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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沒有回答,而是一勒韁繩,翻身下馬。
蒙武不知道嬴成蟜想做什麼,但見嬴成蟜下了馬,便也與嬴成蟜一同下馬,口中還忍不住勸說:“末將知長安君此策必定可以助我大秦得勝。”
“然,此策花費的時間確實太長,於我大秦麵臨的困局毫無裨益!”
“末將以為,現下此戰最重要的乃是儘快逼回趙軍主力,而非是攻城略地,更不是滅亡趙國。”
“拜請主帥三思啊!”
嬴成蟜沒心思理會蒙武,右手五指用力插入地麵。
指尖細細感受著地下的濕潤度,又抓起一把泥土用手指捏碎,嬴成蟜打斷了蒙武的話頭,沉聲發問:“內黃周邊多久不曾下雨了?”
蒙武一怔,目光不由得落向嬴成蟜手中。
此地距離黃河還不算遠,但嬴成蟜抓起的土壤卻已十分乾燥,即便被嬴成蟜捏碎也隻能留下一些粉土,甩一甩便能甩乾淨。
一個瘋狂的念頭乍現,蒙武眼中儘是錯愕:“上一次下雨是在十六日前。”
“主帥此策難道非是針對內黃等城的存糧,而是針對內黃等城的水源?!!”
先說截斷河流,又測試土壤含水量,再問降雨情況。
嬴成蟜的意圖呼之欲出!
嬴成蟜站起身來,拍掉手中粉土,目光看向路邊那已然發黃枯萎的粟苗:“蒙副將所言不錯。”
“內黃等城的存糧必然豐沛,這些城池內的守軍也不多,便是支撐兩三年本將也並不意外。”
“但人活著不止要吃飯,更要喝水!”
“如果內黃等城沒了水,這些城池能堅持幾日?”
蒙武毫不猶豫道:“此策不妥!”
“雖然河流是城池的主要取水地,但各個城池內都會有大量水井,若我軍切斷水源,敵軍還會拿出所有器皿承接雨水。”
“雖然必然不足以完全取代河水,但保證最基本的需求、令守城將士不被渴死卻不成問題。”
“末將拜請主帥休要有這等不切實際的想法!”
蒙武也知道水源是生命的必須品。
如果這些城池是安紮在山上的營寨,蒙武也能想到圍山斷水。
可他們的對手是縮在城內的兵馬,他們是有水井的啊!
想靠斷水來破城,未免太過瘋狂!
嬴成蟜沉吟片刻後道:“本將不知道未來月餘會否一場雨都不下。”
“本將隻能確定今歲天下大旱!”
“至少要到六至八月,天下才會陸續恢複降雨。”
蒙武眸光一凝,沉聲追問:“敢問主帥,今歲會是何等程度的大旱?”
嬴成蟜認真的說:“本將不能確定。”
“本將隻知這是一場至少也可以載入史冊的天下大旱!”
如果不是這場大旱載入了史冊,嬴成蟜又如何能知道這場大旱?
但即便是通過史冊了解到了這場波及整個天下的大旱,嬴成蟜也不敢賭內黃縣也在旱區範圍之內。
直至通過降雨的消息和土壤的含水量,嬴成蟜才敢放手一搏。
蒙武瞳孔猛然一震:“果真?”
嬴成蟜看向蒙武,眼中儘是嚴肅和堅定:“此事事關我大秦安危,更事關大王安危!”
“本將不會在此等事上玩笑。”
“本將說大旱,就必有大旱,本將不能確定的唯有此地會否是重災區!”
蒙武趕忙道:“末將非是質疑主帥,末將隻是……”
蒙武苦澀的說:“這可是足以載入史冊的天下大旱啊!”
“生民,苦矣!”
“長安君可曾將此事上稟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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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史官不記小事。
以華夏疆域之廣,大旱幾乎年年都有,但有多少次大旱可被載入史冊?
嬴成蟜似乎沒說什麼,但嬴成蟜卻似乎又全都說了!
嬴成蟜點了點頭:“本將早已將此事上稟大王。”
“不過拜趙、楚二國所賜,無論今歲旱與不旱,我大秦皆難得多少糧食。”
“大王早已在竭儘全力的籌措糧食。”
一場大戰近乎抽空了大秦的青壯,又讓老秦地的黔首不得不向西遷移,無法料理田畝,這場大旱不過是讓大秦本就不富裕的糧倉雪上加霜而已。
好在嬴政從開始就在全力收糧,多多少少能對今年的糧荒有些效用。
但一想到各國受苦的黔首和今年必定暴跌的糧產量,蒙武還是忍不住心生歎息。
嬴成蟜不願多談此事,直接發問:“蒙副將現下依舊以為本將此策不切實際乎?”
蒙武也收回思緒,沉吟片刻後果斷的說:“即便無法確定旱區,但既然天下大旱,主帥此策便值得一試!”
“一旦此策功成,我軍當可速奪諸城!”
大旱不止會切斷降雨,還會削減地下水水位線,再加上守城方的大規模取水,地下水位線會加速下降。
在打井技術本就不發達的戰國,一旦水位線下降就會造成諸多水井無法使用。
當流經城池的河流被截斷、天空沒有降雨、大部分水井都無法打出地下水。
聚集著大量人口的城池能堅持幾天?
根本用不了多久,城內守軍就不得不主動放棄庇護他們的龜殼,衝進秦軍的陷阱之中!
嬴成蟜笑而頷首:“既如此,此事便有勞蒙副將操持了。”
“切記斷河、圍城需要同時進行,儘量將斷河偽做圍城的其中一環,而非是我軍的主要目標。”
“以免城內守將發覺我軍目的,提前儲備河水。”
“敵軍發現的越晚、儲備的水越少,我軍奪城的速度才會越快!”
蒙武肅然拱手:“末將必不有失!”
見嬴成蟜和蒙武你一言我一語的便敲定了軍略,田假終於忍不住發問:“敢問主帥、蒙副將,兩位將軍依據今歲天下大旱而定軍略,是否有些過於草率了?”
“天意難測。”
“即便是大巫的解讀也不一定完全準確。”
“為將者更是應敬鬼神而遠之,兩位將軍難道不曾懷疑過這個讖言會否不準嗎?”
田假很懵,非常懵。
田假接受鬼神是存在的,也會遵照禮儀去祭祀鬼神,但對鬼神的態度卻始終是遠離的。
根據田假的了解,秦國雖然也崇尚鬼神之說,卻多信鬼神而少信讖緯預言。
結果現在,大秦軍方扛把子和大秦第一名將竟然根據一道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讖緯之言,再結合內黃已有半個月沒下過雨的過往天氣就做出了今年會天下大旱的判斷,並根據這縹緲的讖緯之言製定了整體戰略?
現在才是三月末,少雨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如何能篤定直到六月都會大旱啊!
簡直離譜!
蒙武訝異反問:“為何要懷疑?”
“這既然是主帥所言,必不會有誤。”
“主帥難道會害我軍不成?”
蒙武理所當然的覺得嬴成蟜說的就是對的。
田假理所當然的無法理解蒙武的理所當然。
迎著蒙武本該如此的目光,田假的聲音都有些磕巴了:“主帥自然不會害我軍。”
“可、可那卜算之人卻不一定對我軍心存善意,更不一定能通鬼神之言!”
“這可是事關國之大戰的大事,如何能輕易相信!”
“至少也該再多加核驗,亦或是再請方士一觀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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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武認真的說:“縱觀大秦,無人比主帥更懂鬼神之言。”
“昔年我大秦列代君王先祖齊現於雍城,臂助主帥吞噬妖鬼、護我大秦。”
“既然主帥言說今歲天下大旱,那定是我大秦的列代君王先祖相告。”
“我大秦的列代君王先祖不會害我大秦。”
“至於更多的細節,自然不是我等臣子該問的!”
當今大秦,誰不知道嬴成蟜在蘄年宮求請列代君王先祖現身,又求請列代君王先祖吞噬了禍亂大秦的妖鬼?
雖然嬴成蟜自那之後就極力否認通鬼神的事實。
可大秦列代君王先祖對嬴成蟜的溺愛做不得假。
既然嬴成蟜篤定的說出了天下大旱這等事,那必然是大秦列代君王先祖告訴嬴成蟜的,自家老祖宗還能害了大秦不成?
何必要打破銅鼎問到底?
彆忘了,大秦列代君王勿論是子、公還是王,那都是大秦的國君。
而蒙武等人隻是大秦的臣。
他們有什麼資格追問大秦列代國君和大秦王室子弟的交流內容!
蒙武做出了合理的解釋,可田假的世界觀都快崩了。
田假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向嬴成蟜:“長安君!您、您、您竟然……”
本將本以為長安君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國之大將。
結果你們現在卻告訴本將說,長安君是備受鬼神寵愛的國之大巫?!
嬴成蟜皺眉看向蒙武,沉聲而喝:“蒙副將,本將早已上稟大王。”
“本將彼時隻是為了速亂嫪毐軍心而使了些詐術,而非是在溝通鬼神!”
“蒙副將好歹也是我大秦重將,如何能輕信這等鬼神之說?”
本將一門心思的反迷信。
結果一著不慎,本將竟成迷信代言人了?
蒙武笑嗬嗬的拱手:“末將知之矣。”
“末將必不會再妄言!”
嬴成蟜又看向田假,溫和的笑道:“蒙副將不過是隨口妄言,田副將不必放在心上。”
“鬼神之說皆是虛妄,活在當下才最重要!”
田假試探著發問:“敢問主帥,接下來我軍可是要擔土填河了?”
嬴成蟜拱手一禮:“不錯!”
“要有勞齊國袍澤了!”
田假嘴角微微抽搐,看向嬴成蟜的目光滿是複雜。
還說是隨口妄言!
如果蒙副將真的是隨口妄言,如果長安君真的不能與秦國先祖君王取得聯係,你們憑什麼那麼篤定的去行斷水之策?
我等此來,乃是為了向你們學習行軍打仗的技術。
可現在……
你們這巫戰結合的打法,我們怎麼學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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