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鋪之上,
羅狄注視著眼前既是安娜,又不是安娜的附身少女,
注視著對方已然徹底同化的顆粒狀眼眸以及布滿焦痕的皮膚。
他從未想過任何的男女問題,
他唯一想的隻有如何破局,以及如何讓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活下來。
雖然他們的接觸時間就隻有今明兩天,但已經算是羅狄自出生以來最親密的同齡夥伴,
而且他本身並不畏懼死亡,作為電影迷的他甚至還有點想要親身體驗一下被附身的感覺。
看著眼前猶如地獄甬道般的口腔結構-「完全暴露在外的牙齒與牙齦結構,兩條分叉於左右的迎賓舌頭」。
羅狄緩慢貼近他的麵龐,這個過程要儘可能放慢,最大可能為高宇軒爭取時間。
哪知道安娜似乎有些等不及了,
由於完全附身已經實現,焦痕紋路已經蔓延到了安娜的身體各處,
唰!手腕間長出鋒利的倒刺而割破束縛所用的繃帶,
同時,那些插在身體各部位的銀針也均被逼出,
行動不再受到任何的束縛,
她的手臂一下便摟住羅狄的脖頸,
雙腳也同時夾住他的身體,原本隻是站在床邊的羅狄被這股蠻力強行挪上床鋪,壓在安娜的身上,
**貼附,柔軟而炙熱。
“彆慢吞吞的~快來吧,人家已經等不及了!”
摟在脖頸上的手臂全麵發力,兩人的嘴唇緊緊貼在一起。
還不等羅狄伸出舌頭,便感覺到兩團柔軟的東西鑽了過來。
這東西比手指還要靈活,
纏繞、
旋轉、
束縛、
沒有預想中的濕潤與柔軟,
而是乾燥、炙熱以及剝離,
嗡……
突然間,細碎的耳鳴聲在顱間榨乾,如粉塵似的擴散,覆蓋掉一切聲音。
整個世界瞬間安靜,
一種特殊的墜落感作用於羅狄全身,不同於重力帶來的向下落體,而是一種拖拽感,像是全身每個部位都被抓住,再被一股無法拒絕的力量拉向深處。
能夠感覺到意識從**間剝離出來,
這是一種血淋淋的剝離,向著一個未知的世界墮落而去,
沉寂與黑暗帶來短暫的安寧過後,
一股硫磺的氣味沿著鼻腔與氣管鑽向深處,如同老鼠般在肺葉間肆意破壞,強烈的刺激性灼燒讓羅狄猛然醒來。
這裡已經不再是實踐區域的小山,不再是複蘇僵屍的古宅,
而是一個不斷滴落著硫磺火雨的灰燼世界-【地獄】,
除去焦黃的背景,
地麵還簇擁著濃烈的鮮紅,
這些湧動於地麵縫隙的鮮紅,似乎來自每一位於地獄間受折磨的人類,
讓本是焦土的地麵變得濕潤、柔軟甚至鮮活。
讓隆凸的堅石如樹木般生長,長出類似手臂狀的分支,結出血膿般的果實,
讓地獄間的硫磺臭味添加上一份讓人著迷的腥味,
焦黃與鮮紅,
這便是地獄的色彩,
而羅狄這位剛剛來到地獄的人類,同樣也成了貢獻鮮血的一份子。
他的身體被固定在十餘米的岩石十字架上,
四肢以及脖頸,均纏繞著乾燥而粗糙的死舌,
身體多處被利器切開,血液沿著十字架向下流去,彙入其他受難者產出的鮮血之中。
嘶!灼燒聲響~
恰巧碰見地獄裡的“雨季”,
不斷降下的硫磺酸雨,每一滴落在**表麵都將造成酸蝕灼燒,熔掉的皮膚、燒焦的頭發均混在血液間一同流下。
待到一切流儘之時,羅狄的意識將在這裡死去,他的**將被外麵的惡魔完全占據,
如此極端的環境下,
人類的生物本能會逼迫著個體緊閉雙眼而專注於對抗痛苦,無論是酸雨還是極度乾燥都足以在短時間內讓人雙目失明,
而且痛苦本身也會讓一般人快速失去意識,
但羅狄卻逐漸承受住這份疼痛,就好像他經曆過更大的痛苦似的。
他的‘作戰計劃’已經完成,信息已經在墜落地獄前傳達了出去,能否實現隻能依仗高副班長。
現如今既然有機會身臨地獄,甚至有可能永遠待在這裡,羅狄想要在失去意識前看一看這裡到底是什麼模樣。
他對抗著生物本能,睜開眼睛,一覽地獄的光景。
在他所喜愛的B級片裡,也有不少主角與地獄存在著淵源。
不過,羅狄並沒有被地獄的景象所震驚,而是儘可能在視野被剝奪前看向遠方,儘可能看見更多地獄的景象。
“那是什麼?”
在距離羅狄近百公裡外,坐落著一座深黑色的巨大火山。
或許是因為硫磺天氣的緣故,於火山口噴出的焦黃煙霧居然在空中映出了一個無比模糊的奇怪色彩,像是某種特殊的符號。
由於太過模糊且隱於濃霧之後,根本就看不清。
這時,
一滴酸雨落在眼睛區域,哪怕眼皮第一時間想要阻擋也立馬被酸蝕殆儘,整顆右眼迅速乾癟,視覺也跟著模糊起來。
但羅狄並沒有因此閉眼,他依舊在苦苦支撐著,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就是想要看清這個符號。
奇怪的是,
明明模糊的視野,明明連腳下的地麵都難以看清,卻能逐漸看清那原本模糊的天空符號。
嘶~另一隻眼球也被酸雨擊中,短時間內快速腐蝕。
完全模糊的視野很快趨近黑暗,
一切的地獄景色都無法被看見,
但羅狄卻在這個時候真正看清了那遙遠火山之上,隱藏於濃霧之後的【符號】。
似乎是代表著地獄的特殊符號。
嗡!
耳鳴聲再次傳來,
他體內的血液已經所剩無幾,失血性休克帶來的症狀作用於全身,意識開始消亡,
名為死亡的黑暗將要裹挾著羅狄去向世界的彼岸。
最後的一滴鮮血於羅狄的腳趾端頭向下滴落,
嘀嗒~
本應該被死亡的寂靜所淹沒,卻意外聽見了血液落地而發出的聲音,而且聽得很清楚,比任何時候都要聽得清晰。
嗡!
本應被酸蝕的眼皮自發性睜開,
模糊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身體也不再疼痛,而是前所未有地放鬆,
眼前不再是灼熱的地獄,而是冰冷乾淨的單人病房,
至於剛剛聽見的液體滴落聲,並非他的血液而是掛在支架上的點滴,
羅狄以手指觸碰那綁在手上的呼叫器,
一位專門負責他的護士立馬進屋查看情況,就在護士準備通知主治醫師過來檢查他身體的詳細情況時,
啪!
羅狄一把抓住護士的手腕,整個人也跟著坐了起來。
“有紙和筆嗎?”
“有……”護士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隨身攜帶的本子遞給他,但又立馬意識到不對,“你趕緊躺下去,現在可不能坐起來。”
然而羅狄已然撕下筆記本的一頁紙,將記憶間隨時可能被抹去的地獄符號記錄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