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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駙馬之死,殺降冒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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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一白,窗戶便亮了。

昨夜就在內閣直廬休息的張居正擱下了筆,站起來吹滅了燈籠裡的蠟燭,接著吩咐門外:“官服伺候。”

內閣中書舍人沈一貫就候在門外,聞聲就帶來著兩個端著洗臉的清水、捧著官服的人,走了進來。

張居正望著沈一貫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走到洗臉架邊,拿起了麵巾擦臉,頭發就沒解,也就無需重新梳理,直接就換上了大紅袍服。

“肩吾(沈一貫字),隨我覲見。”張居正站了起來,說道。

沈一貫一怔。

張居正的情緒顯然不太好,道:“你是不是要反問我為什麼?”

“不敢。”

沈一貫立刻答道:“是。”

張居正沒有再理他,就往外走去,天氣不太好,零星下著小雨,屬於內閣首輔大臣的二人抬輿已然就緒,便坐了上去。

沈一貫就充當起了轎頭,在前麵走著,一直到玉熙宮門前,抬輿緩緩落下,二人拾級而上,進入了大殿。

今兒是黃錦當值,這時正給朱厚熜梳著頭,閣老到來,也梳的差不多了,朱厚熜便道:“行了。”

黃錦收起了梳子,退到了一旁候著。

“恭請聖安!”

張居正、沈一貫跪地叩見道。

朱厚熜走到二人身旁,道:“起來吧。”

“謝聖上。”

二人先後起身,沈一貫本想退的遠些,就聽到元輔開口,道:“聖上,陳以勤陳閣老昨夜子時從山西送來了道奏疏,提議內閣中書舍人沈一貫為北原省第一巡撫。”

張居正從袖中拿出了那道奏疏,雙手呈過了頭頂。

在北原省第一巡撫的人選上。

他和次相高拱都快打破頭了,怎麼也沒想到,遠離京城的陳以勤卻突然摻和了進來,誰也沒支持,推選了個“新人”。

他想了一夜,終於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不出意外的話,陳以勤的薦舉,是聖上授意的。

如此一來,他和高拱之前的爭鬥就成了朝廷的笑話。

一心二用的天賦下,他確實意識到了身邊這位中書舍人的確是個合適的人。

沒有什麼派係,不結黨,不營私。

在思想上,也不是傳統儒家,而對道家思想有一定的研究,佛學造詣也不淺。

怎麼形容呢,就很適合當今朝廷。

沈一貫瞪大了眼睛,很想指著自己說一聲“我?”。

哪怕是做夢,都不敢做這樣的夢。

他之所以進入內閣,是因為前內閣中書舍人,也是元輔門生傅應禎在海瑞進京那日,故意羞辱海瑞的表現,觸怒了胡宗憲胡閣老。

然後,傅應禎就被迫離開了內閣,在元輔的安排下,前往了零陵當知縣,正式走上縣、府、省三級主政官的仕途。

內閣中書舍人的位置,位小而權大,卻可以時刻觀摩閣老理政,好處無窮。

這對沈一貫來說,天上就仿佛掉下了餡餅。

但在內閣中書舍人位上才三月,屁股還沒有完全坐熱,就又被天上掉下的醋碟、牙簽,還帶上兩瓣蒜的事砸中了。

陳以勤閣老離京後,他才進入的內閣,可以說,兩人素未謀麵,卻得到了難以想象的提攜之恩,一時間,心裡感動、惶恐並生。

感動是對陳閣老,惶恐是對元輔、次相。

元輔在早間那古怪脾氣的來源搞清楚了,心胸較為開闊,八成不會與他太過計較,他無法想象,心胸較為狹窄的次相在聽說這消息時會是怎樣的雷霆怒火。

再就是,現在的朝廷,內閣閣老、六部九卿堂館,都增加了道新規,那就是縣、府、省三級主政官經曆,如果以內閣中書舍人之身,去了北原省擔任第一巡撫,以後怕是會在一方封疆大吏任上終老,無緣三公九卿之位。

不過,近在咫尺的封疆之位,和那虛無渺茫的三公九卿之位,該選擇哪個,沈一貫很清楚。

朱厚熜看了眼努力壓製激動的沈一貫,點點頭道:“內閣擬一道明詔,傳諭各部、各省,除北原省上的軍方兵馬,北原省上的一切人、事,皆由沈一貫節製,任第一巡撫。”

張居正,“是。”

沈一貫跪倒在地,叩謝道:“微臣謝聖上隆恩!”

朱厚熜轉身,準備回到精舍,不想張居正再次開口了,道:“聖上,您的女婿李和到內閣托人說過幾次了,讓見著您的時候提一提,能不能從草原把他調回京城來,給他另謀職位。”

聖上目前一共有五個女兒,但有三個在未嫁人之前就去世了,剩下兩個順利長大並嫁人的分彆是寧安公主和嘉善公主。

小公主嘉善公主暫且不提,先說寧安公主。

嘉靖十五年,端嬪曹氏為聖上生下長女朱壽媖,因此被封為端妃。

隻可惜,長公主活到十四歲就去世了,追封為常安公主。

嘉靖十七年,王徽妃為明世宗生下次女思柔公主,然而思柔公主也在十二歲時去世。

由於聖上前兩個女兒都早逝,因此其第三女寧安公主,便成為他第一個順利長大並嫁人的女兒。

寧安公主名叫朱祿媜,生母曹端妃,也就是說,長女和三女是同母姐妹。

寧安公主出生於嘉靖十八年,她出生的時候,母妃曹端妃已經非常受寵。

但提到曹端妃,就不得不說到嘉靖二十一年那件事,即“壬寅宮變”。

聖上遇刺之地,就在曹端妃宮中,曹端妃罪責難逃,在聖上還昏迷時,便被已故的方皇後給淩遲處死了。

等聖上醒來,曹端妃已然慘死,而寧安公主才僅僅三歲,因此曹端妃死後,寧安公主就交由沈皇貴妃撫養。

沈皇貴妃對寧安公主視如己出,聖上也沒因為曹端妃的緣故而對寧安公主心有芥蒂,反而寵冠兒女。

在嘉靖三十四年,寧安公主下嫁給當年的武探花李和,這位駙馬長得孔武有力,一表人才,按理說,這是良配才對。

但身在內閣,張居正聽說了不少的事,這李駙馬身邊養了不少童子小廝自用。

事關皇家臉麵,朝廷中無人敢提及,民間裡無人敢傳說。

朱厚熜站住了腳,怒氣在胸膛中起伏,這樣的駙馬,什麼玩意兒。

一個大男人,竟和武則天的愛好相同。

讓他隨軍做個都尉,就是彆在京城礙眼,還有臉想著回來。

“妄想!”

聖怒之音降下。

張居正眼觀鼻鼻觀心,繼續道:“另外,他還特意從草原給您帶來了十幾簍漿果,正想給您進上來呢。”

“統統扔到金水河裡去!”

震怒之聲傳來。

張居正、沈一貫連忙告退。

“黃錦。”

“奴婢在。”

“代朕傳到口諭給戚繼光、俞大猷,朕不想再看到駙馬李和。”

……

塞北。

東廠人傳來口諭。

“看著辦”的三個字,還回蕩在戚繼光的腦海裡。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俞大猷來了。

大案上。

擺著留守在草原諸將的封爵旨意。

和之前所想一樣,成為大明朝新大元帥的戚繼光,從原來江陰伯,跨過了侯爵,成了江國公。

而俞大猷本人,從原來的晉江伯,跨過了侯爵,成了晉國公。

而在旨意中,也通報了閣老王崇古、及子王謙、及孫王之楨,祖孫三代三人封授國公之名。

王崇古:衛國公。

王謙:安國公。

王之楨:順國公。

北征一戰,大明朝共計冊封了五位國公,在此之下,策賞了二十四名侯爵,兩位伯爵,六位子爵,和九位男爵。

其中,死去的內閣首輔大臣張居正胞弟張居易,也被冊封為伯爵,爵名:忠意。

但是,朝廷在此之前便取消了爵位世襲製度,所謂忠意伯,隨立隨止。

朝廷還嘉獎了一批在北征一戰中陣亡的將士,和那虛妄的爵位不同,而給予了重撫重恤,以及一係列的優免恩遇。

俞大猷見戚繼光眉頭不展,便喚來親衛將封爵旨意傳至全軍,以此激勵人心。

“元敬(戚繼光字),可是發生了什麼事?”俞大猷問道。

人生三鐵,同窗、同袍、同娼。

袍澤之誼,戚繼光、俞大猷親如兄弟,彼此雖有尊卑,但私下交談時,能以表字相稱。

“是李和……”

戚繼光講述了東廠那太監送旨意來後的“囑咐”,無奈道:“聖上不想再看到駙馬都尉,卻讓我看著辦。”

哪怕是在軍中,駙馬都尉李和之名也是不小,就連俞大猷都有所耳聞,但不是好事,是聽說了一些麵白的將士在夜間進入李和帳篷後,第二日行動不便。

礙於皇家顏麵,俞大猷甚至讓副將提醒過李和,那之後,李和好像收斂了些,也可能是“做事時”收斂了些,總之,不再那麼招風。

此刻聽到李和的名字,就知道駙馬都尉徹底觸怒了聖上,都不顧寧安公主的幸福了。

當然,以駙馬都尉的癖好,寧安公主或許早就沒有什麼幸福可言了。

“如果元敬不方便,就由我來安排吧。”俞大猷說道。

現在,戚繼光是大元帥,他是大將軍,想弄死個駙馬都尉不難,而且,也不一定要親自動手。

戚繼光眼睛一亮,問道:“誌輔(俞大猷字),計將安出?”

“有一批糧草要押送到遼東鎮,正好可以讓駙馬都尉去辦,雖然從此地一路向東即可,但茫茫草原缺少方向,迷路失期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等到了遼東鎮,托李成梁的手殺之。”俞大猷冷著聲調道。

戚繼光想了想,同意了下來。

整個草原儘入大明之手,在開春後,就遇到了祥兆,天暖日和,風吹草低見牛羊。

經曆過一冬之寒的牛羊,紛紛產下牛犢、羊羔,草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牲畜大爆發期。

新的降下,舊的在老去,草原上一些年老的牛、羊進行了有序的宰殺。

吃夠了牛羊,連身體都醃入味的草原人,對這些肉食完全沒有渴望,反而為米、麵、蔬菜趨之若鶩。

草原人不吃,在草原吃了將近半年牛羊肉的北原建設軍團將士,什麼玩意一直吃,吃久了,也吃不動了,所以,牛羊肉正式往國內輸送,趕著牛羊回國,雖說會瘦些,掉些膘,但卻是在這溫暖的季節保持血肉不腐的手段,到了地方,現宰現殺。

而遼東鎮的邊軍,正在總兵官李成梁的帶領下,進攻建州女真族,首批牛羊肉自然就先緊著這群為國奮戰的將士享用。

然而,遼東的戰事很奇怪。

在三月的時候,遼東軍就邁出了長城,進攻建州女真族,討伐建州女真族首領王杲。

王杲的女婿塔可世率先投降,然後,塔克世與其父覺昌安前去古勒寨勸降王杲,但因戰事緊急被圍在寨內。

建州女真蘇克素滸河部圖倫城的城主尼堪外蘭在李成梁的指揮下誘阿台開城,攻破古勒山城之後,李成梁進行了屠城,連覺昌安、塔克世也未能幸免。

這種不分敵我的屠殺,立刻讓動搖、想要投降的建州女真族人堅定了下來。

建州女真族在王杲,和塔可世兒子努爾哈赤的帶領下,頑強抵抗遼東軍。

在戚繼光、俞大猷眼中,李成梁的行為,有殺降冒功的嫌疑。

但戰爭還在繼續,為了軍心,不能讓李成梁立即給出合理解釋。

而作為總兵官的李成梁,不但沒有想著緩和矛盾,反而下達了“犁庭掃穴”的命令。

成化年間,大明朝對建州女真族犁庭掃穴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建州女真族整整花了一百年的時間,才勉強喘口氣,過去的災難重現,建州女真族的抵抗更加堅決了。

在遼東軍犁庭掃穴初期,的確取得了不小的成果,近八萬建州女真族人身死,一族之人,死傷過半。

可隨著目標減少,戰場變大,剩餘建州女真族的清剿變得非常困難,李成梁不斷撒出人手探查,卻沒找到王杲、努爾哈赤的所在。

就如王崇古在禦前所說,打仗,打的是糧草之仗,五萬遼東軍在長城外遊獵,一日的靡費就有數萬兩銀子之多。

朝廷雖富,卻也不能這般糟蹋,再這樣拖下去,整個遼東軍都要被問責。

“那李成梁,不會是懷有異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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