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睦”的動作稍稍停頓一下,饒有興致地看向石無命,似對他推理出的結論很感興趣。
石無命於電光火石間,差點燃儘了所有的腦細胞,他驚惶失措道:
“是放炸彈的人對不對,你是來滅口的,因為我看見了……”
然而,話到嘴邊,石無命卻突然卡殼了。
是啊,我看見了啥呢?
爆炸發生的那一刻,石無命確實身處現場,可此刻他絞儘腦汁回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他既沒有看到凶手的模樣,也沒有瞧見炸彈放置的位置,唯一印入眼簾的,是爆炸時從沙發裡引爆,炸飛出來的幾張撲克牌。
還有,爆炸發生後,兩個監區長火急火燎地衝進房間,在地上匆忙地撿著什麼東西。
當時那兩人背對著他,他根本看不見他們在撿什麼,但即便用腳趾頭想,他也能猜到那兩人撿走的東西是啥。
幾張破紙而已!
所以,我分明沒有看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為何要殺我滅口咧?
石無命不知道的是,這次的爆炸案跟一般的案子不同,就是因為他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者,卻偏偏沒有目擊到凶手,所以才該死啊。
一個本該掌握關鍵證據的證人,卻對真相一無所知。
這種完美的“空白”,才是幕後黑手最需要的滅口理由。
這背後隱藏的邏輯關係,細思恐極。
可既然連當事人都猜不透,那隨他而死,自然就難有人能解開其中的玄機了。
石無命隻是覺得自己有億點點冤,他急切的與眼前的“馮睦”商量道:
“求你放過我,我保證什麼都不會說的,事實上,我什麼都沒看見,真的,你找錯人了,你非要滅口的話,應該去隔壁找錢歡啊。”
“馮睦”不為所動,繼續凝視著石無命的雙眸,遺憾道:
“隔壁我自然會去,不過在那之前,就麻煩你先去下麵等等他了。”
石無命徹底驚駭欲絕,再不抱一絲幻想,準備拚死一喊。
他知道走廊裡有馮睦留下的人在守著錢歡的v病房,隻要發出喊叫,把他們吸引過來。
多麼諷刺的人性啊。
死到臨頭了,石無命又希冀馮睦的人來救下自己了。
而更諷刺的是……
“噓,醫院裡禁止大聲喧嘩,作為病人,你應該更有公德心!”
“馮睦”隨手一紮,幾根細針便閃電般紮進石無命的嘴唇,上下一鉤便將他的嘴巴縫死,縫出和電梯裡的小女孩一般無二的笑容。
石無命嘴巴奮力拉扯,皮開肉綻。
石無命臉上的猙獰驟然鬆懈,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鍵。
他安詳地注視著“馮睦”從他胸口掏出一顆值連城的心臟,眼中的光芒正在急速黯淡。
電源被拔出後,他已經徹底不能動彈分毫,淪為了一具半機械的標本。
體內的電器元件在釋放最後的電量,大概還能支撐腦子運轉60秒,用來上傳自己的意識。
可問題是,他還沒買到“數據線”啊!
一分鐘就是改造體斷電後“腦死亡”的時間,而自然人心臟停跳後,意識大概還能掙紮5分鐘。
所以說啊,最愛你的永遠是你最孱弱的那部分血肉啊。
這個道理,石無命是沒有機會再去學習了。
他的意識正在緩慢的,不可逆轉的墜入永恒的黑暗。
“如果,我的錢能多一點,如果,我能早點賣掉藥人,如果,我能……”
石無命的意識不甘心的消散,他本可以活出第二世的,可卻活成了自己的名字。
意識陷入黑暗前,他看見的最後一幀畫麵是“馮睦”不緊不慢的從懷裡掏出了個黑色的袋子……
“馮睦”將心臟封裝入袋子裡,而後貼心的合上石無命死不瞑目的眼皮。
“馮睦”環視病房,轉身走進獨立衛生間,清洗了下手上的血腥味兒,片刻後直接走出病房,並禮貌的反手將門帶上了。
這一切說來話長,實則從“馮睦”進門到出門,也就堪堪一分鐘多點,走廊裡的紅丫連辮子都還未重新編好。
“小師弟~”紅丫揚起笑臉招呼道。
李拔山目不轉睛的看著“馮睦”,嘴唇微微張了張,卻沒有招呼。
他可能察覺到了什麼,但又並未完全察覺,說不清道不明。
出於本能,他側過半邊身子,像一座小山似的將紅丫半遮擋在了身後。
“我沒有暴露破綻才對,所以是純粹的直覺感應嗎?”
“馮睦”下意識托了下鏡框,微微低頭避開李拔山的視線,麵無表情道:
“我進去看下錢獄長,你們在門口等我。”
李拔山蹙了下粗粗的眉毛。
紅丫卻不滿地從他身後探出腦袋,撅著嘴抱怨:
“大師兄你擋住我啦!”
她又瞪眼看向“馮睦”的側臉,故意板起張臉像個精致齜牙的小狐狸,佯怒道,
“咳咳,還有小師弟,你太沒禮貌了,你可以不叫大師兄,但怎麼能不叫我小師姐呢?”
李拔山的手臂如鐵閘般橫在紅丫身前。
而此時的“馮睦”早已一步跨入病房,門鎖發出“哢嗒”一聲輕響,將所有的疑問與視線都隔絕在外。
紅丫張了張嘴巴,圓圓的眼睛漸漸爬上一層狐疑:
“大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小師弟他變了?”
李拔山粗眉微挑,期盼於腦子更好使的紅丫說出點哪裡不對勁。
結果,就聽紅丫哼哼道:
“小師弟她不會是到了喜歡女人的年齡了吧,不行,裡麵那個阿姨年齡太大了,我不同意!”
紅丫一邊皺眉,一邊將耳朵貼在冰涼的門板上。
門內。
先是一聲幾不可聞的“嗤啦”聲,而後是重物翻倒的聲音。
門很厚,所以聲音很輕。
紅丫正支棱著耳朵,努力捕捉著每一絲聲響,然後便聽見老阿姨見鬼似的淒厲尖叫:
“我的眼睛啊啊啊啊——”
紅丫激靈的打了個哆嗦,後腦的羊角辮都炸立起來,宛若一隻炸毛的小狐狸。
ong!
隔音門如紙糊般被一掌推碎,李拔山宛若下山猛虎一步踏入,眼前的景象令他瞳孔暴縮。
李涵虞滿臉是血地癱坐在地,右眼一片血洞,正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不是馮睦,你究竟是誰?”
而那個背對著門口的“馮睦”,對破門聲置若罔聞,隻給他留個後腦勺。
他的動作快得幾乎拉出殘影,右手成爪,直取李涵虞咽喉,指尖有一排細長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