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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十二年十月十五日。
鄂城縣令官府。
姚賈坐在嬴成蟜對麵,歉然道:“當下之局,已非遊說縱橫可破。”
“朝中暫無良策可供長安君參詳。”
“大王的意思是,長安君可放手施為!”
大秦該做的、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楚國沒有像郭開那樣的最佳第六人,楚王負芻也並非易於之輩。
在楚王負芻的努力下,楚國君王與權貴之間,權貴與權貴之間的破綻被暫時彌合。
所以大秦君臣們商討了一晝夜後,隻能得出一個遺憾的結論。
他們確實沒辦法,也沒能力為嬴成蟜提供更多的幫助了!
嬴成蟜誠懇的說:“朝中群臣已為我大秦嘔心瀝血、夜以繼日。”
“在諸位同僚已經儘心竭力的情況下,依舊要求諸位同僚想出妙計,這豈不是強人所難!”
“餘下的,該是我們這些將領的責任!”
姚賈起身拱手,正聲道:“長安君既然請本官前來此地,想來定是有用得上本官之處。”
“大王令本官於此戰中聽從長安君號令,行長安君之令可先行而後奏!”
“長安君但有所需,請不吝吩咐!”
嬴成蟜是封君,又是主帥,但姚賈也是上卿。
雖然兩人在出身、實權等方麵都有著巨大的差距,但單論秩級,二人卻是相差仿佛。
而今姚賈雖是甘願做輔,嬴成蟜卻不能坦然受之,當即起身,拱手還禮:“姚上卿多禮!”
“此戰能得姚上卿臂助,實本將之幸也!”
姚賈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但很快,姚賈就笑不出來了。
隻因嬴成蟜問道:“既然大王準許姚上卿先行後奏,不知姚上卿可否於本將準許之後再奏?”
姚賈的笑容緩緩收斂:“長安君,您這是什麼意思?”
嬴成蟜肅聲道:“為了保密!”
姚賈微微皺眉:“長安君以為朝中人會泄密?”
嬴成蟜理所當然的點頭:“姚上卿莫不是不知相邦乃是當今楚王之弟?”
“亦或是不知我大秦朝堂之內有多少楚人?”
“尋常之事,自可以傳令兵和郵驛傳遞,但機密之事卻僅能通過候者傳遞,以免為敵軍所知!”
“姚上卿若是意欲上奏,要麼通過候者傳訊,要麼就等到本將準許之後,方不會誤了大事。”
嬴成蟜誠懇的看著姚賈:“姚上卿亦可先將本將此言上稟大王,等待大王下令。”
看著嬴成蟜坦然的目光,姚賈笑而頷首:“大王既已令本官聽從長安君號令,本官自當景從。”
“隻不知長安君究竟意欲令本官去做何事?”
雖然嬴成蟜的要求並不符合《秦律》,但就連嬴政都對嬴成蟜信任有加,那姚賈還緊張個甚!
且姚賈著實不認為嬴成蟜能利用他這麼個外交人才去做出顛覆大統之舉。
嬴成蟜回身落座,輕聲道:“本將需要姚上卿深入楚地,去尋僮仆軍、山賊和水匪。”
姚賈喪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眼中流露出濃濃錯愕。
啥玩意?
你讓位列九卿的本官放下手中工作,千裡迢迢的跑來鄂城。
結果竟是讓本官去找奴隸軍、盜賊和匪徒?
你自己覺得這符合本官身份嗎!
姚賈忍不住反問:“僮仆軍和賊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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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成蟜點頭道:“不錯!”
“已有候者為本將整理出了一份可供聯絡的僮仆軍和賊匪名單。”
“本將需要姚上卿令麾下深入楚地,與這些僮仆軍和賊匪取得聯係。”
“並以重金收買他們,請他們襲擊項城等百姓食邑!”
姚賈眉頭緊鎖:“僮仆軍和賊匪本就散亂,去歲又剛剛經曆過一次圍剿。”
“長安君以為,那些僮仆軍和賊匪果真有能力襲擊百姓食邑?”
嬴成蟜沉聲道:“去歲那場圍剿確實殺害了不少僮仆軍和賊匪。”
“然,自由是殺不完的!”
“楚軍去歲的圍剿不曾對楚地僮仆軍和賊匪造成根本性打擊,反而激化了僮仆軍和賊匪對朝廷的不滿,並斬斷了一些權貴與僮仆軍和賊匪私下勾連的絲線。”
“從實力上看,楚國賊匪和僮仆軍有能力完成我大秦的任務。”
“從情感上看,楚國賊匪和僮仆軍也會樂意為我大秦完成這項任務。”
剿匪,向來都是一件危險又麻煩的事。
因為賊匪的根本從來都不是那一塊土地,而是一群目無法紀的人!
人,是會跑的!
當風頭不對時,這些人頃刻間就會化作老實巴交的農人混入田間地頭,亦或是撒腿就跑、望風而逃。
隻要有一群賊匪逃出去,這些賊匪就會因他們的暴行和蠱惑逼的更多人成為賊匪!
即便是全麵剿匪過後,無需數年都會有新的賊匪出現,就更遑論楚國去年那半道崩殂的剿匪行動了。
根據莊賈的消息來看,楚國去年的剿匪行動確實剿殺了近三成賊匪。
但正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大軍對黔首造成的傷害甚至比賊匪更大。
以至於在剿匪行動之後,楚國境內的賊匪迅速暴漲了近五成,令得楚國境內賊匪的數量不減反增!
完全能夠滿足嬴成蟜的要求。
姚賈眉頭皺的更深了:“雲夢澤、彭蠡澤等大澤之內的水匪若是未遭重創的話,確實有可能對百姓食邑造成威脅。”
“但,絕大多數百姓的食邑都遠離大澤匪窩,又都會與周邊賊匪保持千絲萬縷的關係。”
“想要借僮仆和賊匪之手對這些百姓的食邑造成影響,恐怕隻能從遠處調集多股賊匪,聯合出擊。”
“但賊匪終究是賊匪,他們怎能大規模的在楚國境內行進!”
嬴成蟜笑問:“為何不可?”
姚賈下意識的想問:這還用問嗎?
賊匪是見不得光的,若是大規模轉進那就要被楚軍發現了啊!
但話到嘴邊卻被姚賈咽了回去。
姚賈看著嬴成蟜,雖是詢問但卻篤定的說:“長安君就是要讓這些賊匪被楚軍看到?!”
嬴成蟜笑而頷首:“不錯。”
“本君並沒有指望這些僮仆軍和賊匪能燒殺多少塊百姓的食邑。”
“隻要有少許百姓的食邑被燒殺,而又有大量僮仆軍和賊匪正在湧向其他貴族的食邑。”
“姚上卿以為這些貴族會怎麼想?”
“當百姓食邑內的僮仆接觸到了僮仆軍,知道了僮仆軍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僮仆們又該怎麼想?”
姚賈終於跟上了嬴成蟜的思路,聲音也多了幾分振奮:
“其一,諸百姓會心憂自家食邑也成為賊匪的目標,由此折損本族利益。”
“畢竟此戰諸百姓皆儘力發族人參戰,能夠守護食邑的族人並不多。”
“其二,楚國去歲清繳賊匪和僮仆軍乃是因為有諸多僮仆軍獲得了長安君的長安犁。”
“為了避免更多的僮仆軍掌握長安犁、避免對現有的秩序造成破壞,避免諸百姓更長久的利益受損,所以楚國方才出兵剿匪。”
“而今,大量賊匪和僮仆軍出現在諸百姓家食邑附近,這說明了楚國剿匪的失敗,諸百姓的長久利益很可能已經受到了折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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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各地僮仆很可能會被僮仆軍所吸引,進而造成一輪大規模的僮仆逃亡。”
“這非但會令得諸百姓的利益受損,更會令得楚國內部動蕩!”
上一戰,嬴成蟜引爆了楚國貴族與貴族之間的矛盾。
這一戰,嬴成蟜卻是在不斷激化楚國貴族與僮仆之間的矛盾。
姚賈甚至都可以想象得到,倘若真的執行了嬴成蟜的策略,楚國境內會是怎一個‘亂’字了得!
而平亂,是需要力量的!
姚賈的聲音滿是振奮:“為了本族利益,各百姓會傾向於撤軍。”
“為了維護楚國穩固,楚王負芻也會要求撤軍。”
“如此楚國才有足夠的兵力去平定內部動亂。”
“否則楚國的動蕩定會愈演愈烈,直至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姚賈激動的豁然起身,麵向嬴成蟜拱手一禮:“姚某,受教!”
嬴成蟜趕忙扶起了姚賈:“姚上卿快快請起!”
“若欲完成此策,需要大量能夠與賊匪和僮仆軍進行交涉的說客。”
“這就要有勞姚上卿了。”
姚賈朗聲而笑:“能行此策,實乃姚某之幸也!”
嬴成蟜拉著姚賈重新落座,親手為姚賈斟滿一爵酒水:“第一策,是需要姚上卿麾下行人和說客去做的。”
“第二策,恐是要勞煩姚上卿親自出手了。”
姚賈目露愕然:“還有一策?!”
大秦君臣在鹹陽城裡抓了一天的頭發,都沒想出來哪怕一條計策。
結果到了你這兒,庫庫就是兩策?!
伱我究竟誰是朝臣,誰是將領啊!
嬴成蟜不答反問:“姚上卿可知你在楚地已聲名遠播?”
姚賈自嘲一笑:“那恐是惡名遠播。”
嬴成蟜搖了搖頭:“非是惡名,而是美名!”
姚賈雙眼微微放光,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興奮。
人往往是越缺乏什麼就越在意什麼。
身為世監之子、梁之大盜、趙之逐臣,姚賈渴望被重視,也渴望被尊重,更渴望自己能有一個好名聲!
難道……
嬴成蟜繼續說道:“諸多僮仆賊匪都在傳頌姚上卿之名、效仿姚上卿之舉,希望能成為如姚上卿一般的人傑!”
姚賈的臉色發黑,咬牙切齒的發問:“長安君是說,楚地諸多盜賊在效仿本官,意欲成為本官?!”
“長安君以為此為美名乎!”
背著個‘梁之大盜’的名頭,姚賈已經很難受了。
結果在本官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本官又背上了個‘盜賊楷模’的名頭,未來甚至可能還會背上個‘盜賊祖師爺’的名頭。
你管這叫美名?!
嬴成蟜輕咳一聲,眼神有些飄忽:“怎麼不算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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