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派後院。
院角一隅,古梅傲立,枝乾虯曲,蒼勁有力。
令狐衝和嶽靈珊站在院子裡,不遠處身形單薄消瘦的師娘寧中則正在練劍,院子裡劍光閃爍,狂風席卷,被劍氣斬碎,從空中飛舞落下的花葉,一直沒有停下。
一直練到額頭上出現汗珠,寧中則才猛然收劍。
令狐衝看著自己師娘寧中則,他神情有些同情和難過。
“師娘……”
令狐衝喊道。
“衝兒,你師父他們已經出發前往蜀地青城山了嗎?”
寧中則放下手中長劍後,問令狐衝道。
“不錯,師娘,師父他們剛剛已經出發前往青城山了。”
令狐衝有些無奈道。
他實在想不通,自己師父合並五嶽劍派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答應少林和武當,一起去圍攻青城派。
“你們也要去嗎?”
寧中則掃了令狐衝和嶽靈珊一眼。
“娘,爹吩咐了我們稍後也要跟上。”
站在令狐衝身旁的嶽靈珊,對寧中則道。
“你爹他瘋了,之前說為了自保,修練《辟邪劍譜》也就罷了,後來偷襲左冷禪,搶回五嶽盟主之位,強行合並五嶽劍派,是為了將華山派發揚光大尚可理解,為什麼突然要和武當少林,一起去討伐青城派……”
寧中則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輕輕喘著粗氣道。
“我也理解不了,楚道長到華山遊玩時,還曾指點過我劍法,幫我華山派發現了後山石洞石壁上的五嶽劍法。”
令狐衝同樣不理解道。
“還能為了什麼,估計是為了他的野心和利益吧。”
寧中則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冷冷一笑道。
她了解自己的師兄嶽不群,要比所有人都了解他。
“這次參加圍剿青城派的,不隻是少林、武當、五嶽三大正道門派,還有黑道,以及江湖上的不少門派和成名高手參與,這次青城山上,怕是要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了。”
令狐衝擔憂道。
“衝兒,兩天前和伱的那次切磋,師娘看你劍法進境極大,自從衡山城回來後,你就經常去後山,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麼奇遇?”
寧中則突然話頭一轉問令狐衝。
令狐衝臉色出現了為難之色,沒有說話,神情有些猶豫和糾結。
寧中則好奇道:“衝兒,你是否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瞞師娘,我的確在後山遇到了一位前輩,他指點了我,但是我答應了那位前輩,不把有關他的事情告訴給任何人。”
令狐衝解釋道。
身前是最疼愛他的師娘,以及他最愛的小師妹。
換作其他人,他肯定連這件事情,提都不會提一句的。
“罷了,既然你答應過彆人,不將這件事情告訴給任何人,如此師娘也不能讓你為難,失信於人。”寧中則道。
她心中知曉,如此看來,在衡山城時,那位楚道長說得都是真的了!
華山派隱居在後山的前輩,大概也隻有那位了……
寧中則經曆過劍氣之爭,當時氣宗忌憚劍宗有位前輩,劍法太過高深。
就在劍氣之爭開始前,將其誘騙下山。
等那位前輩回山時,劍氣之爭已經結束,以氣宗獲勝,劍宗敗走為結果。
後來那位前輩心灰意冷杳無音訊,這樣看來的話,應該就是那位前輩了。
“衝兒你和靈珊從青城山回來後,就趕緊成婚。”寧中則又道。
她總覺得以大徒弟令狐衝的脾性,和他師父嶽不群的行事手段,早晚會有不可調和的矛盾。
如果不讓女兒和令狐衝早早成親,恐怕會有意想不到的變數。
“娘!”
聽到這話,嶽靈珊臉上一紅,躲在了令狐衝身後。
“娘沒開玩笑,你們兩個既然相互喜歡,就儘早成婚,免得發生什麼其他的變故。”寧中則正色道。
“另外,衝兒,此去青城山,師娘讓你向我保證,若是青城派敗了,你要儘力救下些青城派弟子,給青城派留下香火,最好能把那位楚道長救下來。”然後寧中則目光看向令狐衝道。
“為什麼娘?都怪他把《辟邪劍譜》給了我爹,才導致我爹……”
聽到自己娘的話,嶽靈珊臉色一冷道。
由於嶽不群修練《辟邪劍譜》後,行為動作與以前大相徑庭,再加上上次在衡山城金盆洗手大會上,出手偷襲殺左冷禪時,表露出的劍法與之前大相徑庭,所以現在基本大家都知道,嶽不群修練了《辟邪劍譜》。
以前嶽靈珊本來對於楚源,還頗有好感的。
但是從自己娘寧中則這裡知道,她爹嶽不群修練的《辟邪劍譜》,是從楚源那裡獲得的後,她就對於楚源有些怨恨了。
“是啊,師娘,我之前可是聽到過好幾次,你私下在斥罵這位楚源道長了。”
令狐衝也道。
他對於楚源的情緒比較複雜。
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埋怨。
感激是因為楚源不僅指點過他劍法,還為他指明了一樁機緣。
這些都對他產生了大作用,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好處。
埋怨是因為這位楚源道長,就不該將那《辟邪劍譜》,換給自己師父。
以至於自己師父,為了練武自宮,成了現在這副不男不女的模樣,師娘也跟著受罪。
“其實怨不得楚道長,你師父的性子師娘了解,隻要是他看上的東西,他會千方百計得到的,就算不從楚道長那裡得到《辟邪劍譜》,他也會從彆處得到《辟邪劍譜》。”
“楚源楚道長早年相助過我華山派,還指點過你們劍法,為我華山派發現了後山石洞石壁上的劍法,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恩情。”
“而你師父卻答應武當和少林,五嶽派一起參與對青城派的圍剿,我們這是恩將仇報啊!”
寧中則歎息道。
“師娘,我答應你,此去青城山,我會儘量救下一些青城派弟子,最好將這位楚道長也一起救下。”
令狐衝點頭答應道。
“另外,如果少林、武當、五嶽敗了的話,把你師父救回來吧。”
然後寧中則道。
“師娘,你覺得少林、武當、五嶽會敗?”
令狐衝驚訝道。
“隻是有種這樣的直覺而已。”寧中則搖頭:“少林和武當都說青城派勾結魔教,楚道長和魔教教主東方不敗私交甚密,可是這位楚道長和那位魔教教主,曾經一起來過我們華山派,我們都知道他們何止是私交甚密,簡直是視為知己,這場大戰若是魔教不插手還好,若是魔教插手……”
令狐衝神情一愣道:“應該不會吧,若是魔教插手的話,那青城派勾結魔教的罪名可就坐實了。”
“這天下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寧中則搖頭道。
……
北方更冷一些。
黑木崖上。
昨夜剛剛下過一場大雪,今日天色剛剛放晴。
雪霽初晴,乾坤一片皎潔。
遠山如黛,白雪皚皚,宛若銀裝素裹之世界。
林間鬆柏,枝頭積雪,晶瑩剔透,似玉珠點綴其間。
山道之上,積雪未融,步步留痕。
“鮑長老,你覺得青城派的事情,該如何處置?”
放置了火爐,溫暖如春的閣樓裡,東方不敗一襲紅衣,妝發如女子,坐在銅鏡前,一邊畫眉一邊對身後的長老鮑大楚道。
“啟稟教主,以教主和青城劍仙的交情,屬下覺得我們神教,應該立刻北上,解救青城派。”
鮑大楚跪在燒得通紅的火爐前,低著腦袋,他不敢直視此時妖豔異常的自家教主,對東方不敗道。
“可是青城派和我神教,一為正道,一為魔教,正魔終究有彆,若是我們去救援,怕不是反而讓本教主這楚兄弟難做?”
東方不敗畫好眉之後,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覺得無比滿意,他放下眉筆道。
“那教主的意思是?”
鮑大楚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們先靜觀其變。”
東方不敗道。
“遵命,教主。”
鮑大楚磕頭起身,正準備轉身退出閣樓。
“鮑長老,通知下去,讓十長老集合,和我一起南下巴蜀。”
隨後東方不敗道。
“可是教主剛剛說了我們不是靜觀其變嗎?”
鮑大楚停住腳步,他有些分不清自家教主的意思。
“靜觀其變可不是什麼都不做,此去巴蜀,人數不需要太多,帶上我神教諸位長老和四大堂主就行。”
東方不敗緩緩起身。
“遵命。”
鮑大楚明白了自家教主的意思。
原來所謂的靜觀其變,不是放任不管。
“行了,你下去準備吧。”
東方不敗一揮自己的紅色衣袖道。
“楚兄弟,你幫我解決了任我行這個麻煩,你和青城派遭難,本座可不能坐視不理。”
見鮑大楚離去,東方不敗轉過身來,看著鏡子裡貌美的自己笑道。
……
青城山前山山腳。
前山之路,丹梯千級,曲徑通幽,以幽潔取勝。
而此時這幽靜山道台階下,卻已經被身穿藍布道袍,挽著道髻,手持長劍的三百多名年輕道士把守。
千餘名長相凶煞的黑道之人,手中拿著刀、錘、斧、棍等兵器,虎視眈眈地盯著,看守山道的青城派道士們。
“此處是我青城派山門所在,識相的趕緊退去。”
被安排來帶領青城派弟子,看守前山山道的餘人彥和侯人英,兩人身穿黑紗道袍,站在一眾青城派弟子最前麵,餘人彥用手中長劍指著這些黑道武林之人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原本隻是零零散散趕到青城山,想要混上青城山,奪取神功秘籍的黑道武林之人越來越多,光是前山就已經有一千出頭。
現在看守山道的青城派弟子已經越發艱難起來,因為此次趕來的黑道武林之人實在太多了。
其中還有一部分,是武功高強的黑道高手。
每一次大戰,雙方都損失慘重。
雖然青城派弟子有四絕飛仙劍陣,但是依舊不斷有弟子傷亡。
“不退,不退。”
“我們已經死傷了這麼多人,憑什麼現在退去!”
“除非將你們青城派中的那幾門神功,送給我們!”
“大家給我衝,衝上青城派,搶奪到神功,大家見者有份。”
這些黑道武林之人中有人說話,組織眾人向守在山道路口的青城派弟子衝殺而去。
“布四絕飛仙劍陣!”
餘人彥見狀,神色一變,立即大喊。
頓時隻見持劍的青城派弟子們,立即拔劍飛身而出,四人一組,組組相連,立即組成一個無比巨大的劍陣。
霎時間,有五個這樣的劍陣成形,阻擋在山道入口前。
剩下的三十五名弟子,則站在旁邊隨時策應,一旦看到劍陣中有那位同門內力不支或者受傷,立即飛身上前,將那位同門替換下來。
而那些黑道武林之人,隻要一入四絕飛仙劍陣之中,就會被劍陣中橫飛的劍氣打得手忙腳亂。
要不了多久,就會慘死於四絕飛仙劍陣中。
這五個四絕飛仙劍陣,猶如五個巨大的絞肉機,進入多少人便會留下多少具屍體。
“看來我青城派在江湖中威名不顯,竟讓你們這群牛鬼蛇神,對我青城派起了歹心,這次就拿你們這些人的命,來奠定我青城派的威名。”
侯人英站在山道入口處冷聲道。
“這群牛鼻子的劍陣厲害,大家小心,不要衝入他們的劍陣之中。”
在留下上百具屍體後,這群黑道之中有人喊道。
再也沒人敢直接衝進四絕飛仙劍陣中,衝進去就相當於送死。
“區區劍陣,能奈我何?”
就在這時,有兩道身影,如同鵬鳥般,從人群中一躍而起,竟然踩著旁邊山林的峭壁,從旁邊繞過守在青城山前山入口處的青城派弟子,從他們頭頂飛上了山。
“好像是飛僵老人,和他的徒弟八臂鬼!”
“又有人上山了,怎麼不是我們?”
“之前已經有好幾位黑道高手,闖進青城山了吧?”
“是有好幾名了!”
“白板煞星和青海一梟師徒,昨天也闖進去了。”
“前兩天還有碧玉修羅和飛龍刀客!”
被堵在山道入口處的這群黑道武林之人,看著闖進去的二人,有些羨慕道。
這群黑道武林之人,他們破不開四絕飛仙劍陣,又被劍陣所擋,不想頭鐵地硬闖劍陣。
這場大戰便暫時停歇了。
“師兄……”
眼看又有兩名黑道高手,闖過了青城派弟子的圍堵,闖進了青城山中,餘人彥神情有些擔心道。
“彆管了,青城山這麼大,他們就算不走前山和後山兩個入口,走山林入山,也總能上去的。”
候人英搖了搖頭道。
“而且師叔和師父,交代給我們的任務,也不是攔住所有人,隻要將大部分人攔在山下就是了。”
候人英繼續道。
他神情凝重,心情有些壓抑!
這還隻是江湖黑道而已,正道高手還沒到。
這些江湖黑道武林之人大部分都是一群烏合之眾,真正的高手並不多。
相比之下,江湖正道門派的實力,可要比這強得多了。
“也不知道,我們青城派能不能撐過這次劫難?”
餘人彥心情也有些沉重道。
“一定會的,師弟。”侯人英神情篤定,安慰餘人彥:“因為我們青城派有師叔。”
聽師兄侯人英提到師叔楚源,餘人彥臉上漸漸出現了笑意:“也是,沒有師叔的話,若是原來的青城派,我們哪有底氣,與全天下的江湖武林為敵。”
能讓江湖黑白兩道,一起圍剿青城派,這已經證明了青城派的實力。
……
今夜月光皎潔,銀輝灑地,清光流溢。
夜空中群星燦爛,如珠玉撒空,熠熠生輝,若天河倒掛。
青城派。
建福宮外。
“終於找到青城派了!”
“尋找了整整兩天,這青城山上,其他道觀都沒道士,看來這些道士全都聚集在這裡。”
“可是這裡看起來有些詭異,山下有那麼多道士看守,這裡夜晚卻看不到一個巡夜的道士。”
“會不會有詐?”
“走,我們進去看看,闖都闖進來了,不去尋尋那幾門神功秘籍,我們哪能甘心?”
“也不知道闖入青城山上的其他高手怎麼樣了?”
“是啊,一直沒遇到他們的蹤跡,進入青城山後,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一男一女兩個人,在青城派外徘徊著。
這個女人,年歲約莫三十左右,個子不高,隻有五尺出頭,容貌不是很漂亮,是一張圓臉,但是身材卻是很好,凹凸有致,婀娜多姿,腰間掛著一條鞭子。
男人比女人年齡稍大一些,頭上無發,但是半邊臉和頭顱上卻有龍紋刺青,他手中拿著兩柄彎刀。
他們便是碧玉修羅和飛龍刀客。
是一對夫妻,更是一對悍匪。
在邊疆大漠裡,殺人無數。
兩人在青城派外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抵過神功秘籍的誘惑,從旁邊側麵越過房頂,偷偷闖入了青城派中。
進入青城派後,他們立即下了房頂。
即便是輕功再卓絕的人,在房頂上借力奔跑時,都容易踩動瓦片,發出聲響,而對於習得上乘內功的高手來說,擁有聽聲辨位的能力。
安靜的深夜裡,在房頂上奔跑,無異於自爆身份,極容易被人發現。
更何況,這裡是武林四大正派之一的青城派,可謂是高手如雲。
碧玉修羅和飛龍刀客下了房頂後,放輕腳步,在青城派中轉悠著。
這青城派前院都是一些宮觀建築,供奉的是一些神像,和普通道觀無異,沒什麼值得看的。
而後院看樣子,倒像是青城派道士起居生活的場所。
不過所有屋裡都黑漆漆的,看樣子道士們都睡著了。
唯有一座小院裡亮著光亮,隱隱有琴聲傳出,碧玉修羅和飛龍刀客湊了過去,輕輕越過院牆,進入院內。
……
與此同時。
楚源的屋子裡亮著蠟燭,麵前擺放著一把七弦琴,正在屋子裡彈琴。
由於任盈盈這段時間的悉心傳授,雖然短短一個多月時間,但他感覺琴基本已經學會。
彈得琴聲不悅耳,但是勉強也能聽。
但是距離任盈盈那樣信手拈來,爐火純青的琴技,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楚源正在試著將內力融入琴音中,以達到以琴音傷人的地步。
“嗯,又有老鼠闖進來了?”
楚源突然耳朵動了動,他手中琴聲不停,將目光看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