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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不仁不義,嬴政殘暴好戰。
這曾是關東絕大多數人共同的認知,不少亡國遺民都在利用這份認知挑起黔首、豪強們對嬴政和大秦的不滿。
但當嬴政迎回趙姬,嬴政身上卻披了一層孝子的光環。
趙姬不吝於背負千古罵名,用她的聲譽和臉麵為嬴政鋪就的道路,更是讓嬴政擁有了直追舜、鄭莊公等頂級孝子的金身!
頓時,中原人對嬴政的看法就變了,亡國遺民和地方豪強們挑動黔首不滿的立足點隨之崩塌。
一場場即將爆發或已經爆發的動亂更是煙消雲散!
中原豪強們曾經多推崇禮製、多推崇孝道,現在的他們對禮製和孝道就有多不滿。
中原豪強們不得不尋找新的矛盾點,大量亡國遺民甚至直接跨江南下直奔楚地。
中原深受禮製教化,推崇孝子,但江南皆蠻夷,他們總不會也因為嬴政是孝子便覺得嬴政是個好人吧!
他們不知道的是,江南之民雖然不曾如中原之民一般,隻因為嬴政孝順便對嬴政多了幾分愛戴。
這場臘祭對於江南之民的衝擊力卻比之對中原之民的衝擊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王政十五年一月一日。
藍田縣,景府正堂。
原本屈、景、昭三族地位相近,屈氏地位還能隱隱高出一分。
但因羋恬備受嬴成蟜寵愛,景頗早早投秦為將,以至於已經讓出族長身份的景疇居於正堂首位,屈、昭二族的現任族長屈徹、昭願卻隻能坐於兩側。
屈徹將一卷竹簡送入火中,聲音複雜的開口:“方才成氏來訊。”
“成氏族長漢已撤出壽春城,徹底放棄了壽春城叛亂計劃。”
“成氏決定緊閉府門,召回所有在外的直係子弟並禁止直係子弟外出。”
“同時明告各百姓,未來十年內成氏忙於治內,除婚喪嫁娶外無暇與故交保持往來,請各族故交多多擔待。”
原本正在與各族共同謀劃壽春城叛亂的成漢,卻撒丫子一路跑回了族地,同時緊閉大門,勒令族內子弟不準出府。
所有直係子弟在未來十年的工作都隻有兩個——
倆眼一睜就是乾!
倆眼一閉就是生!
執行有成氏特色的計劃生育,誓要在十年內讓成氏直係子弟數量翻五番!
昭願也拿出一枚竹簡晃了晃道:“鬥氏族長勝也已離開闔閭城,不再參與闔閭城起事。”
“鬥勝明言曰:家父雖亡於秦,卻是因與先祖爭鋒而亡,亡故之後也必當得先祖厚待,我等實不該繼續忤逆先祖,引得先祖震怒,而是當遵先祖教誨,追隨先祖共謀振興。”
“鬥氏已傳告所有子弟,北上渡江,準備參加大秦明年的分科舉士之試!”
成氏還隻是不問世事,一心壯大自己的勢力,待到十年後再根據天下局勢做出抉擇。
鬥氏卻是無比果決的直接北上,奔著嬴成蟜就去了!
屈徹很是不滿的質問道:“一口一個先祖,何其荒唐!”
“秦長安君乃是滅我大楚、屠我族人之將。”
“他鬥氏真將長安君視作先祖祝融之轉世乎?!”
昭願聲音複雜的說:“鬥氏還隻是口呼先祖而已。”
“勞氏正在遍尋能工巧匠,欲依照長安君的樣貌身量重雕祖祠內供奉的先祖祝融雕像。”
景疇:啊???
屈徹:w(Дw)
楚地祝融像的樣貌大多格外魁梧、赤裸雙足、美髯及腹、雙目如鈴、威嚴神異。
壯碩俊朗的嬴成蟜其樣貌與祝融相比已不隻是大相徑庭那麼簡單了,而是南轅北轍!
不少楚人就曾因嬴成蟜和祝融像樣貌上的大不同而否認嬴成蟜是祝融轉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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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勞氏倒好。
我們沒辦法讓嬴成蟜長得和祝融像一樣,但我們可以讓祝融像長得和嬴成蟜一樣啊!
屈徹被氣的渾身發顫:“數典忘祖!本末倒置!無恥之尤!”
“他們以折辱先祖為代價來討好長安君,就不怕先祖降罪嗎!”
從來都隻有說後代長得像祖宗的,哪有說讓祖宗照著後代長的!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昭願卻沒能和屈徹共情,反倒是語氣幽幽道:“先祖前番臨凡已是數千載之前的事了。”
“數千載傳承中,匠人些許微小的錯誤便能累積成為大錯。”
“或許,正是因為今我等供奉的先祖雕像早已與先祖的樣貌大不相同,先祖再欲臨凡之際方才不知該投往何處,最終無奈落入秦國王室啊。”
屈徹:⊙0⊙
這話說的,不是沒道理啊!
分明是他們楚國貴族的祖先,卻投胎去了秦國王室。
祖先能有錯嗎?祖先可是封了神位的人,絕對不會有錯的!
錯的隻能是他們這些後輩!
很可能就是因為他們祭祀的方式方法有問題,供奉的雕像也與祖先真實樣貌南轅北轍,這才導致祖先認不清家門,隻能秉承著對子孫後代的信任投生於當世最強的門楣,結果,就投錯胎了!
不對!
屈徹陡然醒悟,當即喝問:“汝等皆認定長安君便是先祖祝融轉世?!”
景疇放下酒爵,沉聲反問:“屈賢侄以為長安君不是先祖祝融轉世乎?”
屈徹至今仍不願承認嬴成蟜會是先祖祝融的轉世身。
但屈徹卻真的沒法說嬴成蟜不是先祖祝融的轉世身!
景疇繼續開口道:“今歲臘祭之時,秦國君臣接連祭祀天地、列代先祖、臣神、天神,長安君皆隨之。”
“唯祭先祖祝融之際,長安君立於側旁觀,不曾祭拜。”
“先祖祝融卻並未因此而怒。”
“屈賢侄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昭願輕聲一歎道:“屈兄,便是連先祖祝融都認可了長安君乃是他的轉世身!”
“我們又如何能不認可?”
“且也幸賴先祖祝融轉世為長安君,方才能於楚滅國之後依舊得享如此祭祀啊!”
大秦祭祀祝融,獨嬴成蟜不拜,秦國君臣和祝融卻都未曾因此動怒。
這就說明無論是秦國君臣還是祝融都認為嬴成蟜不祭拜祝融是正常的。
但除非嬴成蟜是祝融的轉世身,亦或是比祝融更高位的神,否則嬴成蟜豈能不拜祝融!
他們這些子孫後代不努力,搞得先祖不得不重新投胎為自己的祭祀想法子。
他們這些子孫後代不臂助一二也就罷了,如果還多加阻撓的話,那豈不是禽獸不如?!
屈徹不得不退了一步,不滿的拍著案幾道:“即便如此,至少也不該如此諂媚啊!”
“比照著長安君的身材樣貌雕刻祝融像算怎麼回事!”
昭願聲音複雜的說:“據勞氏所言,他們會在雕刻成型之後將雕像贈與大秦。”
“倘若長安君以為此雕像可用,勞氏便會用此雕像取代昔之雕像進行祭祀。”
“祭祀數載之後,若勞氏的日子能有所好轉,便說明他們的祭祀無誤,先祖祝融再次對他們降下了庇佑。”
“昭某以為此策甚善。”
“昭某亦意欲如此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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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昭氏亦要供奉長安君?!”
身為江南百姓、楚國遺民,家裡卻供了個嬴成蟜,全家上下每年對著嬴成蟜五體投地。
這要是犯了事兒,秦國法吏來抄家的時候都不敢肆意妄為。
隻要勞氏、昭氏老實一點,他們的日子能不蒸蒸日上嗎?
昭願糾正道:“非是供奉長安君,而是為先祖祝融恢複本來麵貌!”
景疇也緩緩頷首道:“昭賢侄所言,有理!”
“為先祖恢複本來麵貌,確實是我等子孫後代應儘之務。”
“今景某已非族長,不過景某會儘快與吾兒商議。”
“如無意外,景氏亦會再造雕像。”
屈徹雙眼瞪的更大了。
你孫女可是嫁給長安君了!
雖然你孫女隻是小星,你也算不得長安君的嶽大父。
但你丫每年對著你孫女婿的雕像行大禮,你真能彎得下腰?
迎著屈徹震驚的目光,景疇麵露笑意:“屈氏若是不願如此施為,亦無不妥。”
“隻是,景某以為此等祭祀大事合該以先祖的心意為準,再與族人共商之,而不是因個人好惡而斷。”
“今屈、景、昭等諸族皆遭重創,若是一步踏錯便可能再無振興之機。”
“屈賢侄!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凡事要好好考慮啊!”
景疇在笑,景疇的眼中卻沒什麼笑意。
迎著景疇隱含威脅的目光,屈徹終於無奈輕歎:“屈氏在內史郡勢單力薄。”
“景叔父若是尋得了得利匠人,還望景叔父能引薦一二!”
景疇朗聲而笑:“好說好說~”
“為先祖能恢複本來麵目,飲勝!”
屈徹、昭願也舉起酒爵,心思各異的高呼:
“飲勝!”
飲儘爵中酒後,景疇將酒爵放在案幾上,拱手一禮歉然道:“景某合該送兒子進學去了。”
“不能與二位共飲,還請二位原諒則個。”
昭願笑而拱手:“此乃大事,自是不能耽擱。”
“不知是哪位賢侄要去進學,又拜了哪位名師?”
“若是景叔父不棄,我等亦當一同前去道賀啊!”
景疇強壓著笑道:“還能是誰人?便是景某嫡長子,頗兒!”
昭願目露訝色:“誰?守正(景頗的字)?!”
“守正年已過四旬,竟還要……”
昭願瞳孔突然一縮,失聲道:“守正賢侄莫非是要往大秦軍校進學乎?”
景疇再也壓不住笑容,嘴角瘋狂上揚道:“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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