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虎本以為,自己很快就能得到魏副首長的回答。
但在他說完這句話後,電話裡,卻是許久許久都沒有傳出來半點聲音。
久到周克虎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一不小心,把電話掛斷了。
可把手機放到麵前一看,通話界麵所顯示出來的時間,依舊在緩慢而又堅定流逝著。
“首長?”
“哢噠。”
“首長,您不能再抽”
周克虎並不知道魏副首長做了什麼,但電話那邊,大概是警衛員勸他不要抽煙的聲音,瞬間戛然而止。
相較於拍桌子,罵娘。
魏副首長此時的沉默,最是令人心慌。
“小周啊”
“到!”
“這件事,你不要管了。”
“你畢竟是一線帶兵的武人。”
“跟那些人發生衝突,不管是對你,還是對衛紅。”
“影響都不是很好。”
魏副首長這番話,聽上去似乎有些“雲山霧罩。”
但周克虎還是立馬明白了魏副首長口中的“那些人”,指的究竟是誰!
“屋裡臟了,咱們就得關起門來,不能讓自己的臉麵落灰。”
“但關上門之後,每一處充滿肮臟與汙穢的地方,都要進行堅決的清理!”
聞言,周克虎心中微微有些激動。
他知道,伴隨著魏副首長輕描淡寫的兩句話,王廠長父子,還有站在王廠長背後的那些人,無論是否與趙衛紅這件事有關,都必將用自己的餘生與前半生所積累的一切,作為代價,來償還他們在趙衛紅,乃至於更多人身上犯下的罪孽!
“是!”
“這個人你看管好,我會派人去接手這個人的審訊。”
“就這樣吧。”
說到這,魏副首長的聲音中露出了一絲倦。
而他那平日裡,總是挺的筆直的腰杆,在此刻竟是出現了一抹弧度,顯得格外蒼老。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王廠長剛剛那些話,每一個字都猶如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地紮進了這個為國奉獻一生的老人心裡!
三年,外加三百萬。
用來換一個農村孩子,帶領整個家庭,改變命運的機會。
最諷刺的是,正如王廠長所說。
趙衛紅就算沒有經曆這場風波,從單元大學畢業的他,也未必能夠過上王廠長現在擁有的生活。
何其可笑。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和趙衛紅,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卻是因為一己私欲,往趙衛紅本就沉重的生活中,又增添了許多負擔。
有的人,他活著彆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他活著,是為了多數人,能夠更好地活。
在魏副首長看來,王廠長,明顯就是前一種人。
他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暴露之後的代價,看樣子,貌似還專門找人了解了一下。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因為他覺得,他能夠承受得起這樣的代價。
“呼”
重重的吐出心頭的鬱氣。
魏副首長將已經燃到手指的香煙,放到麵前潔白的煙灰缸裡,用力碾壓。
既如此,那就查一查吧。
查他個天翻地覆,查他個水落石出!
魏副首長今天,就是要看看!
究竟是誰,給了王廠長作威作福,這般有恃無恐的底氣!
“首長,能讓您派來的同誌,到趙家村和我們對接嗎?”
“為什麼。”
“衛紅的二叔,還有他的父母,現在應該都在家裡。”
“這件事,我還沒有告訴衛紅。”
“但衛紅的親人,尤其是趙躍進同誌,應該知道這件事。”
說到這,周克虎腦子裡,突然閃過了王耀祖親手撰寫的那張名單。
儘管周克虎已經把這張紙扔了。
但這上麵的內容,周克虎這輩子都不可能忘!
“並且還有一個應該接受懲罰的人。”
“現在就在趙家村裡。”
“他爹這是什麼東西啊?”
“好端端的,你辦護照乾什麼啊?”
見自家男人,也就是趙家村的村長,突然帶回了全家人的護照,村長妻子顯得非常費解。
“彆吭聲!”
有些心虛的朝著窗外看了幾眼,見外麵與自家氣派的大宅,格格不入的土路上,並沒有任何人影,村長仍是有些不放心,還走到窗邊,拉上了厚厚的窗簾。
“這大白天的,你拉什麼窗簾啊!”
“陽光都照不進來了!”
看著自己丈夫格外反常的舉動,村長妻子沒好氣的抱怨了兩句。
自打過完年。
村長就像是“撞鬼”了似的,整日都是這副神神叨叨的模樣。
動不動就要往窗外看上兩眼,更是經常會在大白天,便把窗簾拉上,就像是見不得光似的!
“啪!”
“我他嗎的叫你彆吭聲,你他嗎聾啦?”
除了上麵那些怪異的行徑,村長這段時間還多出了一個新的愛好。
那就是家暴妻子。
仿佛隻有在拳頭落在自己妻子身上的時候,這位曾經高高在上,宛若“土皇帝”一般的村長,才能夠找回自己曾經身為一村之長的威嚴,忘掉那些令他寢食難安,輾轉反側的恐懼。
然而這一次,看在多年夫妻情分,還有兩個孩子的份上,一向對村長忍讓有加的妻子,這一次卻是徹底爆發了!
“來!打死我!”
“你今天不打死我,老娘說什麼都不和你過了!”
“我帶著孩子回娘家,你這輩子都彆再想看見他倆!”
見妻子表現的如此硬氣,村長一時間竟然是愣住了。
正如同在他在外表現出來的那樣,欺軟怕硬。
“算了”
眼下,護照已經辦好了。
村長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將自己做的“虧心事”,還有自己的計劃,向妻子和盤托出。
“孩他媽我也不瞞著你了。”
“你還記不記得老趙家的小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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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丈夫這些天,終於露出了“好聲好氣”的態度。
剛剛還要和村長“魚死網破”的妻子,語氣瞬間就軟了下來。
“當然記得。”
“這小子不是沒考上大學,之後就去當兵了麼?”
“這麼長時間也沒回來過,跟他那個二叔似的!”
“就憑他那個八杆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就知道死讀書的德行。”
“我看呐,等他再回來,彆說一條腿,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當年還要考單元大學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麻雀窩的蛋,還想孵出來鳳凰不成?”
看得出來。
村長妻子對趙衛紅當年傲人的學習成績,很是嫉妒,這麼多年一直都是耿耿於懷。
並且就憑她這些話,也證明了她和村長能夠走到一起,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蛇鼠一窩罷了。
“趙衛紅那小子,當年沒落榜!”
“啥?”
“啥意思?”
話音未落。
便見村長瞬間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捂著頭發,道出了令他這段時間,寢食難安的“夢魘!”
“是鄉裡的王廠長,給了我二十萬,讓我配合他,把趙衛紅的錄取名額頂替掉”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了丈夫兩眼。
村長妻子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突然上前,拽著村長的衣領一把便將他薅了起來,惡狠狠的質問道。
“那二十萬呢?”
“為什麼我沒聽你提起過?”
“”
見妻子到了這種關頭,居然還在計較這種事情。
村長突然有些後悔,辦了她的護照。
可沒辦法,孩子不能沒有母親。
村長這時也沒有和她計較的心思。
將這些壓在心底的虧心事說出,村長就仿佛是卸下了心頭的重擔,無比輕鬆,隻想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講下去。
“拿到錢之後,我一直守在村口,蹲到了送錄取通知書的郵遞員。”
“這種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個郵遞員並沒有被王廠長買通。”
“但我隻給了他二百塊錢,便拿到了趙衛紅的錄取通知書。”
“至於縣裡,王廠長自然會去打理,不是我該操心的事情”
“你這段時間魂不守舍的,就是因為這個?”
用很是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丈夫一番,村長妻子又繼續說道。
“都這麼長時間了,這事就算漏了,老趙家又能怎麼樣?”
“再說了,你和王廠長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在咱們這一畝三分地,還有他王廠長擺不平的事?”
聽著妻子有些輕蔑的聲音,村長仿佛被觸碰到了逆鱗,立馬氣急敗壞般的咆哮道!
“你懂個屁!”
“那個趙衛紅在部隊裡闖出名堂來了!”
“聽說是什麼二等功臣,縣裡武裝部前段時間還找到了我,讓我配合他們組織一場活動,在今年八一的時候,給老趙家送二等功臣之家的牌匾”
“二等功臣?”
“趙躍進那個瘸子,不是還是什麼一等功臣嗎?”
“不就那麼回事麼?”
見自己妻子,依舊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
村長上前便是一個耳光,似乎是想要打醒她!
“一個這麼多年不聲不吭的一等功臣,和一個還在部隊裡的二等功臣,能一樣嗎?”
“一口一個王廠長,王廠長會管我們嗎?”
“怕不是到時候,他會第一個給咱們一家,推出來給老趙家泄憤!”
說到這,村長的心裡危機感愈發強烈,立馬便在屋裡開始四處尋找,收拾行李。
“本來還想過幾天再走,但是拖不得了!”
“收拾東西,咱們出”
“走?”
“你要往哪走?”
伴隨著一聲充滿刻骨仇恨的怒吼。
村長家名貴的大門,被人重重砸開,烏泱泱的闖進來了一大群人!
走在最前的,赫然是拄著拐棍的趙躍進。
進門之後,趙躍進沒有任何猶豫,立馬舉起手中的拐棍,對著村長揮舞而去!
“我曹尼瑪!”
“你這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