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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 結網待天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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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城東,毓屏街,後巷。

夏日炎炎,光明耀眼,後巷之中異常冷清,少有人走動,恍若與世隔絕。

惟有巷底那塊粗大梧桐,婆娑枝葉在夏風中搖曳,投下斑駁細碎的光影,枝頭樹梢傳出單調響亮的蟬鳴。

坐落在巷底那幢宅院,黑油光亮的大門,雕花筒瓦鋪就簷頭,在榕樹樹蔭的遮蔽下,顯得異常幽靜雅致。

院中花木扶疏,鬱鬱蔥蔥,初夏豔陽照耀下,透著難於遏製的生機與活力。

院中陽光明媚,正屋左側架起一座榆木藤架,上麵爬滿枝葉翠綠的淩霄,開滿色澤火紅的淩霄花,蔚為壯觀。

藤架下擺著石桌木凳,桌上的紫砂提壺煙氣蒸騰,茶香四溢。

相貌俊雅的中年人,穿了件白綢褂子,領口扣子鬆了兩個,兩袖也微微卷起,顯得適意而不拘小節。

他舉起桌上的黑陶茶杯,將杯中熱茶一飲而儘,神情頗為怡然。

宏錦綢緞莊老板劉文軒,正坐在中年人對麵,他拎起紫砂提壺,將中年人的空杯蓄滿茶水。

說道:“東家,此次會試最後揭榜,實在出人意料,張文旭居然能大魁天下,當真是時運驚人。”

中年人端起茶杯,漫不經心抿了一口。

微笑說道:“張文旭能奪狀元之名,不是他文章名望冠絕同倫,是因賈琮官爵貴重,林兆和又意外淪落。

他這個會榜第四,又是出身平俗之門,不過是恰逢其會罷了。

原本我們扶持的平門子弟之中,張文旭也算一號人物,會榜第四原能入二甲前列,那才是最具價值的位置。

既有入翰林之姿,又有六部閣臣潛質,而且還不引人注目。

可他偏偏大魁天下,堂堂會試會元,卻屈居其下。

你可聽說前些日子,今科進士禦街誇官的事跡,你覺得賈琮和張文旭,哪個更像大魁天下。

原本張文旭名列會榜第四,也稱得上才華出眾,想來沒有人會有疑義。

但是他偏做了狀元,有賈琮的人物存在,旁人不會覺得張文旭才華冠絕,隻會覺得他沐猴而冠。

如今他的狀元之名,天下皆知,眾目睽睽,簡直是立了個活靶子,他的價值反而大打折扣。

如果我們還敢用他,必定會引人注意,此人從此閒置,不要和他多有牽扯。

當今皇帝這步棋有意思,用張文旭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器重的賈琮毫無損傷,然而聲望高漲。

劉軒,落罪貶遷官員空缺之事,進展如何?”

……

劉文軒說道:“本次春闈屬官,因舉子聯名舉告之事,經大理寺和推事院審訊核查。

共有十六名官員與舉子往,因受賄漁色等敗德之舉,被朝廷處於重罪,皆去職罷官,不少人流配邊地。

反而首犯徐亮雄,因非蓄意舞弊,而是大意瀆職之過,隻是被提前致仕,趕出神京。

其中還有他本為朝廷重臣,會試主考官,朝廷顧忌體麵,處置收緊尺度,以免再生非議。

不過昨日傳來消息,徐亮雄回鄉途中,途徑膠州之時,突然爆發癰毒,在驛站不治而卒。

這幾日消息傳回神京,眾人議論紛紛,流言四起,有人說他自獄中遭受酷刑,根基受損,這才引發暗疾而死。

也有人說當今皇帝深恨其引發會試舞弊案,使皇帝和朝廷的顏麵大損。

因顧及朝野非議,法典明令難以重責,於是在他返鄉途中,以鴆酒賜死。

隻是這些說法,都為市井流傳,並無實證。”

中年人端起茶杯,將杯中殘茶一飲而儘。

冷冷說道:“仕途官場,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博取功名,不生則死,我們種因,有人得果。

徐亮雄驟得會試主考之位,如果他不是急功近利,製題時足夠謹慎,得過他指點的舉子,如何會有可乘之機。

他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劉文軒繼續說道:“除了十六名官員被罷官論罪,另有三十一名春闈屬官,因牽連不軌之舉,被貶官出京。

眼下神京各衙有四十七個官員空缺,我們的人得到消息,各衙會趁勢縮減官編,但還會留下四十個空缺。

這些日子各方權貴都在奔走,為自己的人脈親信謀求官職,眼下過半官職都有候選。

我得了東家吩咐,調用可用的人脈關係,花費許多金銀美色,已對其中十五個空缺加以運作。

因東家選中的官位,都是這些空缺之中中低階官職,不太引人矚目,屬意之人也相對少些。

眼下事情進展順利,這些空缺都在篤定之列,隻是需要花費大筆銀子,加上已支出之數,需要二十萬兩。”

中年人說道:“如果花費這筆銀子,能謀得這十五個官位,這筆生意很合算。

當初杜衡鑫勾結鄒懷義,掠劫外夷海船,搶到如山金銀,朝廷最終起獲的贓銀,隻是其中極少部分。

其餘大部分金銀,都在我們掌握之中,二十萬兩算不得什麼。

我們對此事籌謀許久,就是為了這一樁,隻要能謀得這十三個空缺,再多的銀子都值得。

如果神京各官衙之內,有十五個我們扶持的官員,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中年人眼中閃動奇光,繼續說道:“這十五個官職都是各衙實職,隻要我們能始終掌控這十五人。

朝堂之上於我們而言,幾乎沒有秘密可言。

這十五人上任之後,還會培植自己的下屬和親信,這是為官之道,誰也無法免俗。

事態將因此孳生壯大,這將是一股難以估量的力量,為商之道,謀世之事,皆多了份倚仗。

但是有一事你需切記,雖然我們不缺銀子,謀求空缺之時,出入銀流不可過於巨大,違背常理。

否則會引起推事院、錦衣衛等密衙鷹犬的注意,到時候就會節外生枝。

切記,謀取之事,人脈運作為上,銀錢疏通為輔,要和那些權貴同流,才能和光同塵,泯然眾人,深隱其形。”

劉文軒回道:“東家的話我記下了,此事在籌謀之處,我靠著綢緞莊的名頭,結交了不少人物。

對神京官場行情,已有不少熟悉,科甲之士謀求京官,不在於官職大小,而在於為京官時積蓄權貴人脈。

此後即便外派為官,有了京中的權勢為後盾,就比旁人贏先了大步,仕途榮盛也有更大可能。

所以,官員花費過萬銀錢,謀求京官空缺,是神京官場常有之事,我得東家指點,銀錢之事,必會更加謹慎。”

……

中年人突然想到什麼,問道:“我聽到傳聞,說東城外火器工坊,最近頗不平靜,據說賈琮在營造新式火器?”

劉文軒回答:“東家,此事我也多有留意,據說當今皇帝曾親臨火器工坊,之後工坊外圍加派大批禁軍守衛。

工部在城內雇傭許多車輛,但都不用車行把守,據說頻繁往火器工坊運送東西。

而且,皇帝親臨工坊之後,賈琮便突然被加封從四品宣武將軍,必定是他又造成新式火器,所以才被封賞。

戶部還從各地招攬不少工匠,頻繁出入工部火器司官廨,據說要經火器司篩選。

我那家綢緞莊所在街區,店鋪林立,我平日與商家掌櫃,多有人情來往,所以常聽些市井消息。

據說有外鄉工匠在酒肆聚飲,有人酒後談論,被火器司遴選剔除,還有兩名外地工匠,被錦衣衛緝拿入獄。

至今生死不明,據說是做了不法之事。”

中年人聽了此話,眼神微微沉凝,片刻之後微笑說道:“看來有好奇心的,並不止我們,有人已經付之行動……”

劉文軒問道:“東家,我們是否動用人手,一探其中究竟?”

中年人目光閃爍,沉思片刻,說道:“皇帝加封賈琮官爵,即是付以重任,也是讓他身擔其責。

賈琮是謹慎精明之人,他必定深知其中輕重,他不會給人留下什麼破綻。

所以,我們暫不介入,靜觀其變……”

……

神京,錦衣衛衙門,指揮使許坤官懈。

最近這段時間,許坤因要緊辦理之事,毫無進展,感到頗為頭痛。

因火器司工坊研製出新式火器,聖上禦駕親臨,龍顏大悅,敕封火器司監正賈琮為從四品宣武將軍。

工部火器司雖然隸屬工部,但隻是隸屬掛靠屬性,工部尚書李德康對火器司並無協領管轄權限,火器司事務一向由宮中直領。

火器營造涉及軍國要秘,火器司到底研製出什麼火器,連工部尚書都不知道,更不用說錦衣衛指揮使許坤。

但以許坤的世故老練,即便不知新式火器為何物,但聖上隻親臨工坊一次,就對威遠伯賈琮敕封官爵,可見新研製火器必定非同凡響。

這之後宮中加派大批禁軍,將火器工坊團團拱衛,工部征調大批物資運抵工坊。

戶部也緊急從各地收羅一流工匠,供火器司篩選使用。

錦衣為更是接到聖上口諭,番子暗探密布城內,加強戒備。

許坤由此可知,聖上對火器工坊新式火器,及後續火器營造,何等重之慎之。

他自然不敢稍有懈怠,火器司篩選外來工匠,他更是派人密切關注。

火器司監正賈琮親自問詢遴選工匠,居然真的被他找出端倪。

錦衣衛立即將嫌疑工匠入獄,大刑之下,兩名工匠招供受人指使,潛入工坊之事。

許坤曾因此振奮,一旦偵破奸佞覬覦火器之事,便是通天大案,錦衣衛將立下奇功。

沒想到在緝拿幕後主謀之事,卻就此陷入僵局,錦衣衛暗中大索全城,卻一無所獲。

如今時間過去快十日,事情依舊毫無進展,宮中更屢次口諭追問,許坤如坐針氈。

他知道眼下正當新式火器營造,當今聖上對覬覦火器之事,愈發忌憚防範。

當初聖上親自選調點將,將王彰江派往金陵任錦衣千戶,追查金陵火器私造案後續,便是早早布下未雨綢繆之舉。

前段時間,王彰江曾向許坤發來秘報,甄世文涉嫌火器私造一案,取得要緊進展。

王彰江已親自帶人去福建泉州,緝拿重要嫌犯人證。

如今時間已過去十幾日,按上次王彰江密函之中,預估事情進展,及兩地快馬傳信時長,原本因在昨日就有消息送達神京。

但昨日許坤等了一天,都沒等到金陵錦衣快馬緹騎入城。

如今指使工匠竊取火器機密的主謀,一直無法緝拿歸案,許坤隻能指望金陵王彰江有所斬獲,不然錦衣衛無法向聖上交待。

正當他心急如焚,一籌莫展之時,官懈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有錦衣校尉入官懈急報:“稟告大人,金陵錦衣衛快馬緹騎入城,送來金陵王千戶密函,如今來人在正堂等候!”

許坤聽了這話,不禁精神大振,喝道:“馬上傳他進來!”

沒過一會,一位風塵仆仆的緹騎小校,身被黑漆革囊,快步走入官懈。

說道:“啟稟指揮使大人,王千戶已於八日前,在福建泉州將嫌犯擒獲。

六日前將人犯押回金陵,並已取得要緊口供,卑職奉王千戶之命,送密函入京,請指揮使大人親啟。”

那小校說完話,便解下背上的黑漆革囊,取出火漆蠟封秘盒,雙手呈給許坤。

許坤聽了小校稟告,心中不由大喜,迫不及待接過秘盒,查過火漆封蠟,取出密函仔細瀏覽。

他飛快讀過密函,神情驚喜之中,帶著一絲凜然,喝道:“備馬,本官要即刻進宮!”

……

大周宮城,乾陽宮。

大殿中的氣氛有些凝重,吏部尚書陳默躬身站在禦案前,神情木然,不露悲喜。

嘉詔帝看著手中奏本,臉上神情格外陰沉。

問道:“徐亮雄正值壯年,從未聽聞他身有隱疾,隻是出京數日,怎麼會突然暴斃,當地官府可有查證死因?”

陳默說道:“徐亮雄雖為罪貶致仕,畢竟當然部衙高官,身份特殊,不好等閒視之。

他的死訊傳到神京後,吏部、大理寺都已派員趕去事發之地。

大理寺對其遺體進行勘察,之前徐亮雄不肯招供,受刑之後方肯供述,其身體留有刑訊傷患。

但是大理寺行刑恪守分寸,隻是皮肉之傷,並未留下內攻暗疾。

聘請當地名醫診斷,並依據其家仆敘述當時情狀,皆符合癰毒發作症狀。

因此,推測他是定刑論罪之後,心情積鬱過度,加之沿途勞頓,身體虛弱,這才引發癰毒,死因並無可疑。

隻是,徐亮雄死訊傳回神京,朝野內外多有流言蜚語。

言其身為會試主考官,玩忽職守,引發舞弊大案,敗壞科舉清明,論罪當誅。

朝廷顧忌顏麵留其性命,但其終究難逃一死,其中揣測之意,頗為不敬……”

嘉詔帝聽了這話,神情大怒,重重拍了下禦案,大殿中氣氛頓時有些陰森。

說道:“徐亮雄害人不淺,如果不是他瀆職枉為,如何會引動舞弊大案。

以致牽連眾多舉子和官員,如今他死了也就罷了,還要讓皇家接他這盆臟水。

他一個落罪之官,朕要殺他還不容易,用得著使這些手段!”

陳默說道:“聖上是有為明君,春闈之案,法理刑斷,合情合理,天下昭然,無可挑剔。

但總有陰邪悖逆之人,揣測妄言,擾亂視聽,朝廷既要查究,也需匡正。”

嘉詔帝歎息一聲,說道:“陳愛卿所言有理,國事紛擾,應接不暇,君臣當同心戮力,方為正道。

偏有忤逆,嘩眾取寵,晦暗君恩,擾動視聽。

朝廷不會給他們留下話柄,徐亮雄雖是罪愆之身,畢竟曾為正三品高官。

朕憫他早亡,賜他恩典,加恩戶部右侍郎官身,三品官服入葬,陳愛卿,此事交由你去辦。”

陳默說道:“臣遵旨,聖上寬宏大量,臣感聖恩,臣一定會辦妥此事。”

嘉詔帝神情有些疲倦,揮了揮手,陳默連忙拜辭,退出了乾陽殿。

他走出大殿之時,不由自主回頭望了一眼,心中迷惑難解。

徐亮雄突然暴斃,怎麼看都有些蹊蹺,但他沉浮朝堂半生,些許眼光還是有的。

雖然,當今聖上登基以來,一貫狠辣果決,斬殺徐亮雄的魄力,他絕對不缺。

但是對聖上而言,會試舞弊案已塵埃落定,徐亮雄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

將一個三品高官,貶官至八品致仕,可比殺了他更加解恨,更能以儆效尤,更能彰顯法理詔詔。

以聖上的權衡謀略,怎可能在大案了結,徐亮雄離京之後,才動手取他性命。

這無異於授人以柄,給皇帝自己抹黑,留下涼薄狠辣的罵名……

如果徐亮雄不是自然病故,也不是當今聖上派人除去,到底是誰下的手?

陳默腦中思緒盤旋,不免預想可能人物,隻是一時並沒有頭緒。

他正低頭出宮之時,眼見個小黃門迎麵急步而來,擦身而過,直入殿門。

聽到殿內傳出話語:“啟奏聖上,錦衣衛指揮使許大人,在承天門外覲見。

言有要務向聖上稟奏,金陵舊案已有斬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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