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臨,一切都隱藏在了黑暗中。
而被黑暗隱藏的,似乎還有人性的光明麵。
徐韞撩開馬車簾子一角往外看,總覺得黑暗中有什麼惡念在蠢蠢欲動。
第一個過來的,是一個拉著孫子的老婦人,老婦人拿著一隻破了邊的陶碗,過來問丁伯:“行行好吧,給口水喝行不行?大人還能忍一忍,孩子忍不了。”
馬車上是帶了水的。
但丁伯回絕了:“我們也不多了,你去問問彆人吧。”
徐韞拉著紅玉和謝婉清,不讓她們開口。
好在兩人也知道輕重,即便有些惻隱之心,但誰也沒貿然開口。
那老婦人即便被回絕了,也不死心:“一口就行,給孩子喝點。”
丁伯有些不耐:“去去去,問彆人去!”
說話間,那孩子卻衝過來,一把掀了馬車門簾,往裡頭看來——
丁伯一把將孩子拽開,怒斥:“乾什麼!”
老婦人也連忙把孩子扯回去,乾笑著賠不是:“孩子皮得很,對不住,對不住。”
說完也不好意思再要水,拉扯著孩子往回走,還小聲罵了兩句。
徐韞心中卻不安,撩開車簾問丁伯:“馬車還要多久修好?”
丁伯有些為難:“輪子裂了,得想辦法換一個新的。”
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上哪裡去換新的?
徐韞深吸一口氣:“用布纏住,先勉強再走一段行不行?”
丁伯猶豫片刻:“那我試試。可能也撐不了多長一段。”
“離開這裡就行。前麵找個岔路口下官道,走進林子裡。”徐韞果斷下了決定:“快些走。”
剛才那孩子,已經看到馬車裡的情景了。
或許是她多想,但她不想冒險。
丁伯跳下馬車去裹輪子。
徐韞壓低聲音:“把緊要的東西都裝好,隨時準備棄車先走。”
謝婉清有些不大願意相信世道這麼壞:“畢竟還在官道上,不至於——”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丁伯大喝一聲:“你們乾什麼?!”
徐韞掀開簾子往外看去。
幾個人影正在往馬車這邊靠近,看身形,還都是男人。
怪不得丁伯會出聲。
謝婉清剩下的話噎在喉嚨裡,臉上也隻覺得火辣辣的。
紅玉也是滿臉驚怕。
她們之前雖然生活清苦,但也與世隔絕,根本不知外頭到底現在亂成了什麼樣。
紅玉甚至忍不住往徐韞身後躲了躲:“小娘子,他們要乾什麼?”
徐韞歎了一口氣:“記住我之前說的話。”
謝婉清心中害怕,卻也將徐韞拉到自己身邊摟著,聲音顯得有點哆哆嗦嗦:“朗朗乾坤——咱們不怕!”
徐韞有些無言,卻也心中一暖。
她從謝婉清的懷裡出來,走到了最外頭,掀開簾子。
那幾個人已經將馬車圍住了。
徐韞出聲:“咳咳咳,你們要錢,還是要東西?咳咳咳——”
短短一句話,她卻幾乎要將肺都要咳出來。
謝婉清和紅玉對視一眼,也都開始小聲咳嗽起來。
此起彼伏的咳嗽聲讓來人的腳步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其中一人就低聲道:“怕什麼?搞不好就是裝的!”
徐韞一麵咳嗽,一麵再開口:“你們想要什麼,咱們都可以商量,隻要不傷害我們就行。”
丁伯更是拿著馬鞭守在徐韞的身前,戒備地看著他們幾個。
“我們都要。”其中有人開口,語氣儘是貪婪和垂涎:“識相點東西拿出來跟我們走!還能過好日子!”
有人“嘿嘿”笑出聲:“正好我們幾個還沒娶媳婦,跟著我們可不虧!”
丁伯出聲威嚇:“你們敢亂來?!就不怕我們家裡人尋來!我可告訴你們,我們出自陳郡謝氏!”
陳郡謝氏,這個名頭足夠響亮。但凡是個正常生活的人,都應該聽說過。
但並沒有什麼用。這個幾人中最先開口那個冷笑一聲:“陳郡謝氏?你們要真是陳郡謝氏的人,會讓你們幾個娘們單獨出門?”
這年頭,誰不是把自家女人看得緊?!
徐韞就知道他們不會信,當即乾脆利索下了馬車,還往前走幾步,咳嗽道:“我們是生了病出門求醫的,我阿爹就在安慶城裡!”
“馬車裡有水和食物,還有一點錢,你們想要都可以拿走!馬也可以給你們!”她握拳在唇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但不許動我們的人!”
丁伯心疼道:“小娘子,外頭風大,快進去!不然剛好一點,又回去了!”
徐韞擺擺手,又主動往他們那邊走了幾步。
這麼一路走來,徐韞身上早就被藥味熏透了。
這會兒雙方靠得如此近,她身上的藥味就被風吹過去了。
加上她咳得那麼厲害,更有幾分說服力。
“你給老子退回去!”不等徐韞再多走兩步,對方就已經往後退了。
徐韞心頭微鬆:知道怕就好。
“所有東西都留下,快滾!”不過,人是逃過一劫,東西他們顯然還是要的。徐韞不心疼馬車和東西,叫她們下車。
一些重要的東西,徐韞早就和紅玉兩人裝在衣裳裡捆在身上了,這會兒看上去便是連包袱都沒拿一個。
徐韞拉起謝婉清,壓低聲音:“快走!”
此時此刻,徐韞還有些後悔,剛才車壞了,她就應該果斷棄車。而不是等到現在被動棄車。
即便是走出一段路,徐韞還是能感受到背後有人在看著自己幾人。她不動聲色,加快了腳步,覺得距離差不多遠之後,就趕緊低聲道:“快跑!”
那些人敢在官道上搶東西,怕不是跟了她們一路!馬車上並沒有多少值錢東西,他們翻找一遍之後,肯定不會甘心!
小跑出一段路後,徐韞看見一個岔路口,不遠處有林子,就趕緊拉著謝婉清她們下了官道,直奔林子而去!
密林裡是可能有野獸,但總不會太大,她們好幾個人,也不至於太害怕。
好在她們幾個在道觀裡也不是嬌生慣養的,這會兒都還算敏捷。就連丁伯,也沒拖後腿。
一口氣跑到了林子裡,徐韞才停下來,她喘著氣,靠在樹乾上,感覺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謝婉清也是害怕得很,不住往外張望:“他們不會追來吧?”
徐韞苦笑:“一定會追的。馬車裡除了使用東西,一點值錢東西都沒有。他們隻怕是早有預謀。”
丁伯年紀大了,又是孤零零一輛馬車,難免成為彆人眼裡的香餑餑。
紅玉靠在樹乾上,喘著氣問:“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徐韞看了一眼天上升起來的月亮:“往林子再走一點,認準安慶城的方向走。進了城,會安全很多。”
一行人就朝著林子深處走去。
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把徐韞當成了主心骨,反而忘了她年紀小——沒辦法,誰讓徐韞表現得如此沉穩冷靜?
可沒走多久,徐韞就感覺不對勁。她停住了腳步,皺眉:晚上鳥叫聲這麼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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