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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名侍郎的呼聲終於驚醒了彩兒。
揉了揉惺忪睡眼,彩兒便見一名比裡正家的大郎更俊朗不知多少倍的伯伯正在認真叮囑。
“令所有災民沐浴,而後將衣物投入沸水之中一段時間之後晾乾再穿,如此能更好的預防瘟疫,這是災後最容易造成大規模傷亡的事,諸位切莫大意。”
“糧草的問題無須擔憂,各郡縣調撥的賑災糧草已經抵達鄭縣附近,隻要打通運輸道路、組織壯丁搬運,便可令各災區無饑饉之憂。”
“彤縣山巒更多,救災難度可能會更大,但隻要我們去了,就能給災民帶去希望和堅持下去的勇氣……”
彩兒聽不明白嬴成蟜在說些什麼。
但彩兒知道他們肯定在說很重要的事,便乖巧的趴在周青臣身上,一動不動,隻是用亮晶晶的雙眼看著嬴成蟜。
半晌過後,嬴成蟜終於安排完畢,沉聲道:“一切以自願為原則。”
“那些負傷疲累之丁口,便莫要讓他們參與救援,以免因救援而損失更多性命。”
“時間不早了,接下來還有大戰。”
“二三子且先去休息,餘下的明日再說。”
而後嬴成蟜目光轉向彩兒,溫聲而笑道:“娃兒也累了,該去休息了。”
多乖的娃娃啊!
飽經磨難之後還能這麼懂事,實在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也難怪就連周青臣這等人都會對她心生憐愛之情。
迎著嬴成蟜溫柔憐愛的目光,彩兒憑空多了幾分膽氣,主動問道:“長安君伯伯,您能與地龍說話嗎?”
嬴成蟜:……
本君收回方才那句話!
嬴成蟜目光不善的看向蘇角等人:“汝等是不是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雖然出於撫民的需求,本君現在已經不再在公開場合公然言說本君無法溝通鬼神、本君更無法號令地龍,而是采取不承認、不反對、不主動的渣男姿態。
但本君早就已經對汝等說過不知多少次了。
不要再主動對外言說本君有溝通鬼神、號令地龍的能力了。
倘若本君真的能號令地龍,本君怎麼可能會讓地龍在關中地翻身?
但本君真沒那本事啊!
結果,你們一個兩個怎麼這麼讓本君不省心!
蘇角一臉懵逼的說:“君上是知道卑下的。”
“卑下向來隻會對旁人言說君上乃是仁義君子,而從來都不會對旁人言說君上有溝通鬼神、號令地龍之能的啊!”
馮劫輕聲道:“回稟長安君,就在長安君於邯鄲言說今歲地龍會於關中地翻身之際,朝中便將此事明傳天下。”
“是故,天下人皆知長安君早早預料到了此番地龍翻身。”
“下官以為,這娃兒隻是將此事記在了心裡而已。”
周青臣下意識的想要認同馮劫。
但再想想嬴成蟜的情報能力和暴露之後的代價,周青臣還是拱手道:“啟稟長安君,是下官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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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甘願認罰!”
還沒等嬴成蟜說些什麼,彩兒趕忙抱緊周青臣的脖子,滿是懇求的看著嬴成蟜道:“長安君伯伯!是彩兒的錯!”
“侍郎伯伯是好人,是義士,求您不要懲罰侍郎伯伯!”
彩兒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多出了幾分晶瑩:“彩兒隻是想求長安君伯伯,若是伯伯果真能和地龍說話的話,能不能、能不能幫彩兒告訴阿翁阿母。”
“彩兒一定會照顧好大母和弟弟,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阿翁阿母不要擔心。”
“還有還有……”
彩兒終於再也憋不住淚水,痛哭流涕道:“彩兒好想他們呀!”
嬴成蟜走近彩兒,認真的說:“本君……”
嬴成蟜想告訴彩兒,他真的不是世人口中的大巫,他也沒有溝通鬼神、命令地龍的能力,那都是誤會和以訛傳訛而已。
這一次災難和所謂的地龍毫無關係,而隻是汾渭裂穀地下斷層活動的結果,是自然規律的體現,不管祭祀哪方鬼神都沒有半點卵用。
破除迷信思想要從娃娃抓起,我們要相信科學,研究科學,利用科學工具了解大自然。
再告訴彩兒這世間存在鬼神的可能微乎其微,這世間存在黃泉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彩兒的父母死了就是死了,彆管這世間是否存在黃泉,不論是嬴成蟜還是其他巫者、方士和祭祀人員都不可能幫彩兒把這話帶到彩兒父母耳邊,讓彩兒趕緊熄了這份心。
如果對麵之人是嬴政,是嬴扶蘇、嬴高、嬴胡亥等大秦王室子弟。
如果對麵之人是呂不韋、韓非、李斯等朝廷重臣。
嬴成蟜都會毫不猶豫的這麼說!
以免他們走上吞食仙丹、尋仙問神的道路,以免既損害他們自己的健康又損耗大秦的國力,還能順勢引導他們走上鑽研科學的道路,為大秦的發展添磚加瓦。
但,彩兒以及一眾災民真的需要這些科學的道理嗎?
即便嬴成蟜說的再認真仔細,這些道理也隻會從他們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們沒有基礎也沒有條件去鑽研科學,他們縱是拚儘全力也隻能讓自己不受饑饉之苦。
嬴成蟜如此言說對他們造成的影響,隻會有一個——
擊碎他們僅存的信仰和期盼,讓他們懷揣著無法釋懷的遺憾痛苦終生!
嬴成蟜真的有理由、有必要為了破除迷信而給予這些災民更進一步的傷害嗎?
見嬴成蟜站在自己麵前久久無言,周青臣滿心緊張的連連躬身:“是下官失言!是下官肆意妄為!是下官未聽令行事!”
“拜請長安君重懲下官!”
“下官絕對不會再如此施為!”
周青臣的聒噪喚醒了嬴成蟜。
嬴成蟜緩緩搖頭道:“此事不怪周侍郎。”
“自從本君言說地龍今歲會翻身於鄭之際,本君便該想到今日之事。”
“這世間哪來的隻有好處、沒有代價的事!”
事是嬴成蟜自己做的,話是嬴成蟜自己說的。
既然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扭轉災難所造成的巨大傷亡,又豈能不以一己之力承擔隨之而來的代價!
嬴成蟜擠出一個笑容看向彩兒道:“汝叫彩兒,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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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兒用力點頭:“額叫彩兒!”
說話間,彩兒下意識的用儘渾身力氣抱緊了周青臣,似是想用她小小的身軀去保護周青臣。
嬴成蟜把笑容扯的更大了一些:“好名字。”
“現下天色已晚,且先隨汝侍郎伯伯休息。”
“汝所言之事,本君自會考慮。”
周青臣如遭大赦般趕忙躬身再禮:“拜謝長安君寬宏!”
嬴成蟜輕輕頷首,任由周青臣抱著彩兒離去,而後轉身向著災民安置營地彳亍而去。
馮劫等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隨嬴成蟜,但蘇角卻已毫不猶豫的跟在嬴成蟜身後,沉默的陪伴著嬴成蟜。
營地內,忙碌了一天的災民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低聲輕歎。
“我等究竟做錯了什麼,竟引得地龍於我鄭縣翻身啊!”
“沒聽裡正之前所言嗎?此番地龍乃是來我關中地遊玩的,也早早就說可能會在我關中地翻個身,還為此組織過幾次祭祀,恐怕是咱們對地龍的祭祀未能得地龍滿意,地龍方才於我鄭縣翻身吧!”
“萬幸咱大秦的長安君能號令地龍,方才讓咱大秦做了不少準備,否則此番地龍翻身還不知會死傷多少人呢!”
“我等已經足夠幸運了,長安君親自帶著大秦軍校和侍郎的貴人們來了咱鄭縣,若非如此,恐怕你我也都難逃此難啊!”
“也不知長安君能否拜托厚土照看照看額娃兒,額娃兒才三歲!若是去了黃泉,他可怎麼辦啊!”
“咱大秦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隻要你我多多立功,長安君一定會幫咱們和厚土說說好話,請厚土照看你我家眷的!”
“對,咱大秦有長安君,就算是去了黃泉,他們肯定也不會受了委屈!”
營地內依舊會時不時響起悲哭之聲,畢竟有太多人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親人。
但振奮鼓舞的話語卻也不少,可他們互相鼓舞的話語卻都和嬴成蟜脫不開乾係。
在他們看來,生者可得嬴成蟜庇護。
隻要嬴成蟜還在,就一定不會讓他們被凍餓而死,他們一定能活到重建家園的那一天。
死者亦能得嬴成蟜庇護。
隻要他們好好努力、好好立功,嬴成蟜一定能幫他們求請厚土照顧他們那些已經逝去的家眷。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他們心中的期許卻成了嬴成蟜心頭最為沉重的壓力。
“本君實不願承受如此多的期許和如此多的重擔。”
停下腳步,嬴成蟜輕聲一歎:“否則,本君就不會爭也不爭,白白放棄了大好優勢。”
嬴成蟜從來都不是一個勤快的性子,也沒有什麼大宏願,更沒有肩負天下人期許和曆史變革使命的覺悟。
否則嬴成蟜也不至於浪費了那麼多年的先發優勢,更是隻和嬴政交好卻從來都沒想過要和嬴政搶王位。
但現在,不知多少災民的期許卻真切的壓向了嬴成蟜的肩頭!
隱藏在夜色中的嬴成蟜抬起雙眸,目光看向那些簇擁在篝火旁對嬴成蟜交口稱讚的災民。
默然數息後,嬴成蟜喃喃自問:“本君,該當何如?!” d qq qq guan.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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