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涼薄無情得很呀。’
穆少淵雙眸微垂，微微低頭，遮住了眼睛。
從雲錦的角度，隻能看見他緩慢嚅動的紅唇，男人額頭兩邊的碎發在臉頰處掃出，開口的時候聲音竟然帶出了幾分可憐感。
“永寧侯府從前對我做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吧，我現在這樣對他們，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說？”
雲錦很是驚疑地瞪大眼睛。
“怎麼，你需要我的同情，還是訓教？開什麼玩笑。”
“你說找我要些報複他倆的建議，還合理些。你什麼樣的人，還需要彆人給你安慰？彆裝有良心道德感的好人了，穆大人。”
很奇怪，兩人認識的時間並不多，卻好像是最能知道對方本性的人。
對方的偽裝，也能一眼看破。
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穆少淵抬起頭，方才被遮掩的眼睛也露出了它應有的銳利。
“好吧，我確實不需要你說那些虛偽得過分的話，就算是真心的關心，也不需要。”
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對麵的人的模樣就變了個天翻地覆。
雲錦很適應他的變臉速度，點點頭，道：
“就算你需要，我也不會給呀。你也不看看我們倆什麼關係，我不在你受傷的時候插兩刀都是善良了。再說了，不過是父母罷了，很重要嗎。”
穆少淵這才反應過來雲錦的身份。
皇家暗衛，無不是無牽無掛的孤兒出身，有些可能有父母在世，那也還不如沒有。
自己跟她談論那些，著實沒什麼必要。
當然，對於雲錦可能也十分悲慘的過去，他也不會有什麼同情的念頭。
他們兩人，在某些方麵，還挺相似的。
可能就是因為相似，才能在很多時候能最快地理解對方吧。
不過這份理解，並不會對他們的關係產生任何緩和的效果。
說起關係，穆少淵想起了兩人昨日完成的婚禮。
他一進永寧侯府就會受影響的情緒恢複了正常。
“洛雲錦，我們商量一下以後的相處方式。”
不管怎麼說，婚事成了，以後在外人麵前，無論他們情願與否，兩人都是被綁在一起的。
對方做的事情，一定程度上也會影響到自己。
雲錦想了想自己也要忙碌的正事，認同了他的話，
“你說，什麼方式？”
“昨日交手，我們不分勝負，所以，暫且停戰，維持和平。需要一起出麵時，維持表麵的夫妻關係。”
“還有，你出去執行任務時，不能被人以我妻子的身份發現異樣。”
穆少淵公事公辦，字字句句將界限劃得十分清楚。
這也正是雲錦所需要的，她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
“可以，我們互不乾涉。”
說清楚之後，下馬車時，在有人經過的街道，穆少淵將雲錦從馬車上扶下來，神情勉強算得上溫和。
雲錦則是目光簡單地在他身上掃過一圈，找了個有褶皺的衣角，幫他拍了拍。
兩人敷衍地在外麵演完這一場夫妻恩愛的戲碼，一進到府裡，就迅速分開。
一條路，都被他們走成了兩邊。
他們達成了表麵的和平，但對對方的討厭還是沒有變，僅僅是因為現實暫時被壓製了下來。
三日後的回門，因為已經達成的合作，還算得上順利。
畢竟，不管是雲錦和穆少淵，還是洛府，雙方對這對婚事的本質都是心知肚明，並不會真如結親的翁婿一樣相處。
過完這兩件重要的事情，成親帶來的關注也開始漸漸消退。
穆少淵和雲錦開始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
除了吃飯睡覺的時候，兩人基本上都碰不上麵。
是的，睡覺時他們還是能夠見到的。
穆少淵本來給雲錦另外安排了房間，但那是客房，環境與穆少淵各種好東西堆砌出來的房間沒有半點可比性。
雲錦享受過，當然想繼續享受下去。
讓她拿自己辛苦攢下的銀錢換這些東西舍不得，反正眼下有現成的，她乾脆就趁還在穆府時蹭一蹭穆少淵的。
但成婚當日是經過了一番打鬥太累才睡在一張床上的，他們都說好要維持和平，繼續為了大床的所屬權打架是不可能的。
穆少淵也沒有那麼好心，將自己的東西讓出去。
繼續睡同一張床也不可能。
雲錦又不願意放棄，最後他們竟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衡狀態：
誰晚上先回來，先洗漱好躺在大床上，就能占據當天的床。
另一個人可以選擇在隔壁的客房休息，或者留在房間裡的貴妃榻上休息。
穆少淵不愧是抄了不少貪官的家，撈出來的好東西不少，連房間裡的貴妃榻都比尋常的床要舒服，木料名貴，上麵鋪的象牙篾席也是觸之生溫。
睡不了更舒服的大床，名貴的貴妃榻也算是雲錦晚歸時退而求其次中不錯的選擇。
輪到穆少淵沒有睡到床，他可以選擇其他的房間，可他也不服輸。
自己的房間，被人趕出來，像什麼話，便也像是雲錦一樣留在貴妃榻上休息。
所以，他們幾乎夜夜宿在同一個房間，在穆府不少下人眼裡，他們的家主與夫人可是恩愛得很。
他們還會覺得，家主比從前有生氣多了。
在自己的地盤裡，被人奪取屬於自己的東西，還不能如往常一樣懲罰發泄怒火，誰心裡不會憋著一股氣呢。
生氣——有生氣。
嗯也不算是府裡下人理解得不對吧。
表麵越平和，私底下的波濤洶湧就越多。
對看不順眼的人的情緒憋得越久，後麵總是會想辦法將情緒發泄出來的。
穆少淵跟雲錦達成過停戰的協定，但是——
如果是在外麵碰到了執行任務的她，不會給兩人夫妻關係帶來麻煩的情況下，很順便地踩一腳報複報複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在暗查某個官員查到醉仙樓的畫舫，看到用麵紗遮掩麵容混在舞娘中的雲錦時，穆少淵就是這樣的想法。
在新進京城的官員再一次殷勤朝他推薦畫舫上的歌姬舞娘時，他開口答應了。
“好，就讓右側最後那個舞娘過來吧。”
渾水摸魚的雲錦感受到身邊人推搡她的力道，抬頭，迎上穆少淵嘴角明顯勾起的弧度，手捏成了緊緊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