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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燎瞳孔猛然一凝:“竟然果真有援軍?!”
但緊隨而來的便是深深憤怒:“朝廷難道不知於局勢混亂之際,士卒帶給災民的傷害比之地震更甚乎?!”
“究竟是誰人勸諫大王派遣兵馬前來我鄭縣增援?”
“莫不是以為我鄭縣萬民所受之苦仍有不足乎!”
自古朝廷不派遣士卒直接參與救災而隻是進行災後平叛,不隻是因為此舉會耗費大量錢糧,更是因為士卒難控。
深入災區的軍隊給災民帶來的絕對不會是幫助和希望。
而會是痛苦與絕望!
對於這一點,幾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以不隻是仇燎的麵色無比難看,所有聚集在鄭縣外避難的災民全都麵露惶恐。
無論是方才有心作亂之輩還是方才甘願聽從仇燎號令之人都暗暗護住了自己的家眷,右手已經握住了利刃,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唯有立夫還站在糧車上,滿懷期許的極目遠眺。
他不曾見過遠處那麵將旗,但將旗上的篆字卻讓立夫恍惚間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終於,立夫看清了那兩個熟悉的篆字,激動的歡呼:“是長安君!”
“長安君來救咱們了!”
仇燎目露錯愕,趕忙也爬上石頭,眯著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遙望那支軍隊。
他終於看清了那麵飄蕩在這支援軍最前方的旗幟。
那麵以玄為底色的將旗之上,赫然繡著兩枚紅色的秦篆——
長安!!!
曾經的嬴成蟜每每出征皆立於大纛之下,這麵旗幟乃是第一次出現在這方天下。
但仇燎知道,普天之下都不會有人膽敢冒充嬴成蟜之名!
自地震開始至今便一直極度緊張的仇燎終於感覺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
眼眶再也承載不住淚水,淚流滿麵的仇燎轉身對著所有人嘶聲高呼:“是長安君!”
“二三子無須擔憂,是長安君!”
“是長安君領家兵來救咱們了!”
“鄭縣上下,隨本官同去迎接長安君啊!”
聽見仇燎的呼聲,災民們眼中的驚慌恐懼被錯愕所取代。
長安君?!
尊貴如長安君那般人物怎會甘冒奇險,來地龍翻身之處救援我等!
“果真?孫老丈,您認識字,您看看那將旗究竟是不是長安君的將旗啊!”
“是長安!確實是長安君來了!父老們無須再躲躲藏藏了,快出來恭迎長安君啊!”
當認字的災民將那麵旗幟上的篆字誦讀而出,當越來越多的災民確認了來者的身份,更多的災民哭出聲來。
長安犁、長安車、金汁治糞等諸多匠造之物早已在關中地鋪開,早已深入了每一個關中人的生活。
他們不相信任何一支軍隊能對災民不犯秋毫,除非這支軍隊屬於長安君!
他們相信,願意為了他們能過上好日子而殫精竭慮的長安君,不會奪走他們手中最後的糧食,而隻會給予他們活下去的希望!
所有災民儘數湧向嬴成蟜,喜極而泣的高呼:
“我等,恭迎長安君!”
將旗緩緩止步,將旗之下,身穿皮甲、頭戴銅盔的嬴成蟜走上了一處小高坡。
保持著肩抗鐵鍤粟米的姿勢,嬴成蟜以溫和的笑容迎向每一名災民,聲音堅定有力的高聲而呼:“本君率兩千衛兵、千名家兵、數百弟子、一百侍郎並諸多義士攜糧草輜重而來。”
“本君已探出了溝通鄭縣內外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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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日出之前,三千壯丁將越過這條山路,背負更多的糧草輜重而來。”
“天災無情人有情!”
“本君以大秦長安君之名向所有受災秦人保證。”
“此番地龍翻身之下,必不會有受凍餓而死之秦人!”
在千名家兵的複誦下,嬴成蟜的呼聲被所有災民都聽的一清二楚。
道路通暢了,如果事不可為他們完全可以順著嬴成蟜開辟的道路先行離開地震範圍。
糧食夠吃了,他們再不需要擔心被餓死,更不需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和衙署搶糧食。
大部分前來馳援的士卒都是嬴政或嬴成蟜的嫡係力量,他們有身份有家財更有嬴成蟜親自盯著,必然做不出劫掠災民的惡行。
災民們最為擔憂的問題被嬴成蟜一言解決,一股難以言喻、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湧上了所有人心頭!
沒有人帶頭,沒有人組織,萬餘災民不約而同的跪倒在嬴成蟜身前,誠懇的高呼:“拜謝長安君!”
嬴成蟜站在坡上,坦然受了所有災民這一禮。
將左右兩肩的鐵鍤和糧食放在地上,嬴成蟜沉聲發問:“可有曾於本君麾下服役者!”
立夫第一個衝出人群,高聲呼道:“都尉蘇角麾下五百主,鄭縣獄掾立夫。”
“拜見主帥!”
嬴成蟜大腦飛速運轉,直至立夫在嬴成蟜麵前站定,嬴成蟜方才笑而頷首:“二孬之子乎?”
立夫不敢置信的仰頭看向嬴成蟜,便看到了嬴成蟜那溫和的目光。
雖然立夫已隨嬴成蟜出征三次,但立夫卻著實沒想到,如他這般無名小卒的名字竟然能傳入嬴成蟜耳中,甚至被嬴成蟜記在心裡!
立夫眼眶發紅的轟然拱手:“家父,正是二孬!”
嬴成蟜慨然而讚:“南陽之戰,二孬衝鋒陷陣而亡的那一幕,本君記憶猶新。”
“乃翁名為二孬,但在本君看來,汝父子二人皆是丈夫!”
立夫哭的像是個孩子一樣,根本沒辦法再說些什麼。
聽見立夫被嬴成蟜如此誇獎,其他曾在嬴成蟜麾下服役過的災民們也站不住了,紛紛出列,於嬴成蟜麵前依次列隊。
“都尉蒙武麾下材官,巢夫,拜見主帥!”
“雲夢澤大當家鄂鏖麾下先鋒將,拜見主帥!”
“都尉……”
每一名老兵出列之際,嬴成蟜都會露出鼓勵的笑容。
若是碰巧能記住這人,嬴成蟜便會根據其特點誇讚幾句。
若是實在想不起此人了,嬴成蟜便讚上一句勇武。
如此場麵之下,即便所有人都很清楚嬴成蟜召喚他們是為了什麼,卻依舊無法抗拒來自嬴成蟜的召喚!
直至四百五十一名老兵在嬴成蟜麵前列隊而立,嬴成蟜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二三子還能記得本君,還願為本君而戰,本君心甚慰之!”
“二三子皆知,鄭縣非是本君食邑,於本君而言亦非舊地。”
“本君此番親入地龍翻身之地並非隻是為了救援鄭縣這一縣之民,而是為了救援所有受災之民!”
“但以本君所率將士之力,實難竟功。”
“諸位,可願再為本君效死乎?!”
所有老兵毫不猶豫的拱手高呼:“願為主帥死戰!”
嬴成蟜欣然頷首:“善!”
而後嬴成蟜肅聲大喝:“傳本君令!”
“凡受災之地,皆臨時依軍中律法行事,聽從本君號令。”
“凡身高六尺五寸以上、年六旬以下、未有身孕者,勿論男女,皆征徭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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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袍澤依昔日官職再擢一等,統帥所有徭役。”
“二五百主立夫!”
立夫哽咽著大喊:“末將在!”
嬴成蟜肅聲道:“本君帶來了糧草,但本君卻未曾攜帶炊具。”
“現著令立夫所部即刻尋找炊具,就地埋鍋造飯,務必保證所有受災之民免受饑饉之憂!”
立夫轟然拱手:“唯!”
沒有耽擱時間,立夫當即回身高喝:“鄭縣大獄下轄所有獄吏、刑徒,皆並入本將所部。”
“你們、你們、還有邊側這三列亦並入本將所部,依爵位自分職位!”
被立夫選中的人中有數十人竟是方才意欲作亂搶糧之人。
當他們被立夫選中,他們下意識的生出幾分不滿,還想高聲怒喝。
但當他們的目光掃過站在坡上的嬴成蟜,又看了眼那些被嬴成蟜麾下不斷運來的糧食,他們終究還是憋下了所有怨言和不滿,乖順老實的跟在立夫身後。
嬴成蟜的目光則是轉向另一名老兵:“五百主王仲!”
“著令你部沿鄭縣北城門入鄭城,沿主路高聲呼喊,凡有人回應之所在,即刻救援!”
王仲也肅然拱手:“唯!”
“七角巷的父老們,跟本將走!回去,救人!”
最熟悉本地的,一定是本地人。
隨著嬴成蟜不斷點將,一名名災民在本地老兵的組織下就地組成什伍,各司其職的忙碌了起來。
數千名男女丁口從鄭縣的四麵八方湧入鄭縣,口中不斷發出呼喚,每每聽到一道回聲便拿著工具前去挖掘救援。
當押後的蒙毅撂下肩上扁擔,看到的便是一片熱火朝天、互幫互助、人間有真情的景象。
蒙毅不由得露出笑容:“世人皆言我大秦黔首乃是虎狼之輩。”
“今日一觀,本官倒是以為我大秦黔首皆是心有大愛之士。”
“想來即便是我等未曾跋山涉水而來,鄭縣也必定能因此番互幫互助之情而度過難關!”
蒙毅真想拉那些大儒過來好好看看。
就眼前這場麵,高低得哭瞎十幾雙大儒的眼睛!
仇燎聽聞這話,滿心苦澀的連連搖頭:“蒙郎中將之所以能見如此場麵,並非是因為那勞什子心有大愛。”
“而皆是因長安君啊!”
“因長安君攜糧而至,黎庶方知現下內外交通未斷,無餓死之憂,故而焦躁惶恐之情頓減,再無為活命而殊死一搏的決絕。”
“因長安君威名,賊子方才不敢擅動刀兵,皆願聽令行事。”
“不瞞上官,長安君抵達之前,我鄭縣黎庶險些動亂,與我鄭縣官兵刀兵相向啊!”
嬴成蟜的布置算不得出色,對民力的攫取更是遠勝仇燎。
但嬴成蟜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威名和嬴成蟜親自背進來的糧食卻已勝過千言萬語。
巢夫、闊夫等原本的不安定因素更是因嬴成蟜的到來而立刻轉變成為救災最鋒銳的尖刀!
仇燎麵向嬴成蟜滿是感激的拱手而呼:“下官,代鄭縣萬民拜謝長安君!”
然而嬴成蟜卻微微皺眉的擺了擺手:“大災當前,莫要恁多虛禮。”
“立刻告訴本君,鄭縣現下情況如何?!” d qq qq guan.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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