話的目的,似乎一開始就是為了得到答案離開。
彌臨突然笑了,低低的笑聲在屋子裡回蕩,顯得有些滲人。
他覺得自已很可笑,竟然渴望從一個利用自已的人身上得到一絲真情。
還好,還來得及補救。
他說過,既然紀姝漾利用招惹了自已,那麼以後,她就隻能屬於自已。
得不到的東西,他也能自已拿回來。
手中瓷杯表麵的紋路越來越多,像是寒風中交錯的牙齒,哢吱哢吱的聲音不斷。
幾秒後,杯子炸裂,裂成灰塵一般的粉末揚在了空中。
紀姝漾眼神微震,發現一件事情,聲音緊張地顫抖起來:
“係統,我為什麼還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