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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還殺意凜然、無所畏懼的陸高、趙磬等臣子頓時就慌了,紛紛上前拱手而呼:“大王!三思啊!”
“有臣等為我大代社稷而死、為此血仇而死已足夠讓天下人不敢小覷我大代,大王當吝惜己身也!”
“臣等赴死,此乃易事,諫王求生,此乃難事!臣等取易,諫王取難,此實乃臣等愧對大王,而非是大王愧對臣等,大代的未來皆係於大王一身,拜請大王隱忍!”
毛遂更是不顧君臣之彆,攥著代王嘉的胳膊苦苦勸諫:“大王!臣等年邁,臣等已難再待得良機,臣等無懼一死,然您還年輕!您等的起!”
陸高、趙磬等臣子並不是在激將,更不是在逼宮。
他們都是真心希望代王嘉能活下去!
時至今日,代王嘉剛滿十八歲。
代王嘉比嬴政和嬴成蟜都更年輕,這就是代王嘉最大的底牌!
嬴政整日處置政務、勞心勞力,嬴成蟜已身負神位、隨時可能蒙召封神。
代王嘉卻無所事事,可以好生保養身體。
隻要嬴政不殺代王嘉,代王嘉完全有希望比嬴政和嬴成蟜活的更久!
除非秦國下一代王室公子能和嬴政、嬴成蟜兩兄弟一樣強到離譜,否則嬴政、嬴成蟜離世之後的時代,就是代王嘉的時代!
隻要代王嘉忍辱負重的堅持下去,代國複國的機會就是真實存在的!
代王嘉卻聲音堅定的說:“寡人心意已決,諸位愛卿無須多勸!”
在原本曆史上,麵對趙王偃的偏心,代王嘉從未選擇放棄,始終暗暗經營自己的勢力,並在趙國滅亡的第一時間便建立了代國。
麵對秦軍近乎於碾壓的攻勢,代王嘉嘗試過全民皆兵,嘗試過王纛前壓,嘗試過向匈奴求援,甚至是在國都淪陷後繼續率軍北上,嘗試以聯盟形式托庇於匈奴!
他嘗試過他能嘗試的所有辦法,卻獨獨沒有想過投降!
更年長成熟的代王嘉尚且如此,更遑論是剛滿十八歲的代王嘉了。
他的人生字典裡就沒有‘投降’這兩個字!
見群臣依舊意欲上諫,代王嘉的聲音轉為溫和:“諸位愛卿皆諫寡人做那臥薪嘗膽之勾踐。”
“然,諸位愛卿皆知勾踐,秦王、秦長安君焉能不知勾踐?”
“這天下間隻會存在一位勾踐,而絕不會存在第二位勾踐。”
“將寡人並我大代社稷寄托於敵人的心慈手軟上,則我大代社稷便已注定滅亡!”
一番話,說的毛遂等群臣啞然。
沒有人會覺得嬴政和嬴成蟜是昏君庸臣。
他們能以史為例,勸諫代王嘉行臥薪嘗膽之舉。
嬴政便能以史為鑒,對代王嘉行斬草除根之舉!
毛遂好似瞬間就又老了十歲一般,苦澀的拱手道:“是臣少智,險些錯害大王!”
代王嘉雙手握住毛遂的手,眼中儘是誠懇:“愛卿此言,大謬矣!”
“愛卿此諫,實乃拳拳之諫!”
“愛卿之心,寡人皆知!”
“然!”
“寡人身為君王,如何能坐視諸位忠義愛卿為寡人、為社稷而死,獨留寡人苟活於世?!”
“寡人,不願也!”
毛遂老淚縱橫,情不自禁的反握住代王嘉的手,聲音黏連的悲呼:“大王啊!”
陸高、趙磬等一眾臣子也齊齊垂淚而哭:“臣等願為大王效死,無怨無悔!”
軍帳內的氣氛一片絕望悲傷。
代王嘉卻反倒是暢快大笑道:“能有諸位愛卿願為大代社稷赴死,便足以說明我大代遠未至亡國之時!”
“今我大代誠然是遭逢厚土降罪,社稷飄搖。”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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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能有諸位愛卿臂助,寡人相信我大代不會亡!”
“寡人也絕不會需要行那臥薪嘗膽之事方才能苟活於世!”
群臣苦澀搖頭。
代王嘉還有雄心壯誌,這很好。
但他們卻已看不到任何希望!
代王嘉的鬥誌沒有因群臣頹然而消散,依舊聲音果決的發問:“相邦,若是將我大代所有臣民儘數集中至一處,亦將我大代所有糧草集中至一處。”
“我大代糧草還夠我大代臣民們堅持多久?”
聽著代王嘉這離譜又突兀的問題,饒是毛遂也為之一愣。
一卷卷奏章在腦海中飛速閃過,毛遂緩聲開口:“若是放棄所有被困災民,將所有能自行遷徙之臣民擔負糧草至蔚縣周邊。”
“除大王之外的所有臣民皆配發徭役之糧,再令所有將士儘解甲……”
代王嘉搖頭道:“值此國難當頭,寡人身為大王豈能獨享膏腴?”
“寡人當與所有臣民一同食糧,無須區彆對待。”
“卻不可令將士解甲,反倒是要令所有青壯無論男女皆食軍糧。”
毛遂大腦轉的更快了,迅速給出了結論:“若如此,在不考慮武安君所部供糧的情況下,我大代糧草僅能供我大代上下吃食四個月!”
“若是令所有臣民儘力挖掘糧倉廢墟,或許還能有所得。”
聽到這個結論,大帳內的絕望之情更甚。
所有朝臣都知道,毛遂得出的這個結論已經是放棄了被困災民後的時長。
但即便是放棄了所有被困災民,代國存糧依舊不足以供代國上下堅持到秋收!
代王嘉麵色絲毫不變的繼續發問:“我大代現有兵馬幾何?”
毛遂不假思索的答道:“武安君麾下擁兵十二萬人,蔚縣大營共收攏殘兵兩萬三千七百零二人。”
“各邊境擁邊軍一萬五千人,各城擁守軍兩千五百人。”
此次地震摧毀了代國的核心區域,但邊軍恰巧不在代國的核心區域駐守。
所以除當城一線邊軍至今尚未能傳回軍報外,餘下各部邊軍皆幸免於難。
代王嘉再問:“若將征兵標準下調至十二歲,我大代可擁兵幾何?”
毛遂心頭一驚,肅聲道:“若如此,我大代可擁兵共十八萬三千九百六十七人!”
代王嘉沉吟間喃喃道:“僅隻兩萬而已?”
毛遂終於忍不住發問:“大王,您這是意欲……拚儘國力與秦一戰乎?!”
十二歲!還隻是娃娃而已!他們連槍都拿不穩,連弩都拉不開啊!
如果連十二歲的孩子也被打空了,那代國就真的沒有未來可言了!
代王嘉沉默數息後,決絕的說:“寡人非是要拚儘國力與秦一戰。”
“而是要押上我大代能押上的一切,與秦一決生死!”
代王嘉目光看向群臣,聲音帶著無與倫比的感染力:“秦國不準備給我大代留活路。”
“秦長安君殘忍暴虐的號令地龍於我代地大翻身,更是請厚土大開黃泉門戶噬我大代肱骨!”
“今我大代存糧僅僅隻能維持大代上下四個月生計,根本不足以使我大代堅持至秋收。”
“堅守?死路一條!”
“請降?死路一條!”
“為今之計,我大代隻有一條生路可走!”
代王嘉伸出一根手指,聲音中多了幾分瘋狂:“那就是打!”
“不再考慮輜重後勤,不再考慮日後發展,徹底放棄代地疆域,不惜一切代價的攫取民力戰力。”
“傳令武安君,儘收齊國青壯,納六十萬齊軍歸入我大代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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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的代王嘉因代國存糧不多、糧產不豐的困境而對究竟要說回多少齊軍猶豫不決。
但現在,即便不說回哪怕一名齊軍將士,代國的糧食也難以為繼。
那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代王嘉向前揮出拳頭,斷聲道:“驅六十萬齊國將士並十八萬大代青壯打出國境線!”
“打到秦國去!”
“秦長安君號令地龍翻身令我大代無糧可食,那我大代便奪秦之粟!”
“秦長安君號令地龍翻身令我大代城建儘毀,那我大代便奪秦之城!”
“秦長安君號令地龍翻身令我大代良田不存,那我大代便奪秦之田!”
“此戰若敗,則我大代死的壯烈,悠悠青史亦會讚我大代上下皆為義士!”
“此戰若勝,則我大代當重建於秦,地龍翻身之難頃刻即解!”
搶糧!
換家!
沒有絲毫保留,不留半點後路,完全放棄家鄉,孤注一擲的大換家!
聽著代王嘉瘋狂的計劃,滿帳群臣齊齊愕然。
四天前還被代王嘉說是想法太過激進的毛遂此刻卻陪著小心發問:“大王,此策是否太過激進?”
代王嘉毫不猶豫道:“血債血償不應該僅僅局限於犧牲性命。”
“秦長安君號令地龍毀我代地,我大代便當奪秦之地以補我大代。”
“寡人此策乃是行大義而戰,更是我大代唯一的生路!”
方才還梗著脖子要死在衝鋒路上的陸高也陪著小心發問:“大王此策若能成,確實可為我大代開一條生路。”
“然,厚土恩寵秦長安君重矣。”
“若是我大代與秦再戰,厚土、地龍會否再降罪於我大代?”
“臣恐我大代萬民皆亡啊!”
陸高不懼死,但他不願看到代王嘉並代國上下婦孺老弱全都死於地龍腹中啊!
代王嘉沉默數息後,滿眼瘋狂的說:“寡人的王位不是父王賜予的,也不是天地賜予的。”
“而是諸位愛卿臂助、代地萬民簇擁而來!”
“寡人,未承天恩地恩君恩親恩!”
“天若棄寡人,寡人便反了這天!”
“地若棄寡人,寡人便鑿了這地!”
“我大代上下或會死於天怒地罰。”
“然寡人絕不會因天地之棄便向天地低頭!”
“諸位愛卿!”
代王嘉徹底撕開了自己儒雅君子的人設,雙眼如猛虎雄獅般俯視群臣,肅聲發問:“可願助寡人,與天鬥!與地鬥!與秦鬥!”
毛遂、趙磬等人也被代王嘉勾起了心頭怒火和戰意。
吾等嘔心瀝血牧民備戰,拚儘全力匡扶大代社稷。
厚土憑什麼如此重罪我等!
吾等已不懼生死,又何懼天地!
滿帳朝臣轟然拱手,怒聲大喝:“願為大王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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