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宮天五的話,陳升之突然呆滯了刹那,然後雙眼竟是有些微微發紅的失態,又過了幾秒鐘才告罪道:
“主上,抱歉抱歉,屬下隻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然後心生感慨。”
宮天五好奇道:
“什麼感慨?”
陳升之長歎道:
“可憐臣下蹉跎飄零了近二十年,終於遇到了一位能夠與我想法一致的主公!!”
宮天五聽了之後心中一動,發覺他的忠誠度居然再次提升,達到了90點這個關鍵的數值。
因為忠誠度一旦達到90點,隻要主君不做出什麼天怨人怒的事情,那麼臣下便不會離心,舉個例子就是徐庶。
哪怕是被迫離開劉備去到曹操麾下,也是堅決不出一策。
宮天五笑道:
“那正要聽陳先生高見。”
陳升之道:
“在我看來,這次聯軍圍攻三盛城,表麵上是極大的危機,其實在臣下看來,也是極大的機遇。”
“就像是主公之前所說的那樣,精銳騎兵放在三盛城當中,那是絕大的浪費,還不如將其放出去。”
說到這裡,陳升之沉聲道:
“先行往西,直撲乃蠻部的金帳所在地,拔都琴察!!沿途一定要大張旗鼓,多洗劫幾個部落。”
“這樣的話,乃蠻部聽說老巢遇襲,必然慌亂撤離!沒有了射術高明的乃蠻部幫手,三盛城受到的壓力至少能緩解一半。”
“然後,此時留下一兩個附庸部族繼續在草原上燒殺劫掠,行蹤飄忽不定,但主力此時卻直接南下,真正的目標卻是這裡!!”
宮天五定睛朝著輿圖上看去,頓時情不自禁的道:
“洛浦?這裡豈不是薛家的老巢?”
陳升之道:
“沒錯,薛家身為幫凶,理當被懲戒,更重要的是,薛家這次為了利益最大化,必然也會分出大部分人手前來三盛城這邊想要多分一杯羹。”
“而薛家經營多年的財富都在洛浦,一旦將之攻下,足以讓主公短時間內沒有財政方麵的困擾。”
“還有一點,我看主公有經營焉支河穀之意,一旦能夠開鑿運河成功,讓焉支河的水量充沛起來,那麼我已經仔細考證過,洛浦與焉支河穀這邊就能順利通航。”
聽到了這裡,宮天五一拍桌子,連續說了三個好字。
哪怕是他自己,也隻是想到了要將騎兵分出去,然後交給陳升之這位軍神統帥,在外麵遊走窺探,然後伺機擊敗三家聯軍。
卻沒料到軍神就是軍神,居然指東打西,還吻合自己的戰略發展方向,直接就作了好大一篇錦繡文章出來。
因此,宮天五一揮手,很乾脆的道:
“這個計劃我覺得沒問題,無漏衛全部給你帶走,還要什麼條件?”
陳升之斬釘截鐵的道:
“無漏衛我隻要五十個人就足矣,有這麼一支能握在手中,能如臂使指的精銳就足夠了,但除此之外,我還要權,要錢!!”
“要錢的目的是因為我已經看到,目前崔家貨棧已經依靠廉價的貨品,吸引了好幾個傾向於我們的草原部族,其中鴟烈部,百鳴部等等,都是可以動員出三百名以上騎手的大部族。”
“除此之外,還有狽妖貝離那邊,同樣也能召來信仰狼神的三四個部族助陣。”
“這些草原部族隻要誘之以利,律之以刑,卻並不難驅使,並且還是天生的騎兵。”
“我以五十名無漏衛為核心,信仰狽妖的那三個部族為爪牙,其餘的草原部族為附庸,隻要主上將資源給足,足以在短時間內建立起一支三四千人的大軍。”
在陳升之說話的時候,宮天五聽得十分認真,不時點一下頭,等到陳升之說完之後就很乾脆的道:
“我看可以,沒什麼問題。”
緊接著宮天五沉吟了一下,很乾脆的道:
“常言道兵凶戰危,你要的這些條件還是對自家太苛刻了一些,現在無漏衛已經擴編到了五百人,我拿兩百人給你,再賜你金劍,虎符,有先斬後奏之權。”
“你要收買的那些草原部族,我讓哈薩爾去做這件事,庫房裡麵的資源隨便動用,哪怕是鐵器也可以拿出來誘之以利。”
“為了方便你驅使這些部族,我會說服狽妖貝離陪你一同出征!”
陳升之聽了頓時要出聲推辭,宮天五卻先一步擺擺手道:
“除此之外,我還會讓貝離帶上兩隻乾坤袋,這兩隻法器擁有的空間,最多可以運送五百石糧草(108噸糧食左右),當然,我就這麼一說,具體裝什麼由你全權決定。”
緊接著宮天五又取出了一物道:
“此物叫做指南針,這個箭頭所指的地方,永遠都是南方,這樣的話,哪怕是在草原上連夜奔馳,也沒有迷路之憂你還有什麼需求?”
陳升之隻覺得心中熱血上湧,一個頭就磕了下去,哽咽道:
“主上對我的知遇信重,古往今來甚至都難有比擬,臣下勢必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隻有陳升之這樣飽受挫折,受儘人間涼薄的才智之士,才能感受到此時宮天五對他的厚愛,一瞬間忠誠度竟是再次提升了5點,達到了95點。
達到這樣的忠誠度,基本就是主君在任何情況下都不離不棄,趕都趕不走那種,哪怕主君死掉了,也會想方設法扶助其後人崛起。
宮天五哈哈一笑道:
“我不要你死而後已,我要你好好活著來為我出謀劃策,統兵征戰,若事不可為,你可以讓貝離直接帶你回來。”
“勝敗乃兵家常事,交給你的這些人馬和資源確實不少,但就算是敗掉了,也並不能讓我傷筋動骨。”
陳升之猶豫了一下,緊接著便道:
“主上,屬下還有一句話必須要說。”
宮天五點了點頭:
“但說無妨。”
陳升之沉吟了一下道:
“敵軍若最後真的铩羽而歸,大敗虧輸,對三盛城是好事,但對於閬山國來說卻未必如此哦。”
宮天五聽了這話之後,頓時心中一動,暗道陳升之的眼光確實長遠,居然連戰後的複雜政治局麵都考慮到了。
畢竟若是真的達成了既定戰略目標的話,鎮北侯這邊以弱勝強,以一城之隅,抗三家強敵,必然名震天下!
但是,這讓國君魏屈怎麼想?
他本來就已經對鎮北侯這邊極為忌憚,若不是陳飛鏑這個敗家子橫空出世,想必魏屈的連環打壓手段已經直接用出來了。
最要命的是,力敵三家聯軍之後,鎮北侯這邊勢必也會傷亡慘重,元氣大傷。
在這種情況下麵對魏屈的打壓和拿捏,也根本沒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
很顯然,陳升之麵對這樣的局麵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畢竟這已是涉及到政爭和內鬥方麵。
不過宮天五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政爭和內鬥嗎?咱也不是沒有這方麵的人才!!”
一念及此,他立即喚來了人手:
“來人,去請蔡都監(元長)過來。”
很快的,各處傳來的情報蛛絲馬跡證實了陳升之的戰略猜想是正確的。
畢竟很多時候要想解答一道難題的話,很不容易,可是拿著難題的答案去反推過程,那很多隱藏起來的蛛絲馬跡就水到渠成。
所以,宮天五這邊作為一處獨立的勢力,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調度起很多東西來,
包括宮天五自身也沒有閒著,他直接出發去見了狽妖貝離,直接拋出了一件自己隨手煉製的普通法器,便將之砸得眼前直冒小星星,口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等到第三天傍晚的時候,宮天五這邊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侯府這邊的新管家:杜關。
他對著宮天五很恭敬的躬身道:
“七少爺,崔典儀說好久都沒見到你了,說請您過去用飯。”
自從宮天五迅速崛起之後,崔小意在侯府當中的地位也是迅速水漲船高,尤其是當宮天五將野狼弩弓的圖紙交給了侯府之後,陳雲勝迅速就將崔小意封為典儀。
這是正三品的女官官職,也是侯府裡麵可以存在的最高女官官職了。
宮天五聽了之後笑了笑道:
“好,正好現在我也閒著,咱們現在就走。”
此時的宮天五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前呼後擁,少說也有近百人拱衛。
這倒也不是他講究什麼排場,而是自從曆滔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之後,三盛城當中的官員都加強了戒備。
宮天五平時所呆的崔家貨棧距離侯府還是頗遠的,所以路上也是耗費了半個小時。
也沒有等待在後方的杜關,宮天五直接踏入了侯府的門檻,結果走出幾步之後就見到陳飛鏑獨自立在旁邊的影壁之前。
這位曾經的世子已卸去朱紅色的蟒袍玉帶,一襲素白深衣被秋風吹得簌簌作響,腰間隻餘一枚黯淡的蟠龍佩——那是老侯爺臨終所賜。
見到了這一幕,宮天五頓時想了起來,在五天之前國君魏屈已經下旨對陳飛鏑進行了斥責,說他剛愎自用,妄動兵馬,傷亡慘重。
念在他立有微功(始畢可汗因此而死),所以暫時將其世子的位置捋去三年,以觀後效。
陳飛鏑轉頭過來,看著宮天五冷笑道:
“好你個老七,現在外麵都叫你小侯爺,少侯爺了,不知道是誰給你的膽子!”
宮天五笑了笑道: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嘴巴長在彆人身上,我管他們怎麼叫?”
“再說了,我師尊說我的命格貴不可言,叫幾聲小侯爺我也受得起,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萬一日後有人叫我小王爺,那我難道還要惶恐跑路嗎?”
陳飛鏑聽了之後,嗤的一聲笑出聲道:
“你彆做夢了,我告訴你,你也就隻是一時運氣而已,日後有你倒黴的時候!”
說到這裡,陳飛鏑的臉色立即一變,看向宮天五的眼神冷得像冰:
“還有一筆賬我還要和你算呢!你這個孽障,連我送出的玄甲都信使都敢截殺”
他緊接著一拳砸在了旁邊的廊柱上,鮮血從指尖汩汩流淌了出來:
“這些勇士為我陳家身經百戰,舍生忘死,沒有死在敵人手裡,卻倒在了你的暗算下,你還是不是個人!!”
說到後麵,陳飛鏑完全開始怒吼了起來。
宮天五淡淡一笑道:
“大哥你想必是誤會了,那日沙暴蔽天,信使要麼迷途墜崖,要麼就誤入胡人的圈套要怪就怪天時不正,怎麼能賴到我的頭上?”
他突然反問道:
“一年之前,陳家還有足足七千玄甲都,怎的現在隻剩下了兩千不到?”
說到這裡,宮天五歎息搖頭:
“嘖嘖嘖,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啊”
“哎哎哎大哥你彆急著反駁,剛愎自用,妄動兵馬,傷亡慘重這三條罪名可不是我給你加上去的,是君上的旨意裡麵寫的,你覺得君上有錯?那可是怨望了啊!”
陳飛鏑頓時額頭青筋暴起,反手就握住了腰間的劍柄,看樣子是說不過打算直接用武力了。
但宮天五自從上次在府中都被陳飛窈帶人堵了之後,哪怕是在侯府裡麵也帶著四名忠心耿耿的無漏衛,他們都是屬於宮天五一聲令下,天王老子也敢殺那種。
見到陳飛鏑居然有動手的衝動,立即就有兩名鐵塔似的無漏衛上前一步,直接麵無表情的頂了上去,同時握緊了拳頭。
就在雙方僵持住的時候,杜關已經急匆匆的從後麵小跑了上來擋在了中間,然後沉聲道:
“兩位爺,你們這是要我去請侯爺出來嗎?”
宮天五哈哈一笑道: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和大哥鬨著玩呢!”
“是吧,大哥,你可是世子,連這點胸襟都沒有嗎?”
陳飛鏑看著宮天五,牙齒咬得咯吱咯吱,然而他終究要麵對自己業已失勢的殘酷現實,隻能拂袖而去。
宮天五對著杜關拱拱手,然後灑然前往親娘崔小意那邊去了。
杜關也是不敢拿大,恭敬回禮,看向宮天五的眼神越發複雜,等到其離開之後才歎息道:
“這位七爺的變化好大啊,區區一兩年的時間,臉皮厚,手黑,心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