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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浪河水之上,大量戰船逆流急行。
嬴成蟜始終站在後軍大翼的後甲板上,眼含忐忑的眺望遠方。
“報!我軍將士們的家眷已與蒙將軍所部彙合,正在乘船沿泗水北上!”
“報!齊軍已回返臨淄城,齊王犒軍後解散大軍,將士們已各自歸家。”
“報!都大夫匡勇已回歸莒都,並遣散大軍主持秋收。”
“報!齊外史淳於虎已不再繼續追趕我部,開始返程。”
“報……”
一道道軍報不斷傳回大翼,待聽到一支支齊國兵馬解甲歸田,嬴成蟜終於鬆了口氣:“萬幸!萬幸!齊王宅心仁厚、不曾動怒!”
在淮河與齊軍分彆後,嬴成蟜就做賊心虛的令楊端和將防區轉移至淮河地區,以防齊軍南下,又令蒙恬率兩萬詔安軍退守成陽城,以防齊軍東進,而後令麾下船隊全速回返,以免被淳於虎追上了太過尷尬。
而今船隊已進內史郡,齊國各路兵馬已基本解散,淳於虎也打道回府了,嬴成蟜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王翦嘴角微微抽搐:“齊王能如此隱忍,這已不是宅心仁厚可以解釋的了。”
“想來大王應該又送去了不少錢財,更令齊相後勝等諸多重臣加以配合,方才能令得齊國忍下如此怒火。”
“長安君您此番著實是……”王翦沉吟幾息後才繼續說道:“欺人太甚!”
嬴政分明已與齊國商定,齊國給予秦國足夠的好處,嬴成蟜不帶走齊國的一兵一卒。
結果嬴成蟜非但帶走了齊國五萬兵馬,甚至還在收到國內傳訊後就讓船隊加速行進,又不斷分兵,令齊軍將士並其家眷轉乘民船分批北上以掩耳盜鈴。
講真,就連王翦都覺得嬴成蟜有些過於厚顏無恥了!
嬴成蟜有些心虛的說:“本將早就與齊王說了,本將想和齊王聊一聊。”
“結果齊王卻隻派遣使者去與王兄聊,還不告訴本將要派使臣去與王兄聊。”
“那盟約是秦齊之盟,本將既不知道也未曾參與簽訂,本將討些身為左相卻被逐出齊國的心理損失金。”
“合情合理……的吧?”
這次嬴成蟜搶來的可是大秦最急缺的人口和人才。
肉都已經到嬴成蟜嘴裡了,還能讓他們給跑了?
嬴成蟜才舍不得呢!
王翦無語發問:“那現在,長安君心理損失可得修複乎?”
嬴成蟜回首眺望著那一艘艘船隻,不由自主的露出燦爛的笑容:“煥然一新矣!”
王翦不由得以手扶額,失笑搖頭。
王翦真的很想問問齊王。
你想借用長安君之勢壓服境內大族以收王權的想法是好的,可你連境內大族都無法壓服,又是哪來的信心覺得自己能掌控長安君,讓長安君如臂使指的?
隻不知現在這結果,齊王會否滿意!
“家主!”
卦夫突然開口,手指前方高聲道:“有朝廷的傳令兵!”
嬴成蟜頓時就笑不出來了,趕忙快步上前,緊張的看向那艘小船距離大翼越來越近。
蒙毅跳上大翼,笑而拱手:“拜見長安君!”
“請長安君接王令!”
嬴成蟜趕忙肅然拱手:“臣長安君公子成蟜,謹聽王令!”
蒙毅展開一卷綢布,沉聲念誦:“令!”
“長安君公子成蟜所部,於鹹陽城西五裡紮營,沐浴振旅!”
雖然此戰多有波折,但嬴政已經給予了嬴成蟜所部振旅的命令。
這就意味著此戰整體上來看是勝利的!
雖然嬴成蟜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挨上幾輪金鉤玉帶,但至少將士們的軍功是保住了!
嬴成蟜頓時雙眼一亮:“臣,遵令!”
雙手接過王令,嬴成蟜趕忙發問:“大王近日來心情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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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毅一滯,強笑道:“長安君回歸內史郡了,大王也就放心了。”
蒙毅好像什麼都沒說。
但蒙毅卻好像什麼都說了!
——
九月二十三日。
日出(5:00)。
嬴政悠悠轉醒,看了眼還黑著的天色,隨口發問:“幾時了?”
趙高一邊便令服侍的宮女入內,一邊回應:“剛到日出。”
嬴政微怔,當即匆匆起身,張開雙臂由著侍女更衣,有些後怕的說:“再有一個時辰,王弟便要振旅而回了。”
“未曾想寡人今日竟起的如此之晚,險些誤了迎接王弟的時辰!”
自從知道嬴成蟜不聲不響的從齊國拐回了數萬青壯、二十餘萬人口和數千人才之後,嬴政就立刻開始和群臣商討該如何安撫齊王,避免即將到來的戰爭。
遊說、賄賂、收買等等方法,嬴政和大秦臣子們想了個遍,也用了個遍,卻依舊不覺穩妥。
所以近段時間嬴政每日都是淩晨四點左右便自然睡醒,很難像今天一樣睡到淩晨五點。
趙高溫聲道:“大王近日操勞過度,又憂慮過甚。”
“而今長安君入內史郡,大王也終於能心安了。”
嬴成蟜隻要一天不回內史郡,嬴政就一天沒法放心,生怕嬴成蟜再竄去彆國搞出點幺蛾子來!
畢竟以當今大秦的政治架構和國力基礎,再迅速開疆擴土的話真有可能把自己給噎死!
而今嬴成蟜回返內史郡,也就意味著猛獸歸巢,不會再出變故。
不止是嬴政,就連燕王喜、齊王建和趙王遷也都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嬴政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愛卿所言甚是。”
“速去傳召群臣,隨寡人同往東城門,迎接我大秦的功臣!”
鹹陽城內逐漸亮起一盞盞燈籠,而後彙聚於主乾道上,最終照亮了鹹陽城的東城門。
直至第一抹晨光降臨,由大量燈籠散發的光輝依舊躍躍欲試的與白晝爭輝。
但無人在意燈籠與朝陽之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眺望東方。
在那裡,一杆大纛當先浮現於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一名名身穿齊軍甲胄的將士緊隨其後,踏著整齊的步伐邁向鹹陽城!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了,恐怕都會懷疑這是齊國派來攻打鹹陽城的奇兵!
即便是早已知情的人見了這一幕,也不禁紛紛哭笑不得。
韓倉見狀失笑:“不愧為長安君,隻要出征,總得賺點什麼回來。”
“正巧現在正是秋收時節,這些將士並其家眷若是能速速投入田間,定能助我大秦收獲更多的糧食!”
魏繚很是頭疼:“長安君由齊國拐回的五萬士卒實乃是五萬精銳,而絕非隻是長安君所言的五萬尋常兵馬!”
“我大秦用於遊說齊國的錢財必須再加一些,否則,齊王如何能忍下這口惡氣啊!”
嬴政笑的頗為欣慰:“不愧為寡人王弟。”
“他們原本是齊國的子民又如何?”
“額滴!額滴!都是額大秦滴!”
雖然嬴政並不支持嬴成蟜的這種做法,也為嬴成蟜此舉費心收尾許久。
但當真切看到五萬齊軍陳兵於鹹陽城外,嬴政還是不由得倍感欣慰。
不愧是寡人的王弟,這性子就是與寡人如出一轍!
心中愈發熱烈,嬴政上前一步,朗聲而呼:
“愷!”
“嗚嗚嗚~~~”
蒼涼的號角響徹鹹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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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遠的編鐘敲擊出對得勝將士們的尊崇。
鹹陽城東城門大開。
一架架平車承載著樂師、歌女駛出鹹陽城,於城門兩側依次排開,也讓樂聲逐漸飄向大軍。
“咚!”
激昂的戰鼓聲陡然砸入高雅的祭祀禮樂聲中,卻顯得格外和諧。
但緊隨其後的秦腔怒吼卻以勢不可擋的殺氣碾壓一切!
“風!”
萬餘隨嬴成蟜一同東進的秦軍士卒當先湧入所有人的眼簾,並迅速於東城門構成了一個個方陣、橫向一字排開。
“咚咚!”
又是一陣戰鼓擂響,一道帶著濃濃齊魯口音的喊殺聲隨之響起。
“風!”
五萬名身披齊國甲胄的將士快步前進,迅速在秦軍將士之後、東城門之右列成方陣。
“咚!”
戰鼓三響,吳語楚歌之腔發出嘹亮的嘶吼。
“大風!”
六萬名來自楚地的義士以更快的速度越過齊軍,於秦軍將士之後、東城門之左列成方陣。
“咚咚咚咚!”
戰鼓之音愈發激昂,十二萬餘曾經分屬各國而今卻皆屬大秦的將士們以手中槍柄敲擊地麵、或是以佩劍砸擊盾牌,嘶聲高呼:
“大秦!”
“萬勝!”
齊魯吳越秦韓魏等多地不同的腔調喊出了同樣的話語。
很亂。
很不統一。
但卻有著一股令無數英雄競折腰的魅力。
那是開疆擴土、四海臣服的魅力!!!
站在城門樓上的嬴政心頭不由得湧起一股熱血,雙手也不由得扶住了城牆垛。
這,就是寡人的將士!
跨騎白馬的嬴成蟜排眾而出,跨騎灰馬的王翦緊隨其後。
在萬軍萬民和大秦一眾君臣的注視下,二人於鹹陽城東城門外十丈處翻身下馬。
嬴成蟜轟然拱手,朗聲而呼:“大秦長安君、宗正、公子成蟜於秦王政十三年三月二十一日領王令入齊,於秦王政十三年四月五日配齊國左相印,領秦齊五十一萬聯軍南下卻楚!”
“此戰,末將全王令將楚軍逐回淮河以南,更拔楚全境,毀楚宗廟祭祀!”
“此戰,我軍得敵首二十八萬三千五百零四級,陣斬執帛以上者二十七人,盈功十五萬兩千九百一十級,俘敵十二萬四千五百七十八人。”
“此戰,我軍陣斬楚王、楚令尹!”
“另有八萬六千七百一十三名義士因仰望大王威名、心向大秦而主動投軍,壯我軍聲威!”
“今,秦王政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全令而返。”
“幸不辱命,望王大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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