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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日。
四十架投石車矗立於下邳城西、南二側。
伴著木料痛苦的嘎吱聲,重達百斤的石塊被拋飛上天,而後轟然砸向下邳城的城牆!
沙土崩解,為城下屍骸鋪上一層灰土。
千餘名騎兵遊弋於南城門外,以百人為一組高聲喝罵:
“三戰三敗仍掛帥,滅楚功臣是項燕!”
“侵我大齊疆域卻又做那縮卵之輩?嚶嚶楚狗可敢出城與乃公一戰?!”
“無膽鼠輩還敢侵我大齊疆域?南蠻野人!何不以溺自照!”
“且我軍乃是勞師遠征而來,不可能速破此城。”
“景將軍莫不知若此戰落敗,會對我軍造成怎樣的打擊乎?”
項燕臉上還掛著淡笑,卻搖了搖頭:“切莫疏忽大意。”
葛平砸了砸嘴:“此地都已炎熱如斯,那闔閭城豈不是已成火爐?”
“而延陵城,便是最好的選擇。”
而在下邳城西六裡的巨山之巔,一座由夯土堆砌而成的堅實軍營同步打開營門,鬥戰所部毫不猶豫的順坡而下,對著秦軍右翼發起衝鋒!
“若非如此,屈路所部也無法竟功!”
若是任由秦軍繼續以接連不斷的沉重巨石拋砸城牆,下邳城堅持不了多久!
“堅守!堅守!”
“秦長安君非易於之輩,秦長安君既然行此策,必定已然料到了我軍堅守不出的可能。”
為了勝利,他們決定,不要臉了!
“本將更該用實際行動昭示本將對大秦的忠誠!”
“楚國遷都闔閭城後,景氏接手了諸多城池為食邑,並派遣族人加固城防。”
“舉盾!加速前衝!”
“曬死總比被殺死好。”
就在項燕忍辱負重的決心堅守之際,一支穿著楚式皮甲,拿著楚式兵刃,說著楚國方言的秦齊聯軍卻已然跨過淮河。
秦齊聯軍罵了許久後,三千餘齊軍先登勇士突然如螞蟻般湧向城牆。
“再向全軍將領重申。”
雖然景頗是降將,但既然嬴成蟜認定了景頗,彭越等人也便給予了景頗一定信任。
隻要他們執意避戰,誰又能將他們拽出下邳城?
勝利必將屬於大楚!
你丫不就是前任景氏第一順位繼承人嗎?景氏不就是你自己的家族嗎?
引軍入楚第一戰,直接就對自家下手?
因為如此烈度的戰況在這長達半個月的攻防戰中每日都會上演!
見秦軍中軍遲遲沒有動作,項燕心中略顯失望,而後下令:“開南城門!”
所有將士:啊???
這一次,不隻是彭越等二五百主,就連不遠處的中基層將士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景頗。
隨便秦齊聯軍怎麼罵,他們絕對會堅持避戰。
彭越上前一步與景頗並肩而立,先是遙望景頗目視的方向,而後不敢置信的看向景頗:“景二五百主竟將我等帶到這重城之外?”
“好熱啊!”彭越用頭盔扇著風,被皮甲包裹的身軀不斷滲出汗水。
雖然在毀去一部分投石車後,嬴成蟜必定還會繼續令匠人打造投石車,可打造新的投石車也是需要時間的。
“本將心意已決,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隻見山林之外,一座中型城池矗立於河道旁。
“越往南,越炎熱!”
“再上稟大王,請大王以重金遊說齊國權貴,貪墨齊軍將士所購田宅!”
雖然景頗是降將,但彭越、黃匡等人也都不是老秦人。
景頗坦然道:“本將若是有心歸楚,現下我軍四周必定已儘是楚軍。”
“秦長安君之策固然令得齊軍士氣再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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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頗笑道:“本將以為,我等應該用一場大勝來宣告我等的到來,給楚國敲響警鐘!”
葛平猛飲了一口水,也疲憊的喘著粗氣:“現下這才五月!”
屈徹心中大喜:“若如此,隻要我軍繼續堅守,則秦齊聯軍弊病自現。”
在熊留、鬥戰二部的掩護之下,屈路率領由騎兵、戰車和善走精銳構成的機動部隊湧出南城門,而後直直的向秦軍投石車穿刺而去!
孝!
太孝了!
你可真是景氏的大孝子啊!
景頗繼續解釋道:“昔延陵城隻是楚國東南方向不受重視的城池,也並無任何戰爭威脅,城防薄弱。”
又斬斷一片荊棘後,景頗眼前的視野變得空曠。
“都尉屈路於南城門內備戰,隨時待命!”
景頗一劍斬斷攔路的荊棘,隨口說道:“忍忍吧。”
“大彩!”
“隻要堅守,我軍必能大勝!”
聽著城外好似用生命發出的呐喊,項燕麵色不變,隻是平靜的下令:“令!”
景頗是唯一在這片區域生活過的將領,也被嬴成蟜欽點了向導重任。
“破陣!!!”
“若非闔閭城南四百餘裡便是東越疆域,想來去歲秦楚之戰後楚王還會繼續向南遷移都城呢!”
“都尉熊留率本部兵馬自西城門出城,與敵軍纏鬥,牽扯敵軍注意。”
彭越、黃匡四人對視一眼。
彭越、黃匡等人警惕的四處張望,見沒有伏兵四起,看向景頗的目光才終於重新出了幾分信任。
敵軍城池的城防是我軍將領親手規劃的?
這也太殘暴了!
“且楚王又沒得選。”
彭越沉聲道:“我軍本就不善攻城,軍中也無任何攻城器械。”
一句句在當今時代可謂惡毒至極的辱罵之言撞入下邳城,令得不少楚軍將士都怒目圓瞪,恨不能即刻出城與秦齊聯軍決一死戰!
“此人有些能為,但不多,且更善施政卻不善軍略。”
項燕終於露出些許笑容:“不錯。”
“或許無須數月,秦齊聯軍便會成為一盤散沙,可被我軍輕取之!”
屈徹等所有將領都堅定的轟然拱手:“唯!”
五十步不笑百步嘛!
不惜一切代價的突進!
……
西城門洞開、吊橋放下,承載著熊留所部向秦軍前軍主力衝殺而上!
彭越猶豫的低聲發問:“景兄,你確定?”
在項燕的命令下,昭願所部迅速登城,一萬楚軍持弩對著城外掀起一場由弩矢組成的金屬風暴!
見城外秦齊聯軍不得不舉盾格擋、悲鳴倒地,熊留暢快大笑:“袍澤們,跟緊本將!”
“楚國竟將都城遷去了那般酷熱之地,楚王果真不會被太陽曬成肉乾嗎?”
“延陵城的巡防布置和城防軍械都是本將昔日親手規劃。”
城外石碑上赫然鐫刻著兩個大字。
延陵!
“都尉昭願所部登城,向西城門外弩矢漫射,而後開西城門。”
“婢女養的乖兒!速速出城來見乃翁!否則乃翁當入城尋爾!”
“另!”
“不。”
彭越:???
一眾將領都不敢置信的看著景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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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燕看向所有將領:“我們已經頂住了秦齊聯軍最為凶猛的攻擊,接下來秦齊聯軍將每況愈下!”
結果,景頗竟然把秦齊聯軍帶來了如此堅城?!
屈路肅然拱手:“唯!”
“然,秦長安君之策並非萬全之策,更不能長久。”
景頗平靜淡然的回答:“因為延陵城乃是景氏食邑。”
景頗笑了笑:“闔閭城就如龜山一般,比鄰湖泊,所以比起此地倒是還能涼爽些許。”
“景將軍為何選擇延陵作為我軍初戰之城?”
隻要下邳城能多堅持一天,楚軍勝利的希望就能多一分!
屈桓看著屈路所部正前方慌張避讓的齊軍,又看向向著屈路左右兩側瘋狂衝擊的齊軍,若有所思:“本將以為,秦齊聯軍看起來似是已經有些失控的跡象?”
“奪城!尋吾那乖兒去!!”
“若本將果真有心歸楚,我軍根本不可能安然走到此處!”
“景二五百主莫非身在秦營心在楚乎?”
“所以雖然延陵城堅,本將卻有信心帶領我軍將士奪之!”
“我軍終於焚去了南方投石車,如此,可解我軍大患也!”
“都尉鬥戰發兵側擊秦軍右翼!”
“都尉屈路領騎士兩千、戰車三十、健卒三千出征。”
“衝殺!”
“一旦我軍被延陵守軍牽製,周邊各處楚軍將聞訊而來,很可能會將我軍圍而殲之!”
但一想到項燕的命令,他們還是隻能壓下心中憤恨,不甘的無奈長歎。
“這才哪兒到哪兒!”
“我等大可選擇其他城池,無須專門選擇延陵啊!”
“龜山距離此地可也算不得遠啊!”
“重利奢侈之風愈盛,齊軍將不可控的見利而貪婪、遇險而怯懦。”
眺望著遠處城郭,景頗目光複雜:“諸位袍澤,準備戰鬥!”
突進!
突進!
遙遙看到一片火光自南方燃起,項悍振奮而呼:“彩!”
“傳令潛入秦齊聯軍的候者,不惜一切代價挑起齊軍內部怨氣,助長齊軍奢侈之風。”
下邳城雖然也是一座占地麵積廣闊、內置冶鐵工坊的軍事重鎮,但它的城牆卻遠遠比不上大梁城、闔閭城等堅城。
“無須理會其他,焚儘秦軍投石車後立刻退回城內!”
“且據本將所知,現任延陵縣公乃是本將的族叔。”
“先登城牆者可得賞刀幣五百!還能有機會得賞虎爵!袍澤們,殺啊!”
“切莫中了秦齊聯軍的激將之術。”
戰局烈度陡然加劇。
“本將以為,本將定下的城防布置理應不曾被修改。”
“吾記得五月的龜山雖已有熱氣,卻絕對沒有這麼熱。”
但秦、齊、楚三方將領都未曾因此變色。
連景頗自己都不在意了,他們還扭捏個甚?
彭越斷聲道:“那就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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