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之餘,瞥目望去,王冠甲抱著長槍坐在靠邊的長椅上,麵容沉沉,也同自己一樣雙手插兜,並未練槍。
姍姍到來的胡葉葉抿唇徘徊在角落,槍尖起起落落,四處瞄了兩眼,終究還是揣起長槍撇嘴,偏頭望向天花板。
哢噠。
玻璃門拉開的瞬間,劉子璃身前槍尖劃空聲驟停,胡葉葉掛起嘴角,王冠甲起身上前,眨眼間手中已經攥出數十張紅豔夏幣。
“老師,瓷磚的賠償。”
“嗯,行了。”吳山順手掂了掂質感細膩的鈔票,獨眼掃過麵色各異的其他人:“你跟薑丘站左邊的一半區域,那兩個女同學站右邊的一半區域。”
鈔票被握進手心的那一刻,瓷磚的事情便已沉海,薑丘鬆開兜裡一小卷皺巴巴的鈔票,緩緩拉出左手來。
提槍走向左邊的空地,正好對上王冠甲的視線,一如潛淵龍遇上陌路虎,爭鋒之意自風吹火起。
就此,四人兩兩成對,恰恰男男女女,各占半邊小室,攥緊長槍對峙,靜肅無聲。
“古武槍法我已經完全教給你們了,入門的精要我也講清楚,”吳山立在小室中分線上,背對玻璃門,眉頭壓扁的右獨眼掃過眾人:“接下來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對練,不遺餘力的戰鬥,去熟悉古武槍法實戰感覺,去感悟明勁、暗勁!
王冠甲和薑丘打,劉子璃和胡葉葉打,隻要我沒有喊停,就算是流血了也不能停!
懂嗎?”
話音落下,若柳葉漂水,於薑丘心頭泛起細微波瀾,他雙手緊握橫腰的槍杆,沉眸與五步遠外同樣紮下腰身的王冠甲對立,槍尖對槍尖,目光觸目光。
第二次與王冠甲打,他還是如水平測試時那般虎目圓睜,小臂肌肉猙獰,槍頭微微翻轉。
仿佛他從來沒有敗給過自己。
“對練開始!”
隨銅鐘震蕩般的喊聲響起,刺的一聲棱形槍頭紮胸而來,淩厲之勢冠絕以往,仿佛孤舟逆浪伐河,呼嘯間冷風掀翻薑丘的袖角衣領,瞳孔一顫。
竟已有槍尖穿甲之勢!
啃!
足以貫穿鐵甲的一槍被撩槍挑開,王冠甲心跳猛然快上半拍,腰身一擰,又順勢抖動槍杆,全身經脈以一力牽動,凝成崩緊的弦!
噠的一下槍杆相擊,本以為會銅鐘撞大呂,浩浩蕩蕩,暗勁較量!
卻未曾想自己恍若被大手撥動的琴弦,震得肌肉若滾浪!
王冠甲倒將退卻三步,瞳孔大震。
為什麼用上暗勁後,反而全部力量像是泥牛入海?!
他到底在短短幾天內領悟到多少分的暗勁!
砰、砰、砰——
兵鋒碰撞之聲絡繹不絕,豆粒大的汗珠從王冠甲的臉頰尖上甩出去,那黝黑的瞳孔越發渾濁,雙手不知不覺間顫抖起來。
每一次前刺都被應聲截斷、每一次橫撩都恰恰貼胸錯過衣領,攻進兩步,逼退兩步,兩人的距離始終控製在一個危險又不致命的拉扯狀態。
水平測試時還具有一定壓製力的自己,短短四天過去已經無力於薑丘的槍下反撲,頹敗都好似敲斷骨頭的病虎。
若自己與對方都傾儘全力決生死,竟可能一如兩年前還未分配到八班時的最後一戰——慘敗給李絕峰!
一念至此,胸膛裡沸騰的火焰驟然降於寒風,瞳孔中倒映的持槍少年身影霎時靜若匍匐山淵的雛龍。
兩年前敗給李絕峰、如今也要實實在在敗給薑丘?
不。
我的天資超過七個場地的最強者,入八中時潛力也應僅在兩人之下。
兩年來單靠放學時間跟父親學古武槍法練出三分暗勁,水平測試後更是一朝領悟槍尖穿甲。
再領到一份武蘇香就能練出銅皮,若非資源不夠多,謝狂算什麼?
並非人人都是李絕峰,我也不會再那麼狼狽!
嗡——
又是一次槍杆相震,王冠甲咬牙間握緊差點跳脫的槍杆,充血的手臂拔起全身肌肉!
暗自流淌的勁力猛然迸發出去,竟超越以往所有交鋒,愕然間震退薑丘鐵黑的槍杆!
啪。
剛彈飛的槍杆順勢饒了一圈壓下來,幾個回合後,王冠甲再次被打退,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哼,你們在小孩過家家嗎?一點殺氣都沒有練什麼槍!”吳山抱胸而立,左眼縫再次一脹一縮,裡頭漆黑的血肉似乎要掙開縫線,右獨眼血絲跳動:“我告訴你們,武蘇香分配是由我決定的,不是你們!
再那麼躡手躡腳的打,彆說這個月沒有機會分配武蘇香,接下來的兩個月伱們也彆想,高考的時候去喂妖獸吧!
免得浪費資源!”
唾沫如雨,聲似雷,震蕩間兵戈交擊之聲若驚雷的鳥雀,顫鳴不止!
半百平方的小室,五個人,四杆槍,交錯的步伐震得瓷磚發顫,閃過的寒光驚得牆麵煞白!
嚓——
槍頭利刃入肉,引出一道脆若鏡碎的尖叫:“你媽畢——劉子璃!”
胡葉葉白麵猙獰,朱唇緊咬,小臂上一道三寸長的縫隙裡豁然擠出血液,緊緊攥握長槍殺向冷麵無聲的劉子璃。
呼呼揮槍聲發瘋似的席卷小室,旁觀的吳山自安然而立,起伏的胸腔平緩下來,目光轉向另一邊。
右橫眉壓下眼眶,瞳孔似擠出流轉的濁液,王冠甲與薑丘越發激烈的碰撞畫麵倒映於此。
兩年前普通出生的王冠甲敢挑戰李絕峰,到現在已經不如謝狂。
棚戶區出生的薑丘四天前敢挑戰他王冠甲,如今卻實打實在槍法上壓過一頭。
沒想到棚戶區那種肮臟破敗的地方也能出個這樣的角色。
若他是平民區的出生,兩年前有資格成為優秀學生,每月領取兩份武蘇香,到現在應該不比李絕峰差多少......
想到這,吳山嘴角翹起分毫,眼中閃逝過一抹不明之意。
天資確實不俗,寡言少語,藏器於身,注定前途遼闊。
可你偏偏要在趙公正麵前公然揭我底,實在讓人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