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千柔想：雖然溫大哥現在不會考慮感情，但隻要自己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等他什麼時候有了感情上的想法，隻要回頭，定然就會第一個看到自己。
這是他長久以來一直不變的念頭。
但近一段時間來，看到溫大哥最近的變化，她的心情有了些焦躁。
溫大哥並沒有和哪個女同誌走得近一點，可他最近總會因什麼事情分神，就好像——
他的筆直往前的道路上，出現了一隻引得他停駐腳步的蝴蝶。
蝴蝶不是自己。
鄭千柔很清楚這個事實，她也不確定蝴蝶到底是人還是什麼事情。
但這份改變於她印象中的溫大哥來說，太過不一般，她無法忽略。
鄭千柔從前並不知道溫大哥改變的來源在哪裡，還能勉強讓自己不那麼焦慮。
今天，發現關悅的來訪，溫大哥明明早早回了房卻沒有出來的猶豫，她再難讓自己冷靜下來。
所以，分明，她已經坐到了床上，也還是換了衣裳走出來房門。
然後便是剛剛她盯著關悅看的那一幕。
關悅察覺到她的視線，回望過去，朝她笑著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她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神情有什麼問題，見男知青宿舍沒有動靜，還準備走近敲門。
鄭千柔開了口：
“關悅同誌，這個時候大家差不多都洗漱了準備睡覺。有什麼事，不如放在明天說？明天上工，大隊長肯定會去的，讓他來說話，應該更方便的吧。”
關悅微微皺了皺鼻子。
不知道為什麼，她從這位鄭知青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敵意。
她不記得自己跟鄭知青有什麼仇怨，好像，自己都沒有跟她說過幾句話吧。
關悅想了想，沒有想出緣由，也沒有再管，感覺她語氣不友善，回話時也不客氣：
“要是能放到明天來說，我爹就不會大晚上還讓我跑一趟了。鄭知青放心，我們寶山大隊不會故意提不好的事情為難知青的。”
“我不是你”
鄭千柔並沒有想到，對方一個村姑，對他們這些從城裡下來的知青說話這麼不客氣，一時有些語塞。
好一會兒，又有些後悔自己前麵的話。
真是情緒上了頭，都沒有控製住，竟然用質問的語氣對著明麵上沒有矛盾的人這麼說話。
身後就是同屋的知青，不遠處還有溫大哥，要是聽見，說不定還要對她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鄭千柔及時調整表情，含著歉意道歉道：
“對不起，關悅同誌。剛才是我亂說了話，我並沒有懷疑你懷疑關隊長的意思。”
“隻是，溫大哥今天忙碌了很久，我擔心他休息不好，才說話著急了些，你不會怪我吧？”
她話裡還透著一些彆的意思，表明自己與溫修贇關係與彆人不同，也是希望關悅能夠因為她這句話某些想法能知難而退。
誰知，一個腦子裡除了吃沒有其他想法的人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關悅聽她那麼說，隻注意到了一個重點：
“你是溫知青妹妹？”
這個時候，知青與知青之間，知青與大隊隊員之間，一般都是以同誌互相稱呼。
好端端的，多出一個“溫大哥”，不會讓關悅聯想到兩人非同一般的關係，隻會讓她想起自己和大哥二哥的關係。
關悅那麼問是單純的好奇，也在想自己對這位鄭知青是不是要調整下態度。
畢竟，如果是兄妹的話，溫知青能收到那麼多父母寄過來的包裹，妹妹應該也不會少吧。
和女同誌來往，比和男知青來往還要方便一些。
關悅沒有隱含的意思，卻讓故意含糊其辭的鄭千柔忍不住多想，臉色也變得不是那麼好看。
她有些難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聽到男知青宿舍有聲音，什麼都顧不上，像是被人追趕一樣回了宿舍。
連房門都關的很緊。
她並不想在喜歡的人麵前，被追問“明明不是親兄妹為什麼要叫他大哥”。
關悅的好奇都沒有被解惑，對方就回到了房間，讓她想問都沒法問。
她還有些失望。
但，當溫修贇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轉移走了。
明亮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手上的那罐麥乳精。
這東西關悅八九歲的時候喝過一次，她被一戶人家看中，做了滾床的喜童。
那個新娘子很喜歡可愛的關悅，就從自己的嫁妝裡拿出了麥乳精，給她泡了一杯。
甜甜的，還帶著奶香，那個滋味關悅隔了那麼久都還記得。
隻是，她雖然一直惦記著，也知道一罐麥乳精都可以買好多肉，比較起來太不值，就從來沒有跟家裡人提起過。
現在在溫修贇的手上看到自己惦記好多年的東西，關悅視線根本挪不開，一邊叮囑著自己要注意眼神，一邊又控製不住用餘光去瞟他手中的麥乳精。
溫修贇感受到她的目光，不禁對自己幾分鐘前的想法表示慶幸。
幾分鐘前。
他差不多將自己的思緒理清楚，決定出去和關悅說個清楚。
人才走到門口，他手扶在門上，想到如果提了那個話題，自己回應後關悅可能產生的傷心難過情緒，整個人就站定在門口，怎麼也走不出去。
幾秒後，想到關悅的喜好，溫修贇轉身，翻出了自己的包裹。
包裹裡麵裝著他的私物，錢、票以及母親給他寄的珍貴物資，平時都是被鎖在屬於自己的櫃子裡，偶爾才拿出來。
今天，他將包裹打開，看著裡麵琳琅滿目的東西，手開始在裡麵翻找。
肉乾、果脯、桃酥餅、麥乳精
裡麵有很多東西，但是要作為愧疚的補償送出去，東西價值的尺度和分寸都是要好好斟酌的。
擔心關悅在外麵等急了，溫修贇迅速選好要帶出去的東西，包裹也顧不得收拾，從裡麵拿出幾塊桃酥餅放在秦旭的手上，向他交代：
“我的包裹麻煩你先幫我收拾一下，桃酥作為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