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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
故韓宗室子弟韓鼇的府上。
韓鼇穿著厚厚的寢衣,懷裡抱著暖手爐,三名年輕貌美的侍女從左、右、後三個方向抱著他,為他取暖。
另兩名貌美侍女則是蹲在韓鼇身前,將韓鼇的雙腳送入懷中,用自己的體溫為韓鼇暖腳。
三名侍女姿態優雅的坐在韓鼇身側,時刻觀察著韓鼇的表情。
一旦韓鼇的目光撇向某塊糕點或酒水,馬上便會有一名侍女撚起糕點,送入韓鼇口中。
還有一名侍女手捧竹簡,用柔和甜糯的聲線誦讀著《論語》。
抿了口溫熱的米酒,被九名美貌女子環繞著的韓鼇輕聲一歎:
“現在的日子確實很艱難。”
“但即便是這艱難困苦、清貧苦楚的日子,也總是比送了性命更強吧。”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吾亦不改其樂也!”
“窮則窮矣、苦則苦矣,若於此刻起事,大禍或至也!”
侍女放下《論語》,溫聲恭維:“家主有顏子之賢也!”
“旁人心有所擾,由著他們便是。”
“倘若他日功成,想來家主也能恢複榮光。”
韓鼇笑了笑:“你倒是個聰明的。”
韓成也曾來邀請韓鼇共同起事,韓鼇卻嚴詞拒絕了韓成的邀請。
但這並不意味著韓鼇不希望韓成成功。
恰恰相反,韓鼇非常希望韓成能夠成功!
如此一來,韓鼇不需要付出半點努力便能重新成為尊貴的王室成員!
韓鼇拒絕韓成的邀請,隻是因為韓鼇不願承擔造反失敗後的代價而已。
這也是諸多故韓權貴的心思。
可能掉腦袋的事兒彆找我們。
但分潤利益的時候,絕對少不了我們!
目光穿透飄落的雪花,韓鼇遙遙眺望著新密縣的方向,口中喃喃:“萬餘士卒伏擊數百人,不費吹灰之力。”
“隻不知公子成今日會否強攻新鄭?”
喃喃間,陣陣怒喝突然傳入府內。
“快開門快開門!”
“再不開門就撞了啊!”
“砰砰砰”
聽著府門外的怒吼和砸門聲,韓鼇雙眼緊張的看向前院方向:“快去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侍女還沒來得及起身,管家就瘋一樣衝了進來:“家主,秦軍叩門!”
“觀秦軍神色,來者不善!”
韓鼇慌的趕忙站起身來:“秦軍此來所為何事?”
管家苦聲道:“那些秦軍凶的像是要殺人一樣,卑下哪敢問啊!”
韓鼇愈發擔憂:“莫不是公子成已經敗了?”
“但不應該啊!”
“那或許是公子成已經勝了,現下正在圍攻新鄭城!”
倘若韓成已經戰敗,那跟韓鼇沒什麼關係。
畢竟他又沒參與造反。
倘若韓成正在圍困新鄭城,那秦軍直接殺韓鼇的可能性雖然有,但並不大,否則豈不是憑白逼反了沒有動亂的故韓權貴。
想到這兒,韓鼇強行定下心思,輕咳兩聲,沉聲開口:“來人啊……”
然而不等韓鼇吩咐,兩架雲梯已經架在了府邸牆外。
四名秦軍手腳飛快的順著雲梯攀爬上牆,然後直接跳下城牆,衝向府門搬開了門閂。
入府之路大開,數十名秦軍嘶吼著湧入府內。
“衝殺!”
“持盾,注意遮擋箭矢!”
“列陣迎敵,切不可大意!”
聽著秦軍的喊殺聲,韓鼇人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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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一個即將出五服的宗室子弟而已,我的府邸也又小又破。
有必要這麼大動乾戈嗎!
韓鼇趕忙走出正堂,拱手賠笑:“諸位將軍!”
昌允的聲音自府外響起。
“凡敢舉械者,殺!”
“凡敢不降者,殺!”
“凡敢逃竄者,殺!”
“噗通~”韓鼇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高舉雙手:“將軍,某近幾個月未曾踏出府門一步!”
“不知某犯下了何等大罪,竟然勞得諸位將軍登門?”
見韓鼇這般模樣,本打算大開殺戒的昌允收起了屠刀,冷聲開口:“我王念及故韓權貴皆貴人,不願苛待。”
“然而我王的厚待卻反倒是滋生了爾等的野心,讓爾等有了不該有的妄想!”
“故韓反賊裹挾並推舉故韓公子成為韓王,起兵謀反,更於新密縣東伏擊我大秦長安君!”
“其罪,皆當誅!”
“傳長安君令!”
“犁平故韓!”
“所有故韓權貴的家主並其直係子嗣。”
“斬立決!”
“凡直接參與今日伏擊者,捉拿全族送往鹹陽城等待大王判決。”
“所有故韓宗室權貴並張、向、茲三家子弟全數遷入鹹陽城定居。”
“餘下故韓權貴並各府家仆儘數北徙充邊!”
“但有敢反抗者。”
“斬立決!”
聽著一個又一個‘斬’字,韓鼇腦袋一嗡,連聲辯解:“某乃守法庶民也!”
“某並不曾參與韓成之事,某甚至對此一無所知!”
“你等不能……”
然而韓鼇的話還沒說完,一根長槍就洞穿了韓鼇的額頭!
看著韓鼇死不瞑目的雙眼,昌允冷聲開口:“爾可知,何為犁?”
犁地時,農人可會為了幾棵花草而停下犁?
莫說幾棵花草,便是參天大樹也必當焚燒殆儘。
隻為不留一根雜草!
斬下韓鼇的首級,昌允環視府內,沉聲下令:“留下百名兵丁搜查府內。”
“府內所有人儘數帶走,勿許放過一人!”
“餘者隨本官繼續去下一處!”
在嬴成蟜的命令之下,潁川郡全部官吏傾巢而出,帶上兵馬撲向一戶又一戶故韓權貴的府邸。
沒有辯解的餘地,也沒有掙紮的可能。
所有故韓權貴的府邸儘數遭到衝擊,一名名家眷仆從被押走,一名名家主並其子嗣被當場格殺。
這不是戰爭。
這是徹頭徹尾的屠殺!
“噠~噠~噠~”
一匹新的戰馬承載著嬴成蟜,邁著平穩的步伐走進新鄭城門。
傳入嬴成蟜耳中的,便是滿城哀鳴和怒吼!
“我無罪也!嗚嗚嗚~我不要走,不要把我的侍女都帶走!”
“你等屠戮如斯,就不怕天下人共誅之嗎!”
“呸!枉伱秦國還徙木立信,秦國承諾會善待我等才過去了多久?這就忘了嗎!”
“是嬴成蟜!就是他……”
一名故韓權貴發現了嬴成蟜,正欲怒斥。
便見嬴成蟜身無甲胄,隻是穿著染血的裡衣,麵色蒼白,雙眼卻滿是冰冷。
此刻的嬴成蟜看起來很虛弱。
但吃飽的老虎可以摸摸頭,受傷的老虎誰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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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間,這名故韓權貴一言不敢發!
好在嬴成蟜的目光一掃而過,依舊策馬走向人群。
“爾等無罪?”
嬴成蟜滿是悲愴和憤怒的喝問:“本君何罪!”
“本君的舅父何罪!”
“但爾等卻逼迫本君的舅父去犯下謀反大罪!”
“既如此,爾等便皆當為本君的舅父陪葬!”
配合著嬴成蟜蒼白的麵容,此刻的嬴成蟜讓所有人都深切明白了。
什麼叫娘親舅大!
什麼叫舅慈甥孝!
鏖戰重傷的嬴成蟜為其舅父報仇,故而行事過激,此事哪怕是讓齊國儒生來評,也不能說嬴成蟜做錯了。
若是那儒生正巧姓公羊,沒準還能給嬴成蟜點個讚!
他隻是想要給他舅舅報仇而已。
他有什麼錯!
然而或許是密集的人群給了他們以勇氣,一名故韓權貴躬著身子貓著腰,甕聲甕氣的開口:“然,我等未曾逼迫令舅。”
“我等更曾臂助令舅,與令舅交好啊!”
“長安君為令舅報仇無錯,卻怎能責罰令舅之友!”
不等其他故韓權貴開口附和,嬴成蟜已經淡聲回答:
“本君不善查案。”
“若是本君有錯,諸位自可親尋家舅申斥本君!”
你們說你們和我舅交好?我不知道啊!
你們說本君殺錯了?沒關係,你們去找本君的舅父告狀便是!
嬴成蟜這一句話,把所有故韓權貴都給整不會了。
你這不是純純耍無賴呢嗎!
無賴,隻有無賴能治。
可讓他們對嬴成蟜耍無賴?
看看嬴成蟜家兵們身上尚未擦拭的血液,所有故韓權貴都選擇了從心。
就算是被遷去北疆,也總比去陪韓成要好多的吧!
約束戰馬,緩步進入郡治府,回頭看著鴉雀無聲的故韓權貴們,嬴成蟜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舅父的見麵禮,著實助甥兒良多!”
如果沒有韓成的伏擊,嬴成蟜想要完成此行目的不僅困難重重,還會落下不少後患。
但韓成的這份見麵禮卻讓嬴成蟜的行動有了大義名分。
嬴成蟜已經打定主意,務必要趁著這次機會徹底解除故韓權貴動亂的隱患。
這可是二舅用命換來的機會!
……
與此同時。
新鄭城西。
五名騎士策馬揚鞭狂奔而來。
看著沿途那些屍首,張銘滿心都是震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不是已起大戰,敵國突襲至新鄭城附近了?”
“快!全速前進!”
戰馬奔馳間,四處走動的郡兵、被押解聚集的故韓權貴儘數映入張銘眼簾。
張銘心中的震撼和不解越來越多。
但他卻不能停下打探。
因為他還有著更重要的事。
高舉令牌,張銘口中高呼:“長安宮宦丞張銘有要事入城,煩請讓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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