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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身世多端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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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爵府,賈琮院。

正屋裡床帳新懸,脂香盈盈,窗欞簾幕收攏,春晨朝陽,照進房內,在棗木地板上留下淡金色光斑。

芷芍站在賈琮身後,幫他梳理好發髻,將一個無梁束發玉冠,輕輕套在發髻上,再插身上根脂玉發簪。

清晨融合的晨光,照在她秀美瑩潤的嬌容,仿佛能熠熠生輝。

峨眉淡掃,膚潤似玉,雙眸如星,眼波水潤婉轉,透過鏡子和賈琮目光相撞,總會不自禁微微一笑,猶如奇花初綻。

賈琮望著鏡中影象,看得有些入迷。

問道:“芷芍,你還記得家裡還有什麼人嗎?”

芷芍一邊整理他的發冠,說道“不記得了,三爺乾嘛問起這個?”

賈琮笑道:“我在想如今日子安穩了,你家中如果還有至親,你也好妥善關照,讓他們也得些你的福氣。”

芷芍微微一愣,一雙手不知覺放在賈琮肩頭,說道:“這幾年三爺和我說許多過去的事,有些迷糊有了印象,有些卻總想不清楚。

再遠一些的事情,就更記不起了,師傅常和我說,因緣生滅,一忘皆空,還說這可能是我的福氣,讓我不用過於強求。

我有三爺對我好,一直陪著我,這就足夠了,想不想得過去的事,有什麼打緊的。”

賈琮笑著拍拍肩頭纖柔的手掌,說道:“你說的沒錯,隻要現在和以後,我們都快快活活,也就夠了。”

芷芍說道:“上次趙嬤嬤傷了手臂,我去瞧她的時候,她倒是我和提過,說我是六歲的時候,被賴管家買入府中伺候三爺。

至於我的家人情形,趙嬤嬤也不清楚,隻是她早年聽人說起,我家是官宦門第的家生奴才,像是落罪才會被發賣。

到底的情形,趙嬤嬤也不清楚了。”

賈琮想到芷芍既是賴大買入賈府,賴大應該清楚芷芍的來曆,但賴家兄弟早就被砍了頭,去年連賴嬤嬤都病故了。

那些真實的來由,隻怕再也沒人清楚……

……

賈琮心中清楚,犯官家奴販賣,身份比尋常奴仆更卑賤,甚至一般人家都會忌諱。

像榮國府這樣的世勳豪門,所用家奴不是世傳的家生奴才,就是要買背景乾淨的良家子。

比如寶玉身邊的襲人,就是正經的貧苦人家出身。

花家因窮得揭不開鍋,也就女兒賣了為奴,還值幾兩銀子,才把襲人賣給賈府做丫鬟。

像犯官抄家的賤賣家奴,賈家這種門第,尋常是不屑於購買的。

當年賴大知道賈母臉色,他必定也看不上自己,家生奴才輪不到自己,這才會從外麵淘弄來打發。

加上當年芷芍隻有六歲,黃毛小丫頭並不顯眼,旁人一時看不準好賴。

這才會被賴大隨意買來,丟給自己做丫鬟,不然以賈琮當年在東路院的窘迫,怎麼能攤上這麼俏美的丫鬟。

如果不是這樣,當年芷芍也不會剛要長成,芳華初綻,惹人眼目,就被賈赦覬覦美色,惹出這麼大的事故。

如今,想要知道芷芍的家世親眷,隻怕是很難了,不過這不算緊急之事,隻能來日方長,各看機緣了。

……

這時,正屋的門被推開,五兒端著盛大銅盆進來,銅盆裡盛著水汽振騰的熱水。

她將銅盆擺在臉盆架上,擰乾了麵巾,遞給賈琮淨麵。

說道:“三爺,昨天二奶奶讓我傳話,不過三爺昨晚都在書法,我就沒去打攪。

二奶奶說這月二十一,是三爺舞象生辰,如今三爺是兩府爵主,這可算是大日子,按常例要在兩府擺壽宴,宴請賓客。

二奶奶還說,這是三爺承襲榮國爵之後,第一個生辰,最好還是操辦一下,賈家內外也是一個體麵。”

賈琮聽了五兒的話,卻品味出王熙鳳話中隱含的意思。

自從賈琮承襲榮國爵,賈家大房已成正溯,王熙鳳作為長房媳婦,賈琮的長嫂,她和賈琮是一榮俱榮。

王熙鳳如今不僅以賈琮為靠山,賈璉要在遼東發配十五年,如此長的歲月,她腹中的兒女,將來也需賈琮庇護。

王熙鳳雖也是個心狠的女人,但比起王夫人卻要明智變通,她心中也是算準,賈琮穩妥她便有保障。

上次東路院壽宴,她就看出王夫人和夏家太太媾和,多半暗中在為元春謀取後宮尊位。

她自然不能等閒視之,這大概就是後宅女人的伎倆和暗鬥。

她主張將賈琮的十五生辰大肆操辦,不過借著傳訊內外,賓客盈門,將賈琮的家主身份,大房的正溯之位,不斷夯實張揚罷了。

即便二房真搞出一個皇妃,大房的名份早就穩固如已,自己姑媽再怎麼折騰,也翻不了天。

……

自從那日東路院壽宴回府,賈琮也早聽姊妹們提起,當日花廳女席上夏家太太那些話語舉動。

王熙鳳能因此猜到事情,賈琮自然也能夠想到。

但是在這件事上,賈琮早已和元春提前打下伏筆,這件事王夫人和王熙鳳都不知內情。

因此,賈琮對王夫人暗中鼓搗此事,半點都不會擔憂。

要知道皇城裡的那位至尊,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主,自己已提前下了眼藥,王夫人這樣的怎麼折騰,都是一個笑話。

賈琮說道:“二嫂倒是想的仔細,隻是我可要辜負她一番好意了。

前幾日宮中已頒布春闈屬官詔書,禮部也下達了春闈入試日程。

這月十八日就是下場之日,我要在貢院號監裡呆上九日,連續應考三場,要到本月二十七才能放監。

二十一日生辰都要在號監裡過,所以家中倒不必我特意開壽宴。”

五兒問道:“那不如和二奶奶去說,將三爺的壽宴提前幾日,豈不是好?”

賈琮笑道:“那也不必了,如今離開春闈下場不過十日,一旦開了壽宴,來往應酬,鬨哄哄三四日都不消停,太耽擱時辰了。

這剩下的時辰,我還是專心讀書應考,最為妥當。

雖說我是雍州解元,下場取一個進士之位,大概是可以的,不過春闈大比,天下才俊彙聚,可是半點都馬虎不得。

要是過於大意,最終名落孫山,那可就出了大醜了。

老師可是創下柳門八進士的創舉,要是到了我在這裡,最終砸了招牌,壞了名聲,我可就愧對師門了。”

五兒聽賈琮說的有趣,忍不住噗嗤一笑,眉眼彎彎,很是嬌俏可愛。

芷芍笑道:“那就等三爺下場回來再操辦,到時三爺金榜題名,再開壽宴,雙喜臨門。”

……

賈琮梳洗過後,剛吃過早食,就看到晴雯拿著卷紙進來。

說道:“三爺,這是管家按你的吩咐,讓人去貢院門口抄錄的詔書,說上頭的人名全都齊了。”

前幾日朝廷在貢院門口,張貼春闈官員任命昭告,將來得了訊息便向賈琮報信。

當時江流為了快捷回報,隻抄錄三名主考官姓名,還有靠前二十名春闈屬官的名字。

賈琮又讓人去抄錄一份完整名字清單,是想看這些春闈屬官之中,哪些人可能是本次春闈的同考官。

大周春闈之試,不僅會任命二至三名主考官,也稱為總裁。

又因科舉五經《詩》、《易》、《書》《春秋》、《禮記》。

還會任命十八名同考官,分房評閱科舉五經,稱為十八房。

在會試三場九日結束之後,進入舉子試卷篩選評等程序。

十八個同考官會分閱五經,並篩選取中答卷,最終一並遞呈春闈主考官評選名次。

雖然在春闈大比中,主考官的地位十分尊崇。

但是對於普通舉子來說,同考官的份量,在某種程度上不亞於主考官,在某些關鍵之處,比主考官還要緊。

因同考官負責舉子試卷的初評篩選,如果你的試卷,連同考官評閱的過不了,就無法到達主考官案頭,更不要談中試及第。

雖然,春闈主考官為避免滄海遺珠,翻閱複核同考官黷落答卷的慣例,也有才華卓異的考生,因此被重新取中。

但這樣的幸運者,畢竟隻是極少數,名落孫山的舉子,不能期盼都被這樣的好運砸到。

而且,能擔任同考官的官員,也都是舉業精湛的大才,通常情況也很少出現走眼的情形。

所以,對於大多數舉子來說,同考官的份量才是最重的,因為他們掌握了舉子春闈及第的命運。

地位尊崇的主考官,對那些才華卓絕,意圖在會試之中獨占鼇頭者,才是舉足輕重,因為取中舉子的名次,最終由主考官評定。

主考官對舉子的作用,更多是在會試之後,因為舉子一旦及第,會和主考官形成座師門生關係。

但凡能遴選為春闈主考官,無不是聲望隆重的朝廷高官,他們對門生的提攜和舉薦,對於初入仕途的進士,作用十分巨大。

……

春闈的主考官因眾目睽睽,主持春闈大比,所以朝廷都會在春闈之前,明文昭告,內外皆知。

但在春闈昭告之中,並不會公布十八名同考官姓名,他們的名字會和其他屬官混雜同列。

這也是朝廷深知同考官職司特殊,防範有人在春闈入試之前,暗中勾連同考官,生出舞弊陰晦之事。

因同考官人數眾多,除了主考官之外,其他人並不知同考官花落誰家,也算春闈之前一大話題。

當初市麵上出現那本藍皮冊子,上麵羅列的主考官人選,其實也不過五六人之數。

但那些舉子風行拜謁之舉,卻不單限於五六個主考人選,而是藍皮冊子上所列春闈屬官,都受到舉子不同程度追捧拜謁。

就是因為這些列名其中的屬官,不少人可能就是本屆春闈同考官,一旦拜謁結交,請益指教,互通文風。

即便將來的會試閱卷為謄寫糊名,但未必不能為赴考舉子,多贏得一絲僥幸和契機……

……

賈琮本已是雍州解元,又是身負雙爵的貴勳,他對於科舉名望的期望,遠沒有普通舉子那般炙熱。

對他來說春闈下場,隻求奪得進士之名,一是對師門有所交代。

二是打破大周官製定規,非進士之身,難晉升五品以上文官實職瓶頸。

所以對賈琮來說,同考官比主考官更要緊……

這兩年他在工部火器司任職,也不再是官場小白,多少也知道現下官場的一些人物。

所以,他才會讓管家去抄錄完整的春闈詔書名錄,用來瀏覽揣測一番,那些官員可能是本次春闈同考官。

當然,這隻是他作為一名春闈考生的天然好奇心,倒不至於借此鎖定同考官目標,便要搞什麼拜謁結交的把戲。

……

春日的書房,書香幽恍,光線明朗。

英蓮陪伴母親過完生辰,已回到賈琮書房,正和齡官兩人,擠在南窗下羅漢榻上,一邊翻看雜書,一邊分享食罐裡的零食。

齡官一雙明眸,總是不時的打量賈琮,見他坐在書案前,對著一張寫滿名字的紙張,正看得津津有味。

賈琮在這張抄錄的名單的屬官之列,發現了不少頗有才名的在朝官員,這些人都極可能是同考官人選。

當他看到其中一個官員名字,不禁愣了一愣,都察院雍州道禦史孫守正。

賈琮對這個名字頗為熟悉,因這個名字曾和榮國府密切相關。

當初賈政想要搬出榮禧堂,但賈母和王夫人都予以阻止,此事正在拖延之中,不知怎麼消息傳到了外麵。

都察院雍州道禦史孫守正,是個極重禮法之人,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便上本彈劾賈政棧戀榮禧堂。

因他當時隻是從七品官職,無上朝之資,彈劾奏本由通政司轉呈聖上禦前,所以此事知道的人極少。

但是嘉昭帝看到奏本,卻對他大為讚賞,說他清正敢言,恪守禮道,並加恩三年大考晉升正七品。

此等消息傳開,這才迎來各部官員紛紛彈劾賈政,最終使得賈家二房倉惶搬出榮禧堂,最後潛入東路院。

官場是最講究論資排輩之地,一個新晉的七品文官,按照常理,很難入選春闈屬官之列。

但這個孫守正卻偏偏有這種殊榮。

大概是此人當初在科場上有不俗表現,畢竟能進入都察院為官,最少也是名列二甲的才子。

也或許那次彈劾賈政,讓他意外受到嘉昭帝關注,並直接晉升正七品,就此闖出了名頭,讓旁人不敢忽視。

不管是出於那種原因,此人能名列春闈屬官,對賈琮來說也算件有趣之事。

……

榮國府,鳳姐院。

此時王熙鳳懷胎近半載,已是體態圓潤慵懶,身上換了新作的寬大衣袍,日常走動也少了許多。

五兒服侍過賈琮梳洗,便回了西府料理家務,又把賈琮的話帶給王熙鳳。

王熙鳳說道:“我倒是不知三弟春闈下場的時辰,這樣看來這事本月還真不能辦。

不過左右也是無妨,我常聽人說起,三弟是雍州解元,隻要下場,必定是要及第的。

十五歲的進士公,可是要嚇死人的,到時候簪花宴和壽宴一起辦,可是賈家百年少見的榮耀,二房更是幾輩子也指望不來……”

五兒見王熙鳳說的露骨,言語中對二房的奚落,也不怎麼掩飾,忍住笑說道:“我也是這個主意,到時三爺可是雙喜臨門。”

王熙鳳微微一笑,說道:“五兒說的不對,照我看來是三喜臨門才是。”

五兒和平兒一時麵麵相覷,沒想到這三喜從何而來?

王熙鳳笑道:“按三弟說的下場時辰,他過了春闈之後,便正好滿了舞象之齡,府上的老規矩,他的房頭裡就要進人了。”

五兒和平兒聽了這話,俏臉都不由自主一紅。

……

王熙鳳斜了兩人一眼,繼續笑道:“前番老太太有了話頭,我聽著是想安排得力的人,到三弟房裡,八成便是鴛鴦。

三弟這性子我也是知道的,他什麼時候讓彆人給他做過主,這事也不是小事,我這做長嫂的可不能一邊看熱鬨。”

其實,眼下王熙鳳將賈琮視為最大靠山,為人為己,她都思路精細。

這世上最厲害的人,便是香軟的枕頭風。

不管是平兒,還是賈琮身邊那些丫鬟,不管他收哪個入房頭,王熙鳳都無所謂,隻要不收老太太的人就成。

省的以後落了把柄在老太太手中,讓大房的權柄便利,被老太太牽扯住……

五兒聽著王熙鳳調侃的話語,想到那日賈琮哄自己說了此事,還有對自己那番蜜語,一張俏臉愈發紅潤。

王熙鳳繼續說道:“如今三弟房裡,晴雯和三弟同歲,英蓮年歲還小,岫煙妹妹雖定了名份,也才過了豆蔻之年。

他這人對女兒家個個都寶貝,也不知他是個什麼主意。

五兒,你回去和你三爺去說,如今我身子走動不便,隻能請三弟得空,到我這裡來一趟,我得先知道他的心思。”

五兒臉色通紅,被王熙鳳滿是調笑的話,弄的渾身不自在,雖然連忙應了,隻是聲音都低了很多。

王熙鳳忍著笑,說道:“這樣我才好幫他張羅,少不得做一次和事老,雖說這事必定他自己說了算。

不過這一家子上下裡外,這本帳可不簡單,總要和和順順才好。

我在老太太那邊先吹風,先把事情踩順溜了,省得這祖孫兩個又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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