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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混亂的戰場上看到趙姬,嫪毐的第一反應是憤怒!
他早就在催促趙姬前來戰場,讓趙姬親口宣布廢除嬴政的王位以此動搖嬴政所部的軍心,卻許久都沒見到人。
他甚至都給嫪早下達了綁人的命令,綁也要把趙姬綁來前線,借趙姬的名義收攏民心,可依舊過了兩個多時辰都沒見到人。
在嫪毐看來,若是趙姬能早些前來,戰局或許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但最終,嫪毐壓下了心中怒氣。
雖然趙姬來的太晚,但終究是趕上了撤軍的時機。
他無須再率殘部殺入雍城搶人,現在就能帶走趙姬了!
迅速策馬抵近趙姬,嫪毐忍不住埋怨了一聲:“你怎麼才來!”
趙姬目光複雜的看著嫪毐:“毐郎是在埋怨我嗎?”
換做平日,嫪毐一定能敏銳發現趙姬的情緒出現了問題,她不是在耍小性子,而是真的不開心了!
通常這個時候隻需要嫪毐耐心的安慰一番,趙姬就能重新開心起來。
但剛剛大敗一場,幾乎完全葬送了一切的嫪毐卻沒那個心思再關注趙姬的情緒,隻是斷聲喝令:“既然來了就跟上!”
“車夫駕車跟緊了本公!”
更後方,嬴成蟜目露焦急。
他可以接受嫪毐逃走,失去了靠山的嫪毐將成為一隻秋後的螞蚱,再難蹦出什麼幺蛾子。
但嬴成蟜不能接受嫪毐和趙姬一起走!
可胯下戰馬已經跑的口吐白沫了,它已無法提供給嬴成蟜更快的速度。
嬴成蟜隻能一邊猛夾馬腹,一邊再喝:“以布遮臉者為嫪毐!”
“無論何部兵馬,凡斬嫪毐可抵一切罪責,拜爵三等!”
這句話已經不是暗示了,而是在明示嫪毐麾下兵馬對嫪毐反戈一擊!
“彼其娘之!”暗罵一聲,嫪毐喝令:“嫪早,率你部兵馬擋住追兵!”
“隻要為本公爭取半刻鐘時間,你之家小,本公厚待一生!”
話落,嫪毐也沒看嫪早有沒有率軍回身衝殺,他甚至沒看嫪早在不在,便由跨騎戰馬變成側騎戰馬,然後發力跳到了趙姬的車上。
趙姬眼中浮現出一絲驚喜:“毐郎!”
呼喚間趙姬就要撲向嫪毐。
嫪毐卻用力推開了趙姬,強壓怒氣卻語氣生硬的說:“能不能先看看場合再做事?”
“我部大敗,敵軍正在銜尾追殺!”
“快尋幾件伱的衣裳給我!”
一道陌生的聲音好奇發問:“尋王太後的衣裳給你做甚?”
嫪毐焦急的下意識回答:“成蟜小兒死盯著本公不放!”
“本公白麵無須的特征更難遮掩,既如此,不如直接著女裝佯做女子混入黔首之中出……”
話到一半,嫪毐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豁然轉頭。
然而還不等他撩開車簾,去看看發出異樣聲音的車夫位坐著的究竟是誰,便已見一名陌生的少年坐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一張張閹人的麵容在腦海中迅速略過逐一與麵前之人對照,嫪毐卻發現無一能與此人匹配成功!
嫪毐心中登時大怒。
本公才離開你多久,你就又尋了新歡?
手中劍抵向麵前之人,嫪毐怒聲喝問:“你是何人?!”
蘇角猛的上抬左臂,以金屬護臂抬著劍刃將其壓向車頂。
“孬蛋!”呼喝間,蘇角右手已經從靴子裡摸出一柄匕首。
匕鋒壓著嫪毐的脖頸,右肘猛然頂向嫪毐的鎖骨,直接將其壓在車板之上!
與此同時,車門簾拉開,駕車的孬蛋轉過身來,左手抓住嫪毐的胳膊,右手抓住嫪毐的右手,雙手一錯,便繳了嫪毐的劍!
感受著脖頸間匕首的鋒銳,嫪毐怒聲喝問:“你究竟是誰?!”
待控製住局麵,蘇角猶豫了一番後甕聲開口:“俺聽不清你說了甚,俺耳背!”
這一路上蘇角聽見的不該聽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蘇角也怕啊!
為了不被秋後算賬,蘇角現在秉承著一個準則:俺耳背,你們說了啥俺都不知道!
嫪毐怒氣更盛:“莫要與本公裝模作樣,告訴本公,你究竟是誰!”
趙姬終於開口:“他們是蟜兒的麾下。”
嫪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嬴成蟜麾下?”
“你的車上為何會有嬴成蟜的人!”
“你的車上既然有嬴成蟜的人,你為何還讓我上車!”
趙姬目光複雜的看著嫪毐:“蟜兒的麾下攻破了械陽宮,太祝擎與孤皆被捉拿。”
“蟜兒令孤回返戰場,誘捕毐郎。”
“此皆非孤所願,實乃蟜兒的任務罷了。”
嫪毐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欣慰於趙姬不曾在短短時間內就移情彆戀,還是該憤怒於趙姬和嬴擎竟被嬴成蟜麾下所擄。
他隻能焦聲喝問:“嬴成蟜他威脅你,你便出賣本公?你為何不高聲告知本公此地有險?”
“那江兒山兒又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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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姬的目光愈發複雜:“你甚至都不願關心我一句,更那般冷漠生硬的待我。”
“我又為何要與你言說此地危險?”
“毐郎,你變了!”
“自從孤封你做了太尉,你便已不是曾經的那個你了!”
“你已經不愛孤了。”
嫪毐都快被氣炸了!
“你可知我等在做什麼?”
“這個時候誰會有時間談及兒女情長!”
怒吼間,嫪毐一直在用餘光觀察麵前二人。
見孬蛋隱有幾分被這些宮闈秘事吸引的樣子,嫪毐猛的抽出被孬蛋抓住的右手。
旋即以右手迅速砸向蘇角腹部,左手掌擊蘇角的胳膊肘,推開了那抵在脖頸處的匕首!
一個翻滾靠近趙姬,嫪毐大喝:“快來幫我!”
“除掉此二人,我等一起逃出生天!”
然而趙姬卻無動於衷的坐在一邊,冷眼旁觀著蘇角和嫪毐在她麵前搏殺。
嫪毐勇武。
若放在軍陣之中怎麼也能算是一名銳士。
但他卻勇不過蘇角,更遑論蘇角還有孬蛋相助!
短短幾次交手,嫪毐再次落入下風,不得不再度求援:“幫我!”
“我愛你!但環境不允許我說更多的話,待你我逃出此關,我便帶你遠走高飛,去誰都不能發現的地方過男耕女織的日子,好不好?”
嫪毐絕望的怒吼:“若我們逃不出去,我們都得死!”
趙姬的聲音變得寡淡:“死的隻會是你,不會是孤。”
“無論孤如何施為,孤依舊是王上之母!”
趙姬真的是個戀愛腦嗎?
是,也是不是。
趙姬對一切名利權柄都不在意,她甚至不在意自己孩子的生命,她隻渴求歡愉!
但趙姬不是傻子。
她很清楚她隨心所欲的前提條件是她是王太後!
嬴政為秦王,趙姬是王太後。
嬴江為秦王,趙姬依舊是王太後。
隻要她還是王太後一天,隻要她自己不貪圖權柄,秦王就不會主動去殺她!
那個製約著呂不韋、嬴成蟜等人的飼虎理論同樣製約著嬴政。
一個連生母都能悍然殺死的君王,誰又保證自己不會被其所殺?
隻要嬴政有心成為一代明君,繼續廣招天下英傑以圖霸業,他就不能殺趙姬,至多不過是將趙姬囚禁起來而已。
可若是沒有男人,囚禁與不囚禁對於趙姬而言有損失嗎?
半點都沒有!
戰場之上,死傷無算!
各方死戰,血流成河!
然而對於趙姬而言,卻不過是一場美夢落幕,她該去過原本的生活了而已。
嫪毐不敢置信的看著趙姬:“你怎能如此狠心!”
說話間,車簾被再次拉開。
氣喘籲籲的嬴成蟜出現在眾人眼前。
看著怒視趙姬的嫪毐,嬴成蟜一聲不吭的伸出右臂,拽住嫪毐的胳膊使勁向外一扥,借肩用力後便是一記過肩摔!
“嘭!”
嫪毐重重落地。
不等起身,一杆杆長槍已經抵住了他的全身。
八夫等一眾家兵齊齊怒喝:“不許動!”
嬴成蟜沉聲喝令:“拿了!”
眼看著家兵將嫪毐壓在地上,以繩索給嫪毐綁了個龜甲縛,又卸了嫪毐的所有兵刃,嬴成蟜單臂拎起捆著嫪毐的麻繩,三兩步間跳上馬車車頂,麵向整片戰場朗聲高呼:
“賊首嫪毐已經被俘!”
“爾等何不速速投降!”
八夫、卦夫、孟南所部等所有附近的兵馬齊齊振奮大吼:
“賊首嫪毐已經被俘!”
“爾等何不速速投降!”
五千餘人齊聲大吼,吼聲傳遍整個戰場。
敵我雙方所有士兵齊刷刷的看向嬴成蟜的方向,但絕大多數人都根本不知道嫪毐長什麼樣子,看了也白看。
不過嬴成蟜展示嫪毐本也不是為了讓他們看的。
大纛的傾倒已經足以令軍心崩潰,讓大部分普通士卒不再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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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嫪毐的親信們仍在竭力死戰而已。
遙望被嬴成蟜拎在手中的嫪毐,嫪鎏苦澀長歎:“一步之差,便是天地之隔!”
“可惜!可歎!”
嫪毐被俘,無人再能得王太後的全力支持,嫪毐昔日的一切承諾都無法進行兌現。
嫪鎏等人已經失去了戰鬥的意義!
即便他們再血戰下去,甚至血戰到大獲全勝,又如何?
沒用了!
更遑論……看著苦苦支撐的本部兵馬和精力旺盛的三萬餘黔首,嫪鎏感覺渾身都沒了力氣。
“鐺~”
長槍落地,砸在一名死屍的甲胄上發出金鐵交鳴之音。
嫪鎏翻身下馬,用儘全力卻也隻發出蚊蠅般細微的聲音:
“棄械,投降!”
而就是這蚊蠅一般的聲音已經足夠將士們聽得清楚,因為這便是他們已經等待許久的天籟之音!
一片片嫪毐所部兵馬跪倒在地,每一片嫪毐所部的兵馬投降,又會給予仍在堅持的將領以更大的心理壓力。
看著像極了正在被狗啃食的頭發一樣的戰場,嬴成蟜終於放下心來。
“勝局已定!”
嫪毐嘶聲怒吼:“本公是為詭計所騙,否則此戰絕不至於此!”
“本公不服!”
嬴成蟜撇了嫪毐一眼:“你服不服與本君何乾?”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嬴成蟜右手一鬆,嫪毐便向著地麵墜落而下。
“嘭~啊!”
沉悶的撞擊聲和嫪毐的悲鳴接連響起。
嬴成蟜也跳下馬車,在車門處拱手一禮,沉聲開口:“臣長安君公子成蟜,救駕來遲,萬望王太後恕罪!”
和趙姬說的第一句話,嬴成蟜就釘死了自己的態度。
我是來救駕的!
哪怕我讓人去綁架你也都是為了你好啊!
車簾再次拉開,顯露出趙姬疲憊的麵容。
但即便疲憊,趙姬還是對嬴成蟜露出一絲笑容:“多謝蟜兒救駕,否則孤險些被奸人所持。”
嬴成蟜帶著一分威脅的發問:“王太後所言的奸人,是那嫪毐吧?”
趙姬輕輕頷首:“那是自然!”
“自這奸人成為南宮宦丞便隔絕內外,禁止孤對外傳訊,借孤之名肆意妄為!”
俯視著躺在地上哀嚎的嫪毐,趙姬恨聲道:“當殺!”
當一個女人深愛於你,她會願意為你做一切!
當一個女人由愛生恨,她將可以對你做一切!
當趙姬認為嫪毐從始至終都在利用她、欺騙她,趙姬才是那個最能置嫪毐於死地的人!
對趙姬的上道,嬴成蟜非常滿意,欣然拱手:“王上定會為王太後主持公道,嚴懲奸賊!”
趙姬食指撫著太陽穴,柔柔弱弱的說:“曆經大事,孤心神恍惚,虛弱至極,孤……”
話沒說完,趙姬就向著嬴成蟜的方向倒了下去!
換做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會下意識的接住趙姬。
誰能允許王太後在自己麵前摔個四仰八叉?
但嬴成蟜卻隻是冷眼看著趙姬的動作。
及至半個身子都倒出車廂,見嬴成蟜還是沒有攙扶自己的意思,趙姬隻能自己抓住車板坐直了身子,幽怨的看著嬴成蟜:“蟜兒好狠的心!”
嬴成蟜淡聲道:“王太後還是先想想該如何對王上解釋今日之事吧。”
趙姬悲聲道:“列祖列宗借欲廢政兒,立江兒為新王。”
“孤如何敢違抗先祖之意!”
嬴成蟜肅聲喝問:“王太後怎敢假借列祖列宗之名行此苟且之事!”
趙姬當即反駁:“非是孤假借列祖列宗之名。”
“昨夜太祝擎言說嬴江方才是大秦的天定之王,然後宗廟方向就飄起了三十七團藍白之火,那正是大秦諸位國君之靈!”
“此事甚大,孤怎會亂說?”
趙姬認認真真的對當時場景進行還原描述。
因為趙姬很清楚,這決定了她究竟是一名篡權者還是一名可憐的被蠱惑者!
嬴成蟜不由得沉下心來:“三十七位國君皆至,應允嬴江為秦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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