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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首閱顯卓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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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昭十五年,四月初二。

榮國府補擺賈琮舞象生辰宴,外院赴宴世勳子弟觥籌交錯,內院賈母王夫人欲借東風,搭台唱戲。

隻是賈母一番心機,被發現端倪的城陽侯徐氏,妙語如珠一番言語,頃刻消弭無形。

城陽侯徐氏和涇陽侯張氏,為在兒女親事上撇清寶玉,又拋出擇婿文華郎的說法。

也讓各家貴婦席上話題,轉向天下矚目的會試大比……

與此同時,距離榮國府數裡之地,神京貢院和大周禮部,兩個與春闈密切相關的官衙機構,陷入異常忙碌的情形。

自三月二十七春闈會試結束,浩大縝密的會試閱卷大禮,正在緊鑼密鼓展開。

會試結束當晚,便開始的試卷造冊、試卷彌封、試卷謄抄、初規篩選和黷落,便有序無情的展開。

其中上百舉子還未涉及答題評等,就因試卷言語避諱、字數不合、自敘出身等原因,成為首批落榜的考生。

而順利進入試卷朱筆謄抄階段的舉子,他們中間的絕大多數人,也是注定的黷落命數。

朱筆謄抄完畢的試卷,原卷封存入貢院文牘庫,謄卷根據次序先後,由禁軍全程押運,從貢院源源不斷運往禮部。

之所以將原卷和謄卷,分存批閱於兩地,也是為防止規程之間,難以行抽卷替換舞弊之舉。

會試謄卷從貢院運出,會直接運到禮部閱卷大堂,這裡由三名春闈主考坐鎮,十八位同考官分房閱卷。

除此之外,每房同考官下屬還配置閱卷官,這些閱卷官是各衙六品及以下官員,也都是當年會試上榜佼佼者。

另外參與閱卷事務的人手,還有負責文牘抄錄整理的書吏,負責大堂跑腿辦事的雜役等。

整個禮部閱卷大堂彙聚了二百餘人,聲勢雖浩大,但因涉及天下俊才遴選,除了低聲吟詠文章之音,少有其他喧嘩之舉。

而整個禮部閱大堂,都被從五軍營調集的數百精銳,團團圍守,即便非主考官的禮部尚書,也不能擅入閱卷大堂。

所有參與閱卷的官吏和雜役,即便是會試主考官本人,進出閱卷大堂,都要被嚴密盤查,確定沒有任何私藏夾帶。

因為,在曆朝都出現類似情形,舉子在貢院出關之後,會立即默寫自己的答卷文章。

然後,通過關鍵人脈並賄以重金,將默寫答卷傳遞給基層閱卷官,甚至是同考官、主考官。

收到暗中傳遞之物的官員,即便麵對隻有編號沒有名字的謄卷,也能按文識人,行舞弊之舉。

因此,為了防範未然,這種對於閱卷官吏人員的出入盤查,嚴厲程度並不亞於舉子入試貢院之時。

漢家從前唐推行科舉之製,已曆經千年,舉子為了博取青雲之路,各種挺而走險舞弊之舉,都是層出不窮,前赴後繼,不畏生死。

上千年的科舉曆程,從來都是舞弊和反舞弊的血肉搏殺,陰私奪天機,僥幸過關者不少,因此身死名裂更是數不勝數……

……

禮部閱卷大堂,坐北朝南正向三間廨房,坐了春闈三大主考官,以示代天子遴選天下才俊之意。

大堂左右兩側兩列九間側房,安置擔負閱卷重任的十八名同考官。

閱卷大堂正中,整齊排列密密麻麻書案,各房閱卷官和基層書吏,各自分而端坐,閱覽整理源源不斷運入大廳的謄卷。

十八房同考官根據考生專治《詩經》、《尚書》、《禮記》、《周易》、《春秋》等五經要義,進行分房閱卷。

考生在會試首場書經試,雖然隻考七道答題,但會試提供答題卻不止七道,考生根據專治經書進行選題。

五經之中,專攻《詩》《易》《書》的舉子,數量遠大於《禮記》和《春秋》。

因後二者經卷字數和難易程度,要遠高於前三者,攻讀鑽研更加耗時耗力。

尤其《春秋》微言大義,常令研讀的學子知難而退。

所以,十八房同考官中閱卷專治《詩》、《易》、《書》占多數,閱卷專治《禮記》和《春秋》為少數。

本屆會試參考學子過三千餘人,除了在謄抄試卷階段被黷落的考生。

每房同考官原則上都需分閱兩百多份試卷,合計過六百多張答卷。

但每房同考官下屬閱卷官,在進行試卷初閱之時,會將首場書經試答卷之中,八股時文水準低劣、理義混淆者提前篩除。

學子如連首場基礎的書經八股,都無法做到中流之上,在考生基數龐大的基礎上,自然沒有繼續博取上榜的資格。

……

四月初二,本屆會試首場書經試閱卷的第一日。

首場書經試為考據舉子才學根基,書經試所用八股程文,不僅要義理通暢,更要遵循嚴格的書寫規範。

對舉子書經造詣,邏輯縝密,行文水平等都有極高要求。

因此,對於同考官和閱卷官來說,書經試的閱卷評等,比會試後兩場更加耗費心力。

同樣,對於應試舉子來說,首場書經試是否合格,決定他們是否能進入下兩輪閱卷。

首場書經試閱卷隻進行了半日,各房的同考官下屬閱卷官,就已累計黷落八十餘份考生答卷。

這些考生都是被評等為時文劣等,但這種劣等隻針對會試水準而言,或許這樣答卷在鄉試還能輕易上榜。

春闈會試本就是處於科舉金字塔上層,曆來都是優中選優,隨著閱卷的曆程推進,這樣的黷落也會越來越多。

雖然首場閱卷中不時有舉子黯然黷落,但也有不少舉子的文章脫穎而出。

常有閱卷官看到出彩的文章,會不自禁輕聲吟詠,樂在其中,甚至還會相互傳誦探討比對。

這樣的場景會讓嚴肅壓抑的閱卷大堂,偶爾流露出氣韻盎然的學術之風。

……

在人氣鼎盛、秩序井然的閱卷大堂中,一位相貌端嚴的官員在信步走動,舉止舒緩,神情儼然。

他不時查看各房閱卷官的閱卷情形,有時也會和側房中的同考官聊上幾句。

此時,隨著閱卷份數的持續增多,其中出色的八股文章不斷湧現,閱卷大堂中低低的吟詠聲,變得有些此起彼伏。

“五經之道,聖賢傳續,蓋貫天人,維持世變者,至纖至悉,不可勝窮……”

“夫經所以載道也,史所以緯經也,蘊養匹夫之誌,近可修身齊家,遠可治國安天下……”

“益躬身所履,皆力行之事,神之所聚,鍛致知之功……”

這位在閱卷大堂信步查看的官員,聽到大堂中那些吟詠之聲,臉上或浮出笑容,或恍然沉思,似乎沉浸在這些華章麗句之中。

此人是本次春闈主考官之一,內閣大學士王士倫。

王士倫也是首場書經試的製題人,因此對書經試閱卷十分重視。

眼下隻是首場閱卷首日,舉子考卷還來不及通過同考官把關篩選,遞送到他的案頭,他就已自己下場巡查閱卷情況。

此時,當他無意經過一張書案,閱卷官輕聲吟詠聲,再一次若隱若現傳入他耳中。

“……然則,仁義禮智之性,非人之初,剛柔善惡之氣,非天之賦。

天以遼闊澄澈,則日月星辰循其裡,地以寬坦寥廓,則草木山川繁其榮。

士人何以凝聚托孤、寄命、大節三者之勳。

無他,源於書經苦讀,承於先賢教化,感於英輩垂範,磨於歲月苦礪……”

如果說王士倫方才聽到那些時文吟詠,雖也有出彩之文,文辭通曉,結構勻稱,雖好卻不算驚豔。

但這段吟詠雖聲音輕微,卻如罄音繚繞,讓人有恍然一亮之感,他不自禁停下腳步

口中低聲默念:“天以遼闊澄澈,則日月星辰循其裡,地以寬坦寥廓,則草木山川繁其榮……

化書經之念,喻天地之思,意蘊深遠,好大的氣魄!”

……

王士倫停下腳步,轉身回走了幾步,回到那位閱卷官書案旁。

那位閱卷官似被手中謄卷文采吸引,並沒有察覺書案旁有人駐足。

他依舊搖頭晃腦,低聲吟詠:

“書經先人傳言,典籍蒙塵高懸,非為朽朽之言,千年延續,浸潤血火,印證生死,光照忠奸,即為雅言,也為刀劍!”

“青衫儒法業生,書經緞熔錚心,不謝托孤寄命之勇,不棄生死天倫大義。”

“蹈臨社稷興盛,扶庇正道滄桑,孤身可負風雨,敢效斷頭刑天……”

王士倫聽到最後幾句,頭皮已一陣發麻,心中生出凜然之感!

此時,那位閱卷官將手中謄卷看完,臉上都是讚歎之色,突然察覺到身邊有人。

他抬頭一看,身後之人竟是主考官王士倫,不禁嚇了一跳。

連忙起身行禮:“下官失禮了,方才閱卷之中,未察覺大人在旁,請王大人恕罪。”

王士倫臉上不動聲色,目光一掃書案上的那份朱筆謄卷,看到卷角寫著乙亥九十七號。

他微微笑道:“不必在意,本官隻是順便轉轉,專心閱卷,以免有遺珠之憾。”

王士倫說完話,便轉身翩然而去,那位閱卷官鬆了一口氣。

閱卷官再看案上那份謄卷,臉上露出喜氣。

不管是基層的閱卷官,還是高一級的同考官,能批閱到文章絕佳的謄卷,那都是極大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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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參加會試舉子雖有三千餘之多,但是其中才華高絕卓異之人,卻隻是極少數者。

而他手中這份謄卷的考生,文章氣脈驚人,便是這樣的佼佼者。

能夠在首場書經閱卷之中,就能這般脫穎而出,卓爾不群,比起其他考生已占據極大先機。

而有這等才華的舉子,隻要在二場的論詔誥表、三場的策論閱卷之中,不出什麼紕漏,幾乎是必定上榜。

雖然被閱卷官選中上呈的謄卷,考生最終金榜題名,普通閱卷官無法如同主考官,能贏得考生座師的美名。

但是一旦發榜之後,閱卷官的初篩點選之德,對於考生卻是實實在在的恩情,雙方結下的關聯和情誼,卻是不容置疑的。

而這些科場上的密切關聯,將會成為官場上堅實的守望之力,是官員遴選為春闈屬官的最大收獲。

因此,像這位閱卷官能遇到這等水準的謄卷,預示他本次春闈屬官之任,已經不虛此行。

他將這份謄卷又仔細閱讀兩遍,心中愈發滿意,仔細思慮片刻,執筆鄭重寫下評語。

不管是閱卷官還是同考官,但凡遇到極看中的謄卷,都會在評語中不吝美詞,大力推薦,一旦考生取中,對他們也有一份思源之情。

尋常點中的謄卷,基層閱卷官通常不過十餘字評語,但這份謄卷卻讓閱卷官洋洋灑灑寫了三十餘字評語,才堪堪收住了筆。

……

主考官王士倫離開了那閱卷官的書案,一路返回自己的房廨,心中難以平靜,腦海中不斷回想方才那篇時文片段。

印證生死,光照忠奸,即為雅言,也為刀劍……

不謝托孤寄命之勇,不棄生死天倫大義……

蹈臨社稷興盛,扶庇正道滄桑,孤身可負風雨,敢效斷頭刑天……

王士倫思緒翻湧,那位考生的隻字片語,似乎都一種奇異之力,擊中他的心底,讓他想起許多跌宕往事。

一個文弱儒法的書經舉子,從聖賢義理出發,詞章清正,縱橫捭闔,卻透出睥睨塵俗的豪氣,著實有些罕見。

王士倫心中默念那張謄卷的編號:乙亥九十七號。

方才他在那位閱卷官麵前,不動聲色,絲毫沒表現出對那張謄卷的看重。

這不僅是不想因自己的態度,影響到那位閱卷官的判斷力。

更因為閱卷程序是春闈會試的關鍵環節,也是最凶險的環節,這禮部閱卷大堂熙熙攘攘兩百餘人,誰知道其中有多少眼線。

他如果方才對那張謄卷表現出喜愛,便會給自己留下話柄,甚至可能害了這位才華出眾的考生。

王士倫少年成名,年屆四十就名列閣臣,攀上文官頂峰,一腔城府非常人可比,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倒要冷眼旁觀,乙亥九十七號謄卷,最終在本房同考官手中能排到第幾名……

……

榮國府,榮慶堂。

賈琮的舞象生辰酒宴,喧鬨了小半日也就結束,各家世勳老親來客,紛紛告辭離去。

賈母和王夫人意興闌珊,各自坐在堂中,心情鬱悶低落。

賈母望著空蕩蕩的堂屋,想到不久之前,貴婦滿堂,閨閣俊秀,愈發顯得眼下的落寞。

賈母氣憤不平的說道:“老話真沒說錯,見風使舵,攀高踩低,世態炎涼。

要是我的寶玉沒出宗人府那檔子事,她們還會是這般嘴臉,還要巴不得要來結親呢。

都是些將門血種之後,當初做的都是廝殺疆場的勾當,你就問問他們家中的子弟,又幾個能讀得全四書五經的。

如今在我們麵前,居然口口聲聲不離讀書科舉,當真是要笑死人了。

也罷,世勳高官門第,一向都是規矩極多,這些門戶養大的姑娘,比尋常人家不知挑剔講究多少。

寶玉是個老實孩子,要真娶了這等門第的小姐,以他不愛受管束的性子,那裡能過得暢快,隻怕以後麻煩還會更多。

真不如找門第普通的人家,這樣門戶的姑娘懂得知足,入了我們這樣的人家便是高攀,以後過日子反而順當許多。”

……

王夫人此刻心情,比上賈母還要糟糕十倍。

原先她對兒子寶玉的親事,並沒有賈母那樣注重門第和體麵。

對兒子的親事,她一貫是實惠簡便的念頭,便於自己長久把持榮國權柄,不然她何必鐵了心,定要娶外甥女寶釵為媳。

隻是如今大房賈琮承襲榮國爵位,二房成了不折不扣的偏房,那裡還有什麼榮國權柄給她拿捏。

賈母為寶玉的一番算計,也讓王夫人十分動心,以二房如今的情形,還能和世勳豪門結親,自然是極好的事。

但是今日堂中席上,各家貴婦的言語嘴臉,讓王夫人再次心灰欲死,顏麵掃地。

她隻覺得自從二房搬入東路院,便事事不順心,每況愈下,都是東府那個小子做的孽,老天爺實在太會作踐人。

如今,她聽了賈母這番話,便知道老太太也死了原先心思。

說道:“老太太這話也有理,賈家是國公門第,寶玉的親事如何能看人臉色。

老太太說的門第平易之言,著實都是道理,上次我和你老提的夏家姑娘的事……”

賈母歎道:“要說那桂花夏家,雖不是官宦門第,但也不算普通人家,女兒獨出,家財萬貫,這種門第之中,也算十分難得。

可偏偏是個失怙的,多少有些不吉利,不過你看看如今世道,那裡還有什麼十全之事,這樁也就不計較了。

隻是,夏家姑娘樣貌人物出眾,又是家中金尊玉貴的獨苗,從小也是錦衣玉食,不會差於我們家的姑娘,看著眼界必定也不低。

即便兩家要議親,你也要探探人家的口風,也要母女心甘情願才好,不然貿然開口,被人謝絕,寶玉未免太過沒臉。”

王夫人聽了賈母的話,也覺得很有些道理,雖她和夏家母女走動頻繁,但每次提到寶玉之時,彼此說的都是些客套話。

實在看不出夏家太太這方麵的心思,那夏家姑娘也是極其守禮的人。

她雖和寶玉見過兩次麵,但每次都是極重男女禮數,並不怎麼和寶玉親近,甚至有些刻意疏遠,看著規矩持重,實在叫人歡喜。

既然賈母這邊已鬆了口徑,王夫人想著找機會操持此事,或者寶玉下月過生日,到時有借口邀來夏太太,彼此探探口風……

賈母突然問道:“上回你說大丫頭在宮中之事,夏家太太動用族親人脈,能做成了皇家屏選之事,如今是個什麼情形?”

王夫人說道:“上回夏太太倒是說過,如今九邊殘蒙戰事頻發,聖上心憂國事,所以選秀的事情就耽擱下去了。

但也是前後兩個月時間,多半就會得了消息。”

賈母歎道:“這事能成最好,要是真成不了事,也是大丫頭命該如此,等明年滿了十年之期,就讓她利落回家。

這麼大的家門,還養不了她一個姑娘,趁我還能動彈,也讓她能再陪我一些年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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