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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
齊國,臨淄城。
梧宮大殿內,一片愁雲慘淡。
齊王建嘴唇抿了又抿,聲音沙啞的再度發問:“鄭仙果真被秦長安君生擒乎?”
上將軍田鶡的聲音也有些沙啞的回答:“臣親自拷問了所有得知此事的候者和將士。”
“確實如此。”
“負責看押鄭仙等八位仙人的秦軍之中就有一人是我大齊候者,他傳回了秦長安君與諸位仙人交流的隻言片語,可知秦長安君對諸位仙人的仙術都有所了解,甚至掌握著比諸位仙人更加優秀的仙術。”
“諸位仙人起初對秦長安君多有不滿,但現在,樂臣等幾位仙人已徹底拜服於秦長安君腳下,每日都在求請秦長安君指點迷津。”
田鶡已算不清齊王建究竟問了多少次,也記不清他究竟回答了多少次。
但田鶡心中並無不耐,因為在田鶡得知此事時,他心中的震撼遠勝於齊王建。
鄭安期乃是當今天下最富盛名的仙人!
樂臣、毛翕等仙人在中原地也有著極高的名望,是公認的仙人!
莫說是尋常人,便是孫坪、後勝甚至是齊王建想見他們一麵都難上加難。
但現在,八位仙人被嬴成蟜生擒抓獲,更還苦求能得嬴成蟜教誨,餘下仙人不知所蹤!
連仙人都不是嬴成蟜的敵手,那大齊又憑什麼能戰嬴成蟜而勝之!
在不知確認過多少次後,齊王建滿是血絲的雙眼轉向後勝,眼中儘是淒苦和後悔,起身拱手道:“寡人悔不聽舅父良言!”
“寡人錯矣!”
“寡人萬不該加入聯軍,與秦開戰啊!”
後勝趕忙起身拱手還禮,苦澀的搖了搖頭道:“世人皆言秦長安君乃是當世大巫,但卻無人知秦長安君竟非隻是大巫,更是能生擒仙人的大巫也!”
“大王心懷先祖遺誌,此乃喜事。”
“此戰戰局傾頹非大王之錯,亦非我大齊之錯,而隻敗於秦長安君也!”
在後勝的安慰下,齊王建心中愧疚略略緩解。
慨然長歎間,齊王建聲音誠懇的發問:“寡人意欲親入秦國,請為秦臣。”
“舅父意下何如?”
後勝大喜:“臣以為,大王英明!”
田鶡豁然抬頭,斷聲駁斥:“不可!”
後勝怒目看向田鶡喝道:“於此戰,我大齊發兵七十萬,更有仙人臂助!”
“上將軍並諸位將士於前線卻依舊屢戰屢敗,此足以說明齊、代、燕三國聯軍亦非秦之敵也!”
“此戰過後,聯軍兵力更弱,天下間再無國能擋秦之兵鋒!”
“我大齊唯有儘快請為秦臣,方才有希望保宗廟社稷不失,保大王安危無虞!”
田鶡攏在袖中的拳頭攥緊,但他沒有看後勝,而是看向齊王建高聲喝問:“大王!”
“齊國曆代先王統一天下的大願,您忘了嗎!”
田鶡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這一次,齊王建卻沒有當機立斷的咆哮說‘寡人一刻也不敢忘’。
齊王建隻是攥緊雙拳站在原地,臉色一片糾結,眼中滿是掙紮。
如果請為秦臣,曆代先王統一天下的大願就此再無竟功的可能,齊王建的一生將以七成妥協、一成戰敗和兩成窩囊落幕,便是去了黃泉也無顏麵對曆代先王。
但若是不請為秦臣,齊王建更是怕齊國社稷都會毀在他的手裡!
齊王建掙紮著、糾結著、權衡著,遲遲不能做出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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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一道呼聲打破了齊王建的思量。
“大王!大王!”
外史淳於虎闊步闖進大殿,高聲而呼:“大王!”
“秦國行人皆已私離行舍,隻留竹簡一卷,且此竹簡之上並無印信!”
齊王建心臟猛的一顫,趕忙喝令:“念!”
淳於虎當即拆開竹簡,雙眼下意識的先掃視了一下,而後齊國君臣便見淳於虎的瞳孔發生了一場地震!
齊王建心中擔憂更甚,加重聲音再喝:“念!!!”
淳於虎這才回過神來,聲音顫抖的朗聲念誦:“秦齊之盟,久矣、深矣。”
“寡人視齊為盟,亦視齊為友。”
“為秦齊之好,秦屢於齊遭外敵之際發兵助齊,解齊之困苦、助齊得安寧。”
“卻未曾想,於蕞地之戰時,齊國非但未曾如盟約所定一般臂助我大秦,更還向五國聯軍隱蔽運輸糧草輜重,行那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於今日,齊國更是悍然撕毀盟約,公然與代、燕二國偷襲我大秦疆域、殺害我大秦將士、威脅我大秦社稷。”
“秦以友待齊,齊卻以敵待秦!”
“此等背信棄義之仇,唯宗廟之火方才能付諸一炬!”
“今寡人以秦王之名昭告天下。”
“秦齊之盟,今日告終!”
“秦齊之仇,亡國方休!”
淳於虎抬起茫然無措的雙眼看向齊王建並一眾朝臣,便見齊國君臣也全都雙眸顫抖的盯著他。
梧宮大殿之內一片死寂,就連呼吸聲都顯得那般刺耳!
十餘息後,後勝終於用艱澀的聲音開口發問:“此信,果真是秦國行人所留?”
充滿壓迫感的平靜終於被打破,淳於虎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回答:“然也。”
“今日清晨,秦國駐大齊行人全數離開行舍,由北、西兩處城門分彆離開臨淄城。”
“本官聽得消息的第一時間,便派遣衛兵去追秦國行人的車隊,同時派遣衛兵封鎖了秦國行舍,而後親自前往秦國行舍查探。”
“未曾想,本官推開秦國行舍大門後,便見一案幾置於門內。”
“那案幾之上所呈的,便是此信!”
雖然這封信不是秦國行人親自交給齊國的,但結合秦國行人們的舉動,齊國君臣已無人質疑這封信是否代表著秦國的意誌,反而因此愈發惶恐。
這隻是一封信,卻不是兩國君王通信常用的章或書。
秦國行人也不曾親自轉達嬴政的意誌,而是在留下一封信後一言不發的直接開溜。
此舉意味著什麼?
秦國單方麵切斷了和齊國朝堂的聯係,拒絕再與齊國進行任何交流、磋商或談判,接下來秦齊二國之間的交流隻會出現在戰場上!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鬨,而是全麵拉黑!
這仇,結死了!
齊王建心臟狂跳,聲音顫顫:“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寡人不過是舉我大齊之力參與了聯軍之盟而已。”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背盟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縱觀天下各國,哪個國家沒背叛過盟約?就算是秦國自己也曾多次背叛盟約啊!
此次秦國的火氣怎麼會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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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說什麼秦國幫助齊國良多,而今齊國的背盟太傷秦國感情。
國與國之間哪來的感情可言!
秦、齊之盟的底層邏輯隻是兩個被彆國霸淩的國家之間的抱團取暖。
其他國家不願與齊合盟,且時刻尋思著啃齊國一口,齊國需要秦國為齊國爭取生存空間。
其他國家不願與秦合盟,且時刻尋思著聯手霸淩秦國,秦國需要齊國繼續苟活以牽扯敵國精力。
每一次秦國發兵幫助齊國後,還都會索取不菲的酬勞以改善秦國的經濟狀況。
所以在齊王建看來,秦齊之盟沒有感情,全是利益。
齊王建萬萬沒有想到,他的背盟之舉竟會引來嬴政‘亡國方休’的戰爭宣言!
被當今大秦盯上,且被記了死仇,哪個國家能扛得住?
這一刻,齊王建終於徹底下定決心。
曆代先王若是有統一天下的大誌,就讓曆代先王卷土重來自己打天下去吧!
為保社稷宗廟不失,這秦臣,寡人當定了!
後勝以袖掩麵,淚灑長襦,哀聲而呼:“秦齊昔日之好,儘化為今日之仇也!”
“秦國已將我大齊視作恩將仇報、無信無義之國。”
“而今便是大王親入鹹陽請為臣,秦王亦定不允也!”
後勝的話如驚雷般在齊王建腦海之中炸響!
齊王建驚駭更甚,愕然質問:“舅父說什麼?!”
“寡人便是親入鹹陽請為臣,秦王亦不會允?!”
寡人剛剛決定要請為秦臣。
結果你現在告訴寡人說,就算寡人請為秦臣,秦國也不要寡人了?!
後勝的聲音愈發淒苦:“大王啊!”
“齊請為秦臣,於秦國而言是有好處,但秦國卻也可以通過戰爭獲取那些好處。”
“反倒是對我大齊而言,請為秦臣才是我大齊唯一的活路!”
“您怎麼至今都不懂啊!!!”
“齊為秦臣,於秦為小利,於齊方為大利!”
“臣乃是大王您的舅父,臣豈會害您啊!”
後勝的心簡直痛到滴血!
在他眼中齊國的唯一活路,斷了!
倘若齊王建不能為王,那他後勝未來的路又該怎麼走!
眼見梧宮內的氣氛愈發慘淡,田鶡怒聲咆哮:“二三子何故做如此小兒女態?!”
“我大齊擁兵數十萬!聯軍擁兵近百萬!”
“即便仙人被俘,即便前線不利,但我大齊還遠遠沒到亡國絕境!”
田鶡上前一步,如發怒的雄師一般質問:“大王!”
“臣早在出征之前便明告大王,秦國狼子野心,或會趁機攻我大齊。”
“敢問大王,可曾繼續征兵護我大齊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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