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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堂朝臣齊齊目露錯愕。
他們苦苦勸諫了一個多時辰依舊毫無進展,嬴成蟜卻僅憑三言兩語便讓嬴政做出了妥協?!
雖然嬴政依舊沒有態度鮮明的要推廣孝道,但嬴政願意帶著嬴成蟜去麵見趙姬便已是巨大的進步!
一時間,一些朝臣看向嬴成蟜的目光一變再變。
長安君果然善於遊說!
嬴成蟜回首看向一眾朝臣,微微皺眉:“諸位這是什麼眼神?”
“本君不過是饞一口珍饈而已,依本君的功績央求王兄帶本君去解解饞,怎的了!”
呂不韋撫須而笑道:“實是應有之意也!”
嬴成蟜欣然頷首:“本君亦如此以為!”
“諸位同僚方才在與大王商討何事?繼續便是。”
繼續什麼?
繼續讓那些蠢材破壞嬴成蟜好不容易才促成的大好局麵嗎?
呂不韋起身麵向嬴政拱手道:“今日朝議之時已久矣,各衙屬官定皆在衙中苦苦等候。”
“臣以為,當先行散朝以令群臣治政。”
嬴政麵色冷肅的頷首道:“準!”
一眾朝臣齊齊起身拱手:“臣等告退!”
群臣離開禦書房,嬴政又揮手令宦官宮女也儘數散去。
嬴成蟜親自關上了禦書房的大門,轉頭對嬴政投去了一個幽怨的目光:“大兄,汝真當乃弟是和事佬、老大姊乎?”
“弟可是殺人盈野的大將軍!殺了超多人的那種!”
“結果你看看凱旋之後的弟都在做甚?”
“先是調和大兄與相邦之間的矛盾,又要調和大兄與王太後之間的矛盾。”
“這般事若是傳出去,怕不是要笑死弟的昔日之敵!”
嬴成蟜很清楚,嬴政不是讓嬴成蟜入宮來和他一起舌戰群儒的。
而是來給嬴政搬梯子的!
嬴政從後方櫃子裡翻出一尊酒壇和兩枚酒爵,拍開封泥後為酒爵斟滿酒水,聲音略顯尷尬的發問:“弟都看出來了?”
嬴成蟜徑自上台走到嬴政對麵落座,毫不客氣的一把抓起那枚屬於他的酒爵,一飲而儘。
呼出一口酒氣,嬴成蟜無語的說:“車郎中將高親自來弟府上請弟入宮,麵上說著讓弟嗬斥群臣,不準群臣如此逼迫大王,話裡話外卻又都請弟勸勸大兄。”
“這是他有資格說的話?”
“弟哪還能不知道這是大兄的手筆!”
“再觀大兄近來多為關東地費心操勞,更是任由相邦施為,靜待關東儒生發難。”
“弟豈能不知大兄所願?”
呂不韋的手腕確實很硬,手段確實很強。
但在當今大秦,再硬的呂不韋也硬不過嬴政!
即便嬴成蟜沒有通過前世記憶猜出嬴政的心思,韓夫人也已通過天下局勢、朝中動向和嬴政的目標猜出了嬴政的心思。
嬴政為嬴成蟜斟上酒水,慨然輕歎:“知寡人者,王弟也!”
“乃兄實不以為乃兄有錯,乃兄實不願赦王太後之罪。”
“隻是為關東安定計,乃兄卻不得不赦王太後之罪,以此取個勞什子孝名,令關東人讚許!”
“噫籲嚱!”嬴政滿飲爵中酒,而後將酒爵重重砸在案幾上長歎:“徒奈何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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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斟酌著語氣道:“弟以為……”
嬴成蟜剛開口,嬴政的目光就掃了過來:“此等治民之事,無須弟掛帥出征!”
嬴成蟜:ヽ(`)ノ
嬴成蟜哭笑不得道:“大兄以為弟是那等魯莽之人嗎?”
“弟隻是以為,大兄若是著實不願,便無須為了治關東地而迎回王太後。”
“弟反倒是以為,此舉真正的益處乃是迎回王太後,至於對關東地的治理卻隻是小事而已。”
嬴政訝然看向嬴成蟜,聲音染上了幾分怒氣:“非惡事?”
“王太後夥同賊子舉兵謀反,更是意圖殺害寡人!”
“寡人迎回王太後非惡事乎?”
“此實乃大惡之事也!”
惡!
惡心死寡人了!
嬴成蟜聳了聳肩:“王太後無心政務,更無心爭權奪利,隻是在縱著麾下借用她的名頭去謀取私利。”
“王太後雖頗為……自由,喜好卻很容易滿足,而不會為一己之私敗壞大秦社稷。”
“王太後夥同嫪毐作亂,但你我卻皆知,直至嫪毐起兵之前王太後都對嫪毐之舉一無所知。”
“王太後隻是蠢,而非壞!!!”
“若是與齊君太後(齊王建之母)相比,王太後自然遜色良多。”
“但若是與秦宣太後等一眾太後相比,王太後卻又顯得頗為難得。”
“迎回對大兄已全然無害的王太後,沒準還能修複幾分親情,何樂而不為?”
在嬴成蟜看來,趙姬最大的問題就是愚蠢!
趙姬沒想過要殺嬴政,畢竟不論是趙姬的哪個孩子做秦王,趙姬都是王太後。
趙姬甚至沒想過去爭奪嬴政手裡的權力,她真不樂意操持權柄,隻喜歡操持美男。
但趙姬的愚蠢卻讓附著在趙姬身邊的人擁有了趙姬的名頭,並能夠打著趙姬的名頭去和嬴政爭奪政權,甚至是嘗試置嬴政於死地!
趙姬臣屬的所作所為自然都會被歸咎於趙姬頭上。
趙姬最為愚蠢的行為,便是她竟然膽敢生下嫪毐的孩子!
宣太後權傾朝野都不敢和麵首生孩子,趙悼襄後已經算不得聰明了,但她也知道不能給彆人生孩子,唯有蠢到一定境界又頗為追求自由的趙姬竟然給嫪毐生了兩個孩子!
但從利益的角度來看,當趙姬沒有了代王佐政的權力之後,趙姬越蠢越利於嬴政。
嬴政抬抬手就能掐滅趙姬作亂的可能,甚至能借用趙姬去釣一些包藏禍心的賊子,更還能將趙姬當成一個優秀的政治工具人,賺取包括孝名在內的很多政治光環。
從情感的角度來看,趙姬固然愚蠢,但趙姬不隻是生了嬴政,更是獨自一人在群敵環伺的敵國國都庇護了嬴政長達八年之久!
雖然嬴政在那八年的日子過的很艱難,但趙姬終究是護著嬴政活了下來,誰都不能說趙姬沒有儘到母親的義務。
莫要看嬴政現在恨不能讓趙姬去死,但誰知道晚年的嬴政會否回憶起童年的記憶,因趙姬之死而留下終生的遺憾?
嬴成蟜也不知道,但嬴成蟜希望嬴政能少一些留下遺憾的可能。
嬴政聲音中的怒氣更盛:“修複幾分親情?”
“王太後做出了諸多寡顏鮮恥之舉,愧對寡人,愧對父王,愧對王弟!”
“此等無禮無德之輩,與寡人有何親情可言!”
“寡人隻欲這不堪無恥之人速死,以免玷汙我大秦清名!”
嬴成蟜心中有些無語,清名那玩意彆說是大秦了,秦、楚、趙三國加起來都湊不出一份清名!
嬴成蟜確實完全無法接受趙姬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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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嬴成蟜看來,趙姬的行為放在自詡開放的後世也能讓天下人瞠目結舌。
但在這個時代,趙姬的行為其實……也就那樣吧。
不說遠的,就是近的。
出身楚國的宣太後可以在麒麟殿和外國使臣聊先王的尺寸,聊到興起還能邀請外國使臣一起嘗嘗樂子,沒玩儘興便回後宮繼續樂嗬樂嗬,甚至還想和小白臉合葬一處。
出身趙國的趙國悼襄太後夥同情夫謀害先王,又夥同情夫謀害鎮國大將軍,在後宮公然開趴體,邀請先王的兄弟叔伯同樂。
誰在意?
這個時代就是這麼自由!
但嬴成蟜沒有駁斥嬴政,而隻是砸了砸嘴:“弟著實沒想到大兄對王太後的恨意竟然如此深沉。”
“既然大兄心中這般不願迎回王太後,那弟以為,咱不迎了!”
嬴政微怔:“不迎了?”
而後嬴政無奈搖頭:“為治關東地,非迎不可!”
“弟切莫再想用殺伐威懾關東之民。”
“否則關東地必愈亂也!”
“乃兄雖厭相邦之策,但誠如相邦所言,唯有迎回王太後,乃兄方才能得關東之民認可。”
“以當今大秦之疆域丁口,大秦便已難治,若欲治天下,我大秦必當施以孝治國之策!”
嬴成蟜反問:“若欲令天下人心中向孝,至少也需要幾代人的培養。”
“然我大秦一統天下卻必當於你我這一代人的時間內完成。”
“大兄以為,來得及嗎?”
嬴政沒想到嬴成蟜的話鋒會突然從迎回趙姬轉向以孝治國。
但當提及正事,嬴政還是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沉聲開口:“來得及!”
“乃兄欲並納博士非、博士越與相邦之策,以法行孝、以名重孝。”
“大力推廣之下,必當可於一代之內竟功!”
很多人認為孝是儒家的特權,被儒家痛批的大秦肯定是嚴刑峻法、不忠不孝的。
秦國確實不重視孝道。
但原本曆史上的秦朝卻是第一個正式確立了‘不孝罪’的國家或朝代,開辟了不孝入刑的先河!
在大秦一統天下的那一年,嬴政便開始大力推行孝治文化。
更是在《秦律》中新增規定,毆打了父母或祖父母等長輩便皆判城旦舂,刑期則是——無期!
父母偷竊子女的財產不算偷竊,凡是老人告發子女不孝並請求判罰的,無須經過三環申請便可立刻逮捕其子女。
某個父親向朝廷狀告兒子沒有儘孝,朝廷在核準過後砍去了其子的雙腳,將其子流放去了蜀地,終生不準其回返故鄉!
曾經渾不在意孝道的秦國,在一統天下化身秦朝的那一年陡然變成了縱觀古今也獨樹一幟的重孝之國。
有用嗎?
嬴成蟜搖了搖頭:“沒用的,彆想了,放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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