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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喜眸光一閃,毫不猶豫道:“毛上卿是欲令寡人賣子求和乎?!”
毛遂沉聲道:“燕王所言,大謬矣!”
“此番大趙主動出征攻秦,乃是為遏製秦之興盛,為趙、燕、齊爭取喘息之機。”
“秦國國力疲敝,亦不願掀起大戰!”
“依秦趙兩國戰前所定,此戰隻會是局限於太行山周邊的小範圍摩擦,隻待耽擱了秦國秋收,我大趙自會收兵。”
“然!”毛遂怒聲而喝:“燕太子丹卻密謀刺殺秦王,令得秦長安君勃然大怒,完全拋棄了戰前所定,不惜一切代價的東進!”
“若非燕太子丹刺秦,秦軍此戰絕不會攻破邯鄲!”
“若非燕太子丹刺秦,秦軍此戰亦不會俘我趙王!”
“此戰之所以發展至此,趙國祭祀之所以斷絕,皆是燕太子丹之罪也!”
“燕國若不交出燕太子丹,此戰絕無平息之可能。”
“若此戰繼續,我大代便隻能與秦合盟,同攻燕國!”
毛遂拱手一禮道:“是故,燕王大謬矣。”
“燕王絕非賣子求和,而實是賣子求存!”
燕王覺得賣子求和很屈辱?
那外臣便不吝於說的更直接一點。
賣太子根本就不是求和的價碼,而是買你國祚的價碼!
若是不交出燕太子丹,就等著國家滅亡吧!
“嘭!”燕王喜一巴掌拍向案幾,怒聲而喝:“代國欲攻便攻,又何苦提出寡人絕不可能同意的要求?!”
“僅憑代郡之力,汝等果真能發兵十八萬攻我大燕乎?!”
燕王喜不信代郡不留下一些兵馬防備四敵。
在趙國剛剛大敗一場的情況下,代郡還能湊出二十餘萬兵馬?
燕王喜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毛遂雙眼直直的看著燕王喜,毫不退讓的沉聲而喝:“信與不信,皆由燕王決斷。”
“是戰是和,亦皆由燕王決斷。”
“是存是亡,更是由燕王決斷!”
看著毛遂眼中的篤定,燕王喜不敢不信了。
雖然燕國除卻增援燕丹所部的二十萬大軍之外還能再湊出近二十萬大軍,但燕王喜還是有點慌了。
畢竟,昔年燕王喜曾發兵六十萬攻趙,趙國卻僅發兵十三萬便大敗燕軍,陣斬栗腹、生擒卿秦!
倘若承襲了趙國社稷的代國果真陳兵十八萬於邊境,燕王喜至少也需要有八十萬兵馬才敢言一戰!
就在此時,一名侍郎快步入殿,在燕王喜身側低聲道:“啟稟大王,秦國使臣求見!”
毛遂見狀輕聲笑問:“想來,是秦國姚上卿亦至矣?”
聽毛遂這話燕王喜便可以確定,毛遂在進入武陽殿之前絕對已經和秦國使臣有了接觸。
帶著愈發沉重的心情,燕王喜沉聲開口:“傳秦使入朝覲見!”
伴著侍郎傳召的呼聲,姚賈快步踏入武陽殿,竟先是麵向毛遂拱手見禮,而後方才麵向燕王喜拱手一禮:“外臣上卿姚賈,拜見燕王。”
燕王喜臉色有些不好看的發問:“姚上卿今日前來,亦是為勸諫寡人乎?”
姚賈神色輕鬆的開口:“外臣苦苦遊說燕王旬日有餘,卻未能勸得燕王回心轉意。”
“外臣已知外臣能為有限,著實無法為燕王說清利弊,便上稟我王辭去了駐燕行人之職。”
“外臣今日前來,亦非是為勸說燕王,而是向燕王辭行的。”
毛遂麵露愕然。
本官本以為來了位猛猛的隊友,結果你卻要跑了?
燕王喜眸光猛然一凝:“辭行?!”
行人所擔負的責任若是放在後世便類似於駐外大使。
一個國家從另一個國家撤出駐外大使意味著什麼?
任何一個時代的人都不言自明!
姚賈拱手再禮:“然也!”
“姚某明日便會啟程歸秦,下一任駐燕行人不日便至。”
聽姚賈說還會有下一任駐燕行人,燕王喜頓時就放鬆了下來,甚至笑而發問:“姚上卿實乃當世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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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寡人事務繁忙,無暇與姚上卿暢飲暢聊,實乃大憾也!”
“不知秦國意欲派遣誰人接任姚上卿之位?此人又能有姚上卿幾分能為?”
姚賈失笑道:“燕王謬讚!外臣著實擔負不起啊!”
“外臣苦苦勸諫燕王許久,依舊未曾為燕王闡明利弊,無功而返。”
“但下一位行人卻是舉世皆知的說客,凡對外遊說無往不利,從未有一次失手!”
“姚某之才,遜其遠矣!”
燕王喜目露不解:“秦國還有如此大才?寡人怎麼從未聽聞過!”
對外遊說無往不利?
這種人寡人怎麼聞所未聞!
這不合理啊!
姚賈溫聲而笑:“燕王想來不會不識此人。”
“下一位駐燕行人,便是我大秦長安君。”
燕王喜:!!!
燕王喜豁然起身,不敢置信的看向姚賈發問:“誰?!!”
大秦長安君?
嬴成蟜?!
你說此人是說客?!
彼其娘之!
嬴成蟜還真就是個說客,更是以說客身份登上的天下大舞台。
隻不過嬴成蟜正兒八經的遊說隻進行過一次,餘下的遊說都是憑刀劍之利,而再非是唇舌之利。
凡是被嬴成蟜遊說過的人至少也會損兵折將、錢糧虧輸,戰死沙場、社稷不存也是常有的事!
這等‘遊說’大才,你讓他來當駐燕行人?!
姚賈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正是我大秦長安君,公子成蟜!”
“現下我大秦長安君已至陽狐城,正在攻滅燕太子丹所部。”
“若我大秦長安君能陣斬燕太子丹,或會引兵回返,再由旁人接替駐燕行人之職。”
“若不能,我大秦長安君便會親領我軍一路北上,親自遊說燕王!”
毛遂樂了。
領著大軍一路跑到都城之外進行遊說,這場麵毛遂可太熟了!
畢竟,趙國都已經經曆過兩次了!
第一次遊說,趙王偃薨。
第二次遊說,趙王遷被俘,趙國亡!
是時候讓燕國也品嘗品嘗嬴成蟜的遊說之能了!
毛遂湊趣的拱手道:“外臣聞長安君之名久矣。”
“此番秦長安君親自入燕遊說燕王,我大代武安君想來也定會興致盎然,領兵前來臂助一二。”
聽著姚賈和毛遂的話語,燕王喜腦瓜子嗡嗡的。
雖然秦國已經疲敝,秦國理應不該再掀起大戰。
但燕王喜不敢賭嬴成蟜會不會真的領兵一路打到薊城!
因為在燕王喜看來,嬴成蟜就是個瘋子!一個連嬴政都偶爾會控製不住的瘋子!
雖然由燕丹率領的三十萬生力軍有和嬴成蟜率領的十餘萬疲兵一戰之力。
可偏偏在這種情況下,代國李牧還要來幫幫場子!
就算代國新遭重創、秦國國力疲敝,可兩國合力發起的攻勢又豈是燕國能扛得住的!
燕王喜沉默數息後,慨然長歎:“此番,確實是我大燕太子行事有錯。”
“身為一國太子,卻做出了刺殺彆國君王這等苟陰損之舉,寡人聞之都倍感羞愧!恨不能無此子!”
“然,他還是個孩子啊!”
“寡人願代吾兒賠禮道歉,亦願遣吾兒入秦為質子,以求兩國和平,可否?”
燕王喜長歎之際,一副慈愛老父的模樣,惹人生憐。
但燕王喜此舉卻純粹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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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賈無動於衷,隻是拱手再禮:“外臣已辭去駐燕行人之職。”
“秦燕之事,外臣已不便置喙。”
“燕王可待下一任大秦駐燕使臣抵達,再與其商談。”
“告辭!”
燕王喜焦聲而呼:“姚上卿?姚上卿!”
然而麵對燕王喜的呼聲,姚賈卻毫無遲滯的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毛遂見狀不由得心生羨慕,也拱手道:“外臣之諫,拜請燕王細細思慮。”
“否則,外臣恐怕就隻能與代武安君、秦長安君一同勸諫燕王了。”
“外臣告退!”
目送姚賈、毛遂陸續離開武陽殿,燕王喜悲聲而呼:“寡人的孩兒啊!!!”
——
不知朝中事的燕丹暢快大笑:“燕副將果然不愧孤的期許!”
“非但阻截了秦軍追兵,更是衝破了秦軍圍困,得以與孤合兵!”
“彩!”
“大彩!”
秦王政十四年六月六日。
曆經半個月的疾馳和追趕,燕獾終於趕上了燕丹所部,並與燕丹完成合兵。
手中又多了些可用之兵,勝利的希望更多了幾分,燕丹不由得心生快意。
但燕獾卻隻能露出一抹慘笑:“彩從何來?”
“十一萬將士!”
“足足十一萬將士陷於秦陣啊!”
“我軍兵力遠勝於秦軍,最終卻唯有太子麾下的三萬親兵和我部六千餘殘兵得以逃脫。”
“彩從何來!”
在燕獾看來,這十一萬燕軍將士的犧牲或被俘,燕丹要負全責!
錯誤的戰略判斷導致燕軍被半渡而擊。
燕丹率先出逃更是導致後方燕軍徹底喪失了戰意,在兵力依舊勝於秦軍的情況下被秦軍輕易攻破,毫無還手之力!
而燕獾之所以能率領六千餘殘兵殺出重圍,不過是因為嬴成蟜急於追殺燕丹,用於圍殲的兵力並不充足,這才給了燕獾逃生的機會。
他不是殺出來的,是袍澤們用生命拖延了時間,幫他逃出來的!
何喜之有!
若非燕丹是燕國太子,更是燕軍主帥,燕獾不能以下犯上。
燕獾真的很想一拳砸在燕丹的笑臉上!
燕丹心中一訕,麵上卻依舊豪爽的上前拍了拍燕獾的肩膀:“孤知燕副將心中憤恨,更因將士們的犧牲而心中生憐。”
“不過,無礙!”
“我軍距離逎城僅剩六十餘裡,明日我軍便能與援軍合兵。”
“有二十萬生力軍在手,麵對秦軍那數萬疲兵我軍必可一戰而勝!”
“此仇,必報!”
燕獾的眼神卻沒有絲毫變化,隻是疲憊的輕聲一歎:“希望如此。”
看著一名名將士那不信任的目光,燕丹心中怒火升騰。
隻待明日!
隻待明日援軍一到,孤便能全殲秦長安君所部,非但能名傳天下更能為我大燕解一大患!
待到彼時,眾將方才能知孤的良苦用心,更能知孤這疲敵之策是怎樣的妙策!
強壓下心頭怒火,燕丹斷聲大喝:“傳孤令!”
“全軍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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