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四日後。
十餘萬大軍自西方向著大梁城緩行而去。
一支騎士自軍陣之中裂出,當先停駐於大梁城東十餘裡外的夷山山巔。
夷山正對著大梁城的東城正門(夷門)。
立於山巔,整個大梁城都映入嬴成蟜眼中。
而眼前一切留給嬴成蟜的卻唯有沉重。
魏惠王六年(公元前364年),魏惠王麵對大秦的窮追猛打將都城由安邑遷至儀邑,並於儀邑築就了眼前這座大梁城。
不同於大部分時間都在主動進攻的大秦,自大梁城修築後的百餘年間,魏國一直在不斷丟失疆域,所以曆代魏王都極其注重城防建設,作為都城的大梁城更是修葺的重中之重。
而今的大梁城周長約五十裡,東西寬約十一裡,南北長約十三裡,內有居民四十餘萬,雖是依河而建,整體卻呈現出較為規則的梯形。
蒙武沉聲道:“據駐魏行人回報,而今大梁城城牆高約五丈,牆基寬約三十丈(69.3米),牆頂寬約七丈(16.17米),每隔二十丈有一馬麵。”
“四方城門共十二座,其中水門兩座,路門十座,每一座路門外皆有曲城(早期甕城)。”
“且據斥候回報,自配重投石車進入戰場後,大梁城便開始繼續增厚城牆,尚不知目前大梁城的厚度究竟有多厚。”
大梁城的牆基寬度是新鄭城的1.66倍,牆頂寬度更是新鄭城的7倍!
這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應有的厚度。
若是不考慮建築材料和修築方式,隻考慮厚度和高度,大梁城的城牆規製已經超過了乾隆年間重城的修建標準。
那特麼是一千多年以後的規製啊!
放在當今天下,大梁城就是最為堅固的雄城,沒有之一!
看著城牆上下那些還在熱火朝天加厚城牆的民夫,嬴成蟜嘴角微微抽搐,半晌過後方才吐出一句話:“喪心病狂!”
麵對這座重城,即便秦軍悍勇又如何?
秦軍就像是麵對一隻厚殼烏龜的老虎般,饒是爪牙鋒銳也根本不知道該從何下口。
蒙武繼續說道:“除城牆外,大梁城附近還有著十分繁複的水係。”
“大梁城內的水師可以順水門離城,沿水路對我軍發動進攻。”
“他國若增援魏國,亦可直接走水路進入大梁城內。”
如果說嬴政是基建狂魔,那魏惠王就是水利狂魔。
魏惠王環繞大梁城打造了極其繁複的水運交通網絡,其中最為知名的便是溝通黃河和淮河的鴻溝水渠。
鴻溝一詞,由此渠而來。
楚河漢界指的也正是這條水渠!
憑借鴻溝水係,魏國水師多次打退了他國的圍城重兵。
麵對如此城防,嬴成蟜不由得喃喃:“離譜!”
蒙武慨然道:“所以昔年穰侯(魏冉)發兵十次進攻魏國,皆於大梁城受阻,被應侯(範雎)指責曰:十攻魏而不得傷。”
“穰侯望大梁城而歎曰:以三十萬之眾守梁七仞(12.93米)之城,臣以為湯、武複生,不易攻也!”
蒙武看向嬴成蟜:“大梁城實乃當世堅城。”
“即便我軍猛攻,趙王也不一定會願意將對陣王將軍的部隊調來大梁城。”
“因為趙王感受不到威脅。”
趙王偃確實不會坐視魏國亡國。
但在趙國自己也麵對重兵進攻時,趙王偃若調兵增援必然會慎之又慎。
而大秦對大梁城的戰績顯然可以大幅提高趙王偃的心理閾值。
俯視著遠處的大梁城,嬴成蟜沉聲發問:“那若猛攻之士非我軍,而是大水呢?”
蒙武微怔,旋即下意識的看向環繞在大梁城外的繁雜水係,正聲發問:“將軍意欲水攻?!”
嬴成蟜點了點頭:“不錯。”
“曆代魏王都在引水過梁,修築大梁城周邊的水係。”.
“繁複的水係給予大梁城以周密的城防,並讓大梁城成為天下水運中心,因水運而獲利巨萬!”
“然,大梁城西北部比之大梁城高出不少,一旦大梁城周邊水係決堤,大梁城將化作汪洋!”
蒙武微微皺眉:“此策有傷天和!”
第(1/3)頁
第(2/3)頁
蒙武自然不會在意死亡和殺生。
但水淹大梁城會導致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城內權貴會出現大量死傷。
這很可能會導致天下諸國權貴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更加主動的促成合縱聯盟,一齊攻秦!
這也是昔年白起上諫此策卻未被采用的根本原因。
嬴成蟜笑了:“我大秦在天下諸國眼中一直都是虎狼異類。”
“自我大秦東出,我大秦的每一場戰爭都被視作有傷天和。”
“再多一場又何妨?”
“我大秦走到如今,早已沒了退路!”
蒙武被嬴成蟜所說服。
大秦現在的國際關係已經惡劣到不能更惡劣了。
既然如此,還怕什麼?
蒙武轟然拱手:“末將全憑將軍調遣!”
嬴成蟜欣然頷首:“令!”
“副將蒙武率兵三萬奔赴新鄭,鄭國已於此地等候於你。”
“本將意欲分彆挖開滎澤大堤、鴻溝大堤和內黃大堤。”
“如何施為,請蒙將軍與鄭國相商。”
蒙武當即拱手:“唯!”
領命之後,蒙武沉聲道:“滎澤大堤和鴻溝大堤皆在我大秦境內。”
“但內黃大堤卻是在趙魏邊境。”
“若挖掘此堤,必然會被趙魏兩國得知!”
在原本曆史上,王賁就是挖開了內黃大堤才灌了大梁城。
但在現在,趙國尚未落入大秦手中,內黃城也仍是趙國疆域,想挖開內黃大堤那就是在敵國頭上動土。
趙國能坐視嗎?
嬴成蟜沉默幾息後方才笑問:“蒙將軍又忘記我軍此戰的目的了?”
“本將挖掘內黃大堤就是要讓趙國知道本將要決堤灌城了!”
“若非如此,趙國如何會發兵來援?”
蒙武恍然,笑而拱手:“是末將之失。”
嬴成蟜沉聲道:“趙國若有援軍來,則蒙將軍便是迎接趙軍的前軍。”
“請蒙將軍且戰且退,本將也會即刻發兵支援將軍。”
蒙武肅然道:“末將曉得。”
“末將這就引兵回新鄭!”
嬴成蟜拱手一禮:“將軍慢行!”
目送蒙武遠去,嬴成蟜目光重新看向大梁城:“令!前軍前壓,兵逼東城門!”
一聲令下,前軍加速行進。
在大梁城外略略整軍後,嬴成蟜再令:“弩手上前,弩矢壓製!”
一千五百名弩手快步衝鋒至大梁城外二百五十丈處,列陣三番。
隨著薑明的一聲喝令,弩矢如暴雨般向著大梁城潑灑而去。
嬴成蟜繼續喝令:“投石車上前,飛石準備!”
伴著木輪嘎吱之聲,四十架投石車被推到東城門外。
梢杆上揚,帶動著沉重的石塊拋飛上天。
在所有人緊張的注視中,重達一百五十斤的巨石狠狠撞擊在大梁城的城牆之上。
“嘭!”
伴著一聲悶響,大梁城城牆出現了些微搖晃。
魏王增毫不猶豫的向著巨石落點方向跑去。
第(2/3)頁
第(3/3)頁
“王上小心!”
“王上,且慢行啊!”
“注意天空,都盯著點天上!”
魏國臣子們慌慌張張的跟在魏王增身後。
但魏王增的眼中卻隻有城牆!
終於,魏王增跑到了最近的巨石落點。
探出身子向下看,魏王增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隻見厚重的城牆竟然出現了幾條縫隙!
魏王增失神喃喃:“秦軍飛石可破我大梁城?!”
“它憑什麼可破我大梁城!”
魏相高泯等一眾魏國重臣也相顧茫然。
曆經戰火而不倒,大梁城在魏國君臣心中有著特殊的地位。
就像是人們相信所有鬼怪都無法傷害被窩裡的人一樣,魏國人理所當然的認為秦軍不可能奈何大梁城。
但現在,這條公理崩塌了!
龐煖在查看了一番城牆的損傷後卻鬆了口氣,拱手一禮:“請魏王莫要擔憂。”
“秦軍投石車固然可傷大梁城,但傷的不重。”
“隻要王上不斷征召城中黔首夯實城牆,秦軍奈何不得大梁城。”
魏王增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穩,並決心要將大梁城城牆增厚至百丈以上!
但麵對外臣,魏王增略略頷首:“龐將軍所言甚是,寡人知之矣。”
龐煖拱手再禮:“然秦國長安君行策奇詭,更屢有新式器械。”
“外臣以為,長安君在發現投石車對大梁城效果甚微後,必然會另出他策。”
“外臣再請出城駐紮!”
魏王增微微皺眉:“可是寡人招待不周,竟令將軍屢屢欲走?”
龐煖認真的說:“王上盛情款待,外臣心中唯有謝意!”
“但外臣之謝,非是困於城中與王上縱情歌舞,而是切實的幫助王上戎守大梁城。”
“外臣出城駐紮,則大梁城進攻可退可守,這才是守城之法啊!”
龐煖說的很有道理,但魏王增不聽。
相較於龐煖出城作戰所帶來的那點好處,魏王增更擔心龐煖趁著出城駐紮的機會跑路!
經過曆代魏王的努力,魏國朝堂人才徹底凋敝,魏琦已是魏國數一數二的將領。
而今龐煖這等大將好不容易可以為魏國所用,魏王增如何願意放他走?
明白魏王增的心思,高泯笑著寬慰:“大梁城固然被困,但我大魏諸城尚在。”
“王上已經傳令各城,令各城守將率軍回援大梁城,這些守軍皆可與我大梁城呈掎角之勢。”
“還請龐將軍坐鎮大梁城,指揮全局才是!”
龐煖搖了搖頭:“大梁城堅,不需要本將親自指揮。”
“本將更應該出現的地方恰恰是城外,如此本將方才能縱觀全局,判斷秦軍意圖。”
高泯麵色微沉:“龐將軍莫不是要借故出城,回援趙國?”
“本相能理解龐將軍急切回援的心,但龐將軍以出城觀察長安君的意圖為由是否過於荒謬?”
“長安君便是有萬般才能,除了以投石機破我城牆外,還能如何威脅我大梁城!”
龐煖心生氣悶,沉聲發問:“若長安君掘堤引水灌大梁。”
“魏王該當何如!”
因為始皇帝在統一度量衡的過程中廢除了‘仞’這個計量單位,所以自漢朝起便開始爭論一仞的長度究竟有多長,之後也更多是將仞作為虛指,所以芝士選擇《漢書》的說法,一仞=八(秦)尺。
大梁城的挖掘工作尚未完成,已勘明的考古結果芝士會直接采用,未勘明的部分芝士首選同時代的其他考古結果填充,次用史書資料。如大梁城曲城的結構便參照了同時期新鄭城北城門曲城的結構。讀者大大們如果發現有謬誤請不吝告訴芝士,感謝感謝!
(本章完)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