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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劉季沒有明確說出他要做什麼。
但那賤嗖嗖的笑聲卻已是一切儘在不言中!
嬴扶蘇看向劉季的目光有些無奈,拱手苦勸道:“劉先生,請慎言!”
而後嬴扶蘇又趕忙向淳於越拱手一禮:“淳於夫子,劉先生絕無惡意,隻是言語間有些粗俗。”
“然,本公子以為淳於夫子同樣有無禮之處。”
“本公子知淳於夫子以為劉先生鄙薄,不願與劉先生論道,然,子曰……”
看著將劉季護在身後的嬴扶蘇,淳於越的視線有些恍惚。
嬴扶蘇才剛滿歲的時候,淳於越就來到了嬴扶蘇身邊,教導咿呀學語的嬴扶蘇以聖人言。
彼時的淳於越在嬴扶蘇諸多夫子中的排序並不靠前,他每旬日隻能教導嬴扶蘇區區兩個時辰而已。
但那時的淳於越便已對嬴扶蘇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他不隻是將嬴扶蘇視作他的弟子和進身之階,更是將嬴扶蘇視作他的衣缽傳人、他畢生理想的踐行者!
隨著朝中爭鬥的加劇、大秦整體戰略的偏轉和後宮內的利益交鋒,嬴扶蘇的諸多夫子或被罷官或隨熊啟南下,宮中楚風漸散,朝中東進之心愈濃,淳於越終於得以成為嬴扶蘇的首席夫子,每日都能教導嬴扶蘇。
淳於越對嬴扶蘇的期許也在逐漸變高,誓要將嬴扶蘇培養成他心目中的玉君子,甚至是聖王!
嬴扶蘇也沒有愧對淳於越的教導和厚望。
雖然年歲小小,但嬴扶蘇所行所舉、所思所想卻都完美符合淳於越的要求,已經有了成為君子的雛形。
但就在淳於越滿懷期待的看著嬴扶蘇漸漸成長成為如玉君子的時候,劉季卻像是跨騎鬼火的黃毛小子一般蠻橫的闖入了嬴扶蘇的生活,非但在嬴扶蘇身邊吹流氓哨,更還向嬴扶蘇傳達了諸多肮臟卑劣的思想,帶嬴扶蘇去做了醜惡濁臭的事,甚至是讓嬴扶蘇喜歡上了他!
而現在,劉季竟敢站在淳於越麵前公然言說他以後要更加深入嬴扶蘇的生活,要向嬴扶蘇傳授更多令人作嘔的想法,每旬日還要霸占嬴扶蘇一整天!
淳於越心中理智的那根弦,斷了!
“倉朗~~~”
拔劍出鞘,淳於越雙目赤紅的衝向劉季,嘶聲咆哮:“汝未聞聖人言,今當試君子劍!”
嬴扶蘇失聲驚呼:“淳於夫子,切莫衝動!”
劉季卻是絲毫不慌,直接將手裡的豆子灑向身前。
若是在荒郊野外,這把豆子必然會被一腳踩進土裡。
但這裡可是鹹陽城主道,這裡的土層早已被夯實如石,更是每日灑掃!
淳於越一腳邁出便踩中了不知多少顆豆子,上半身還在向前衝,腳下卻已打滑失控,隻能眼睜睜看著地上的豆子在他眼中不斷放大!
“嘭!”
眼見淳於越狠狠的栽倒在地,劉季砸了砸嘴:“嘖嘖嘖~這聲兒聽著都疼!”
“大家夥兒都看著呢,這老丈是自己把自己摔死的,和劉某可是沒有半點乾係!”
淳於越艱難的爬起身,嵌著一顆豆子、現出十數處白點的臉龐朝向劉季,聲音愈怒:“你這無賴子!!!”
劉季右手大拇指指向淳於越,看著嬴扶蘇咧嘴笑道:“你看,他急了!”
嬴扶蘇左右為難,又焦急又無奈的低呼道:“劉先生!切莫再玩鬨了!”
“淳於夫子無端指責劉先生乃是淳於夫子之錯,淳於夫子理當向劉先生致歉。”
“然,劉先生此舉雖事出有因卻也確實無禮,劉先生也理當向淳於夫子致歉!”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
“為君子者……”
嬴扶蘇竭儘所能的講著道理,淳於越艱難的拄劍起身,轅守等幾名夫子和魯衝等一眾門客也無一人去聽嬴扶蘇說了什麼,而是全數雙眼冒火的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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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季見狀再不敢多待,小跑著後退了幾步,接連從懷裡掏出烤豆灑向地麵,還抽空對嬴扶蘇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揮手而呼:“公子,下旬再見!”
轅守繞過被灑了烤豆的區域,迅速衝向劉季,怒聲爆喝:“無賴子!休走!”
劉季當即轉身,撒腿就跑,口中狂笑而呼:“諸位無須多送,咱們下旬再見!”
雖然身後有數十名儒生在持劍追殺,但劉季心裡卻半點不慌。
論逃跑,劉某可是專業的!
雙腿交替之下,劉季腳底生風,隻片刻就狂奔出數百丈距離。
而後。
劉季就被捕了!!!
鹹陽縣衙。
剛被擢升為縣令沒幾天的雲洋拿著劉季的驗傳憑,聲音嚴肅的發問:“姓甚名誰,何地人士?”
在數名除賊曹惡狠狠的環視下,劉季笑嗬嗬的拱手道:“沛縣劉季,現為治豕院內一先生,拜見上官。”
身側小吏冷聲而喝:“笑?還有心情笑?”
“汝可知汝犯了多少律法?”
“單就棄灰(垃圾)於鹹陽主路這一條,便當判黥麵!”
“於鬨市高聲喧嘩、疾走狂奔、口出穢言……數罪並罰之下,便是從輕發落也當黥、刖(斬趾)、髡(剃頭剃須)、笞五十、貲(罰款)一甲,城旦舂一載!”
“此地可是鹹陽城!汝怕不是失心瘋了才會如此肆意妄為!”
小吏很難對劉季有什麼好態度。
這家夥是真難的追!
若非城門衛配合著封鎖了城門,他們鹹陽城的除賊曹和除賊吏們可就顏麵儘失了!
小吏右側,淳於越冷聲道:“本官以為,這無賴子油嘴滑舌、狡詐無恥、無禮無儀,慣善妖言蠱惑。”
“然,這無賴子所行之事卻理應不該承朝廷如此重懲!”
“此子本為楚人,不通我大秦律法,又是初犯,朝廷自當以教為主,豈能施以如此酷刑?!”
劉季訝異的看著淳於越道:“老丈,是你拎著劍要殺劉某,劉某方才轉身就跑的。”
“現下你又為劉某說話?”
“老丈,汝腦疾乎?”
前腳帶著人拎著劍追著劉某砍。
後腳反倒是幫劉某說話。
你丫神經病吧!
淳於越理所當然的說道:“本官非是在為汝說話,而是在仗禮執言!”
“當今秦律,殘暴不仁!”
“不教而誅更是為虐!”
“為社稷萬民,本官自會勸諫大王寬政緩刑!”
劉季不認可淳於越的理,但淳於越認的就是個理!
劉季的所作所為讓淳於越惱火至極,欲殺劉季而後快,淳於越也認為他的行為符合禮法——當年孔子還為學生而誅了少正卯呢,他淳於越為扶蘇而誅劉季實乃是效仿先賢之舉!
但!在淳於越看來,劉季的所作所為絕對不應該被判處如此之重的刑罰,這是殘暴不仁之舉,而身為君子,就該與殘暴不仁鬥爭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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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吏惱了,向著淳於越的膝窩就是一腳:“於鬨市聚眾持劍追殺旁人的賊子,也敢言我秦律暴虐?!”
劉季確實被捕了。
但劉季終究還是逃過了淳於越等人的追殺。
因為淳於越等人被捕的更早,罪名也更重的多!
淳於越硬挺著自己的膝蓋沒有跪倒,甚至還回頭還以一記正氣十足的瞪視:“酷吏!”
劉季砸了砸嘴道:“勸朝廷少些酷刑,又說人家除賊曹的弟兄是酷吏,自己拔劍拔的倒是快。”
“荒謬!荒天下之謬!”
淳於越傲然道:“本官上諫大王寬政緩刑乃是為仁,本官拔劍斬佞是為勇。”
“子夏曰……”
淳於越長篇大論之際,鹹陽縣文無害跑到了雲洋身側,低聲道:“上官,文書都已經寫好了。”
雲洋略略點頭,而後撇了淳於越一眼道:“本官也以為沛縣劉季此舉不當受肉刑。”
“畢竟沛縣劉季違律乃是被逼無奈的無心之舉,更得了大王赦令,無須問罪。”
“反倒是汝等一乾人犯,竟於鬨市公然持劍追殺旁人,肉刑必不可免,死刑恐也難逃!”
劉季雙眼一亮:“這老丈要被砍腦袋了?”
“何時行刑,劉某必定親往觀之!”
淳於越、轅守等人卻是齊齊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此等不仁不義、無恥至極的賊子竟是得了大王赦令?大王怎會如此善待這無賴子!”
“依這無賴子之所為,黥、刖、髡、笞、貲後城旦舂固然暴虐,但又豈能連教育一番也無便就地釋放?!”
“這無賴子被赦免,反倒是我等會被判死刑?昏君!昏君也!”
“不可能!自這賊子被捕至今不過一個時辰而已,大王怎麼可能現在便下了赦令!汝身為縣令,安敢假傳王令!”
在一眾嬴扶蘇的夫子門客們看來,他們的行為於禮不該重懲卻被重懲,劉季的行為於禮不該重懲卻連教育也無。
無論是判罰本身還是推動判罰的秦律和王令,都讓所有夫子門客勃然大怒!
雲洋淡聲道:“沛縣劉季入衙之前,大王赦免沛縣劉季的文書便已至我鹹陽縣衙。”
“本官所為所判無半點不合律法之處。”
你們以為本官方才寫的文書是赦免劉季的文書?
天真!
劉季剛走到半路,長安君求大王特赦劉季的信就已經傳入宮中。
劉季才剛進城門,大王赦免劉季的命令便已入縣衙。
劉季還沒動手呢,赦免劉季的各項文書就已經做好了。
本官方才不過是在等著劉季犯罪,而後根據劉季犯下的罪行補個手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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