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關悅目光看向溫修贇,本想開口問他來來找自己乾什麼。
想到近一周他的沒有蹤跡,後麵的話沒有繼續說出來。
問什麼問,直接當這個人不存在就好了。
關悅無視了溫修贇的存在,轉向關建西,問道:
“二哥,你找我有事?”
“嗯嗯。”
關二哥明顯今天有超出尋常的興奮,聽她問,連連點頭。
不等關悅繼續問,他自己就將讓他興奮的事情說了出來。
“悅悅,等高考結束,我準備和你們一起去京市。”
“哦。”
關悅點點頭,忽地反應過來,
“二哥,你說什麼?”
她驚訝地嘴都合不上,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溫修贇的身上。
這是他做的?
溫修贇嘴角噙著笑,小幅度地點點頭,眼底有著操勞過度的點點疲勞,但更多的,還是看向關悅的期待。
關悅:
她太震驚了,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同時,心裡也在想,自己那天晚上提到的事情。
現在溫修贇解決了自己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她還有什麼可以推拒的理由呢?
好像,沒有了。
那麼,後麵的兩個月,自己是不是都得要去學那些複雜的、讓人頭昏腦脹的鬼東西。
啊啊啊,她是不是昏了頭。
關悅在心裡罵著自己,可她並沒有發現,想到那個未來的時候,她心裡的抵觸感其實並沒有多少。
“哥、二哥,那你是準備跟著我們一起準備高考嗎?”
關悅暫時放下心中胡思亂想的東西,找關二哥詢問自己好奇的答案。
“高考?不不不,我才不要,悅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東西跟念經一樣,初中的時候就學得我頭昏腦脹,再往更難的地方走,我肯定是學不懂一點的。”
關二哥是聰明的,但他的聰明點隻點在了做買賣上。
從前管得沒那麼嚴的時候,他就經常從周圍村民手上收一些農產品,帶到黑市倒買倒賣。
雖然最開始成本不多,幾次之後,他的手裡竟然還真攢下了一筆不小的存款——對沒有其他收入來源的農村人來說。
那時關二哥出手可大方了,對最支持他的小妹,隨隨便便就是一兩塊錢的零花錢。
一兩塊錢,都可以買一兩斤肉,夠一家人吃個幾天來。
可惜後來,不知怎麼盯著黑市的人變多了,一個不小心從裡麵出來的人可能就會被抓起來。
關隊長本來就不喜歡自家人頂風作案,當即便不準他再去黑市。
關二哥有些不滿,但也怕自己的事情牽連了家裡人,再不情願,也還是乖乖回了大隊,天天跟著下地乾活掙工分。
後麵便一直沉寂了下來。
關二哥在做生意上很有些天分,但學習上是繼承不了一點那種天分的。
說句誠懇的,要真論起來,關家人好像就沒有一個在學習上有天分的。
關大哥憨直,對很多靈活的東西腦子都轉不過彎,關二哥聰明不在學習上,關悅貪懶不想努力。
就算關隊長再怎麼喜歡讀書人,也注重對家裡人對學習方麵的栽培。
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出現一個在學習上讓他滿意的。
讓關二哥去參加高考,還不如關隊長自己努力學習考上大學的可能性高。
關悅想清了這一點,很是不解。
“不是參加高考去京市的話,你去京市做什麼?”
來回的車費都貴得嚇人,無緣無故地,家裡爹娘能允許他這樣做?
關二哥搓了搓手,頭往四周打量許久,確定沒有外人在附近,還是小心地壓低了聲音。
“我去京市做買賣,掙大錢。”
“嘶,那是投機倒把,發現了會被抓的!爹知道這回事嗎?”
關悅被嚇了一大跳,也趕緊壓低聲音。
她曾經在街上見過被紅袖章抓起來的投機倒把的人,就算隻是賣了一籃子雞蛋,被抓到了都是送到派出所關好些天,可能後麵還得勞動改造。
這後果太嚇人了,關悅並不希望自己家人落得這樣的結果。
之前關二哥被隊長爹“打壓”,對投機倒把的事情已經偃旗息鼓。
現在突然想要重操舊業,肯定是有人在旁邊提點。
而這個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虧二哥還把他當成真兄弟呢,他就是這樣忽悠自己哥哥的。
關悅鼓著臉頰,狠狠瞪了眼溫修贇。
“不會被抓。”
溫修贇看到關悅的眼神,知道自己是被誤會了,無奈地解釋。
關悅彆過頭,哼了一聲,明顯不信。
“真的不會,四人幫被粉碎之後,街道上的紅袖章也沒了,革委會也被取代,城市裡的風向好了許多。”
“為了生存,陸陸續續就有出去擺攤做些小生意的人,隻要不是規模太過分的,政府都不會管的。”
溫修贇細致地解釋,慢慢地,關悅彆過去的頭又轉了回來。
“而且,有風聲說政府要開放買賣,不久之後應該就有正式的政策下來。再過段時間,個體做買賣就不是投機倒把了,是被政府允許的。”
“悅悅,我前幾天跟家裡人打過電話問了,京市作為首都,已經有不少個體做生意的試點地方了。”
“我仔細打探過,二哥去京市,隻要不是一下就做特彆大的生意,什麼危險都不會有的。”
溫修贇怎麼可能為了和關悅在一起,隻要能推動目的達成,就不管她家人的安危。
那樣,隻會得不償失。
他知道關家能夠有機會被說動的僅有關二哥一人,便會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絕不容許一點點的差錯。
關悅頭低下來,兩邊臉頰因愧疚泛著紅,磕磕巴巴地道歉。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誤會你了。”
那聲“對不起”還沒說出來,就被溫修贇含笑打斷:
“沒事的,我知道,悅悅也是太關心家人嘛。等以後我成為悅悅的家人,你也會這樣認真為我考量的,對嗎?”
他說著,眼睛定在關悅的身上,眼神裡含著的,仿佛是話裡沒說出去的更深的意思。
以後成為家人,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怎麼成為家人呢?
隻有那個名正言順的辦法——領證結婚。
這也是他最近這些時日裡仿佛不經意間對她提過很多次的事情。
關悅臉更紅了,愧疚散去,重新附在那抹紅上的,是被打趣調侃的害羞。
“溫修贇!”
她有些惱羞成怒,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
溫修贇見好就收,將話題重新轉回了方才沒說完的話題上來。
“高考後,我們就可以一起去京市,一起待著有個伴也不會覺得孤單或是害怕了。”
關二哥眼睛裡都是做喜歡事情的興奮,跟著連連點頭:
“對啊對啊,我們一起,多好啊。修贇都勸著爹娘也同意了,說有我和悅悅一起去他們也不用那麼擔心了。”
“悅悅,要是你到時候沒考上大學,在京市也不用發愁,哥賺錢養你啊。”
這話兩個哥哥對她說過無數遍,也一直在自己能有的條件下踐行著這句話,關悅不用擔心那是句空話。
關建西說完,腦子裡又蹦出一個好主意,雙手一合,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們還可以合作呀。悅悅,哥記得你眼光可好了,到時候哥進一些女人喜歡的衣服飾品什麼的出去賣,你給哥當參考,哥給你開工資,虧待不了你。”
“等徹底開放後,哥的生意做起來,就把爹娘和大哥大嫂也接過來一起乾。爹娘年紀也不小了,京市的醫療條件好,以後有些什麼病痛也不擔心,哥嫂以後的孩子讀書也方便。”
當去京市變成全家人的計劃後,關悅對於寶山大隊的留戀也在瞬間消失。
她一直不舍的,隻有家人,家人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好啊。”
關悅所有的顧慮都煙消雲散,想著二哥描述的那些畫麵,仰起頭,興致勃勃:
“二哥,我們先去,就當給爹娘他們探探路。”
“探路!”
關二哥舉起手,關悅默契地伸出手掌,“啪”地一聲,拍在了一起。
擊完掌,關悅平複了下高興的心情,想起了房間裡的另外一個人。
她轉過頭,看著溫修贇那期待的目光,眼睛轉了轉,沒有給什麼回應。
一轉身,往屋內走兩步,從小說堆裡將自己才放過去的書本抱了出來,一把塞在溫修贇的手上。
“我還是決定先準備高考吧,要是考不過了,再跟著哥哥一起做生意。”
“修贇哥哥,你會幫我的,對嗎?”
關悅歪了歪頭,偷偷笑著。
溫修贇有些無奈,因她對兩人感情事情的拖延不談。
但最後,還是配合地點頭回答:“是。”
高考就在眼前,時間緊迫,就算溫修贇很想考慮結婚的事情,也從沒想過在人生那麼重要的時刻虧待了她。
那麼緊的時間,說結婚,能辦成什麼樣子呢。
說不定他們家還會被大隊的人誤會,說是想要用婚姻綁住要長著翅膀飛走的知青。
溫修贇之前提結婚,是想有個東西能夠將她綁在自己身邊。
現在已經不用了,關悅主動說起高考,還找他幫忙輔導,這個態度,就代表了她不會再提分開這一說。
再者,她已經同意了以後要跟他一起去京市。
在同一片土地上,日日相處,溫修贇不覺得有人能搶了他在她身邊的位置。
他們,注定會永遠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