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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長著一張那麼理性的臉,給人的感覺也很鋒利,她一開始看到這人,就下意識的猜測他或許屬於數科院或者經貿學院和工程學院什麼的。
結果他居然是美術學院的,還是油畫係……
真是完全看不出來啊。
默默將名片塞進包裡,江彩芙又看向喬鬱免。
在交換了名字以後,她自覺和他稍微熟絡一點了。
雖然他看著有點不好相處,但之前的表現也不算很討人嫌,而且作為一個無可救藥的顏狗,江彩芙總是對長得好看的人寬容一些,因此很輕易的就忘掉了她單方麵的那些不愉快。
“所以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啊?不下去玩嗎?大廳有很多好吃的小蛋糕,你也不吃?”
她一連串的問題砸得喬鬱免有些頭疼,他捏了捏眉心,提不起一點勁,“不好玩,也不好吃。”
他頓了一下,吝嗇地補充,“他們訂的那家甜品店,也就栗子蒙布朗和紅絲絨巴斯克還算能吃。”
江彩芙眨了眨眼,“是嗎?”
她吃了一口草莓鬆餅,覺得這個就已經很好吃了,他眼光這麼高,那他嘴裡那個還算能吃的兩樣甜品得多好吃啊?
希望等她下去的時候,還能有剩的能讓她嘗嘗。
但是話又說回來——
“那你既然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為什麼還要來參加這個聯誼啊?自己待在家不是更好嗎?”她直白地問。
喬鬱免往沙發扶手一歪,沒骨頭似的,有氣無力的回應很是敷衍,“總之就是有這樣或那樣不能推脫的各種理由吧。”
江彩芙“?”
這人超出意外的,說話還挺幽默。
“所以你就一直待在這兒啊?”她看向那架鋼琴,“你會彈鋼琴嗎?”
或許是喬鬱免有問必答的態度讓江彩芙有了底氣,她說話變得更加隨意,想問什麼完全沒了顧忌。
喬鬱免垂下視線,“這鋼琴壞的,沒法彈。”
“啊?這樣嗎?”
江彩芙控製不住自己的蠢蠢欲動,上前按下一個黑色琴鍵。
果然沒聲兒。
她縮回手,又看向他腿邊的包,“那裡麵是吉他嗎?”
他搖搖頭,說,“薩克斯。”
江彩芙恍然大悟地哦了聲,“你是管弦樂社的啊?”
喬鬱免嗯了聲,沒否認自己的身份。
“那……”
江彩芙才發出了聲音,就被喬鬱免乜了一眼,“你和誰第一次見麵都是這樣一大堆問題的嗎?”
江彩芙頓時沒了聲。
這是在暗示她快點閉嘴走人麼……
但尾音又是帶笑的,似乎並不是在嫌棄她話多。
她沒想明白,但還是很識時務地點點頭,“好吧,那我現在下去,不打擾你了好吧?”
沒等他做出什麼反應,她朝門口走去。
喬鬱免黑沉的眸子緊盯著她的身影。
直到她搖下門把手,他冷不丁地開口,“你可以去樓頂拍照,那裡也有一個小花園。”
江彩芙頓住腳步,扭頭望向他的表情有一瞬空白。
“什麼?”
她知道自己和媽媽打電話的內容被喬鬱免從頭到尾的聽了個遍,所以並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想要去花園拍照的小心思,但對他說的去頂樓拍照有點不解。
“樓頂還有花園嗎?但那裡應該不讓上去的吧?”
“隻是禁止進入三樓的房間而已。”
他起身走來,江彩芙原本居高臨下的視線一下就變成了仰視。
“哦哦這樣……”
她看著他推開門,率先走了出去,隨後側過身對上她的眼睛,手指朝上指了指,“要去看看嗎?”
江彩芙心動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但還是擔心會惹得彆墅主人不高興。
“真的能進去嗎?這裡的主人不會介意嗎?”
空落落的樓道裡回響起她嘰嘰喳喳的聲音。
喬鬱免被她此時堪稱謹小慎微的態度逗樂了,雖然他的臉上並沒有泄露出一絲笑意。
“他沒那麼小氣的。”
樓道中昏暗的光線落在他側來的臉頰上,深淺不一的光影將他的臉部輪廓勾勒得愈發深邃。
他舒展著雋秀的眉眼,唇角微翹,咬字清晰,“我也沒那個閒工夫捉弄你,故意讓你闖入‘禁地’下不來台。”
江彩芙慢吞吞的和他錯開視線,不承認自己用這種惡意揣測他。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小人。”她故作殷切地說道。
兩人錯落的腳步聲裡某一刻似是被混入了一聲極為突兀的笑音,稍縱即逝,短暫到江彩芙來不及辨認他是不是真的笑出了聲。
不多時,她的眼前忽而一片豁然開朗。
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門,江彩芙首先看到了一個形似鳥窩的吊籃藤椅,然後才移開目光,依次看向簇簇爭奇鬥豔的花叢、纏滿花枝的拱門和簡約而不失格調的木質餐桌。
雖然比不上樓下花繁葉茂,但勝在清淨。
她收回目光,對著阻隔的玻璃門上的密碼鎖歎了口氣。
“可惜這裡鎖了。”
喬鬱免置若罔聞,伸手按在了指紋感應處上。
啪嗒一聲,門開了。
江彩芙還沒從遺憾的情緒裡回過神來,一看門突然開了,大驚失色。
“該不會這彆墅是你家的吧?!”
喬鬱免搖搖頭,誠實道,“要是我家的,我早上樓睡覺去了。”
他拿出手機,像是在給人發消息,“我朋友的,你進去拍照吧,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哦哦。”江彩芙用腳尖抵著門不讓它闔上,厚著臉皮得寸進尺地詢問,“那我可以叫朋友一起上來拍嗎?”
她豎起一根手指,斬釘截鐵道,“就一個!”
“隨你。”喬鬱免轉身下樓,背對著對她揮了揮手,挺拔的身影逐漸隱沒在愈漸昏暗的樓道裡,“彆破壞環境辣手摧花就行。”
他人看著冷冷淡淡不像是能開玩笑的樣子,偶爾蹦出的話卻又能讓江彩芙忍俊不禁。
她笑了笑,迫不及待的在手機裡和李依曼分享了這個好消息,讓她趕緊拎著包上頂樓。
幾分鐘後,李依曼氣喘籲籲地跑來。
她調整著呼吸,環視四周,眼睛越來越亮。
“這裡不是不讓進嗎?我聽社長說都鎖了,你怎麼進來的啊?”
江彩芙撓了撓臉頰,長話短說道,“遇到個管弦樂社的同學,他的指紋能開鎖,然後我就進來了。”
李依曼“?”
你到底在解釋什麼?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隨便吧,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反正能拍照就行,她也沒那麼八卦硬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兩人把道具攤開在了桌上,你一言我一句地構思起之後要拍的照片。
江彩芙早上特意用夾板燙了頭發,微打著卷的長發看著軟蓬蓬的,李依曼幫她把薄紗蝴蝶片黏在了頭發上,想了想,又找出睫毛膠水在她一側的眼尾點了一下,黏了隻藍紫色的小彩蝶上去。
隨後她捏著江彩芙的下巴,左看右看,嘖嘖道,“你說你這張臉,怎麼可能拍不好看?!隻要是個會按快門的,隨手一拍就是大片!”
江彩芙張了張嘴,正要和她進行一番商業互吹,就見李依曼摸上了她自個兒的臉頰,自鳴得意道,“當然了,我這張臉也是怎麼都不可能拍醜的,要是真拍得不能看,那攝影師的技術得爛成啥樣啊?”
江彩芙立刻閉了嘴,回想起自己那粗淺的拍照技術,沉默片刻後為自己鼓足了勁兒,“放心吧,我肯定能把你拍好看了!”
隨後,她用上了這輩子最認真的態度,對著李依曼舉起了相機。
“開拍開拍!”
午後的太陽依然照得人心生躁意,但相較之下,兩人對拍照的熱忱更勝一籌,一拍起來就完全忘了時間了,直到相機快沒電了,兩人才意猶未儘的停了下來。
江彩芙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燙得不行,要不是有粉底遮掩,肯定已經被曬成猴子屁股了吧?
“其實現在也挺紅的。”李依曼哈哈大笑,“但沒猴子屁股那麼誇張,上鏡看著是粉撲撲的,挺好,還不用p了。”
兩人結伴下樓,看到群裡有人發了消息,說社長點了炸雞和烤串,甜品也到了批新的,讓沒去的人都去吃。
“其實這聯誼辦得還挺好的。”李依曼由衷說道,“雖然沒認識什麼新朋友,但吃的都挺好的,還拍到了好看的照片,今天沒白來啊。”
江彩芙看到群裡分享的甜品照片,若有所思道,“確實。”
也不知道那人還在不在原來的房間……
她摁滅手機,回到大廳後首先去甜品自助區轉了一圈,很快就驚喜地發現了栗子蒙布朗的存在,可惜的是她之後又巡視了兩圈,實在沒看到有紅絲絨巴斯克。
看來社長沒訂那個。
她這樣想著,伸手拿起了一碟栗子蒙布朗和餐具,左右張望著,發現大家都在專心吃自己的東西,莫名鬆了口氣。
強行摒除那種不合時宜的做賊心虛,她端著蒙布朗,腳步輕快地上了樓。
還是那道緊閉的紅漆木門。
她擰著門把手,透過擴張的門隙,恰巧和喬鬱免望來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他似乎有些驚訝江彩芙的打道回府,坐在沙發抬眼看她時,眼型變得更為圓潤,微微上揚的眼尾翹起稍顯俏皮的弧度。
你怎麼又來了?
雖然他沒開口,但江彩芙就是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了這句話。
“我們社長訂了新的甜點,我看到有你喜歡的栗子蒙布朗,就給你拿上來了一碟。”她衝他笑,臉頰還殘留著久曬過的紅暈。
喬鬱免歪了一下腦袋,視線一直在她的眼周盤旋,“借花獻佛?”
她說話的時候,眼尾處粘著的薄紗彩蝶一直在晃,讓他想裝作沒看到都難。
江彩芙沒錯過他話音中一閃而過的戲謔,理直氣壯地回了句,“那也替你跑腿了不是嗎?還省得你下樓呢。”
她大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甜品放在了他麵前的鋼琴上——沒辦法,他身邊也隻有這裡勉強能放下東西。
知道他就想一個人安靜待著,她放下甜品後就沒再囉嗦,很乾脆地走了。
再不走的話,那些炸雞和烤串該不會都被彆人吃光了吧?
吧嗒。
門又一次被關上了。
室內重新陷入死寂。
喬鬱免不緊不慢的將視線從門口移開,悠閒地拿起那碟蒙布朗,靠在沙發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瓦藍天際新添了抹赤橘色的霞光,浮漫的流雲非粉非紫,看著像是被畫家用刮刀直接取了厚重的顏料,一下一下塗抹於天幕,各種單一的色塊互相堆疊起來,重合的部分顯露出特殊的線條紋理,構成一派朦朧而夢幻的美景。
小琴房的青年終於起身,身形被晚霞拖曳出長長的倒影。
他走向門口,沒兩步,忽然一頓。
垂頭看向腳邊,有什麼東西振翅掙紮著要從他腳下逃離。
於是他彎下腰,將它撿起放在手上,與此同時,恰巧有一陣微風從窗戶的罅隙裡溜了進來。
在他掌心,那隻輕飄飄的彩蝶霎時翩躚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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