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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三名太醫匆匆跑進大獄。
“長安君何處不適?!”
嬴成蟜趕忙道:“非是本君不適,而是本君意欲醫治張天安。”
見嬴成蟜確實不像有病的模樣,夏無且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無奈拱手:
“昨日太醫署便已遣醫者宋安登門診治。”
“今日長安君何故再喚我等?”
“還請君上體諒則個啊!”
太醫署名義上是隻服務於秦王的,但後宮嬪妃有點大病小災還不是得太醫去問診?
而如呂不韋、熊啟等重臣就更不用說了,他們自身或家屬但凡有點不舒服都會來請太醫。
甚至他們自身無病無災的時候嬴政都會為表體恤而讓太醫前去進行體檢。
治病也就算了,太醫們還需要親自登門,路上耽擱的時間往往比診治的時間更長數倍。
所以太醫署很忙,非常忙!
結果嬴成蟜在已經有太醫登門的情況下還再召太醫?
你這分明就是信不過太醫宋安,既然信不過我等,又為何屢喚我等?
即便嬴成蟜是長安君,夏無且也壓不住心中怨氣了。
嬴成蟜趕忙拱手再禮:“醫安(太醫宋安)醫術精湛,今晨剛為張天安換過藥,本君敬之佩之!”
“隻是本君方才有了些想法,意欲以針線將張天安的筋脈也連接起來,或許便能令張天安重回健康。”
“然其中必有諸多危險,故而請夏太醫前來坐鎮。”
夏無且微怔:“以針線縫合筋脈?”
“長安君的意思是,用針線將筋脈縫起來?!”
“這可能嗎!”
嬴成蟜點了點頭:“然也。”
“本君於張天安重傷之際縫起了張天安的傷口,保住了張天安的性命,然……”
不等嬴成蟜說完,夏無且直接發問:“長安君已經將張天安的傷口縫起來了?”
嬴成蟜還沒來得及回答,夏無且又掀起了張讓的下裳。
兩條大毛腿再次暴露在一群人麵前,張讓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算了。
累了。
毀滅吧!
夏無且利索的拆除綢布,又扣掉了剛長出來的血痂,雙眼猛的睜大:
“人竟能如布匹一般縫合起來?!”
“人體之內多出諸多異物,不會生病嗎?”
嬴成蟜解釋道:“若不以針線縫合,恐怕張天安堅持不到現在。”
夏無且直接用刀切開了張讓的衣服,看著那一道道縫合的創口不禁咂舌。
“此人傷勢如此之重竟然還能活下來!”
這般重傷若是直接交給夏無且,夏無且隻會給出一個結論。
沒救了,等死吧,告辭!
但那小小的針線卻化不可能為可能。
雖然張天安癱瘓了,但他至少活下來了!
夏無且心中不由得升起濃濃的好奇心和興奮。
以針線來治療傷口,這是他從未想過的全新道路!
正興奮間,一道呼聲從門外響起。
“君上,宋某來也,無須再請其他醫者了!”宋安前胸後背的衣裳都濕透了,直接撞進了衙署之內。
待他看見夏無且等太醫,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不甘,趕忙拱手:“下官拜見夏醫令。”
夏無且冷冷的看向宋安:“若本官不來,你何時才會將此例上稟?”
“為一己之私而害天下人,這就是你宋安的醫德?!”
宋安羞愧的低垂頭顱:“夏醫令,是下官之罪!”
夏無且冷聲喝令:“滾回太醫署,待本官上稟王上再定伱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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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驚慌的看向夏無且,就隻看到了夏無且不容拒絕的淩厲目光。
宋安雙拳緊攥又鬆開,最終隻能苦澀的拱手:“唯!”
趕走宋安,夏無且慚愧的拱手一禮:“是下官管理太醫署失職,卻勞長安君複請太醫。”
“此事下官自當上稟王上,請王上治罪。”
誰不喜歡青史留名呢?
荊軻刺秦王這個故事便是夏無且分享給好友董仲舒,又由董仲舒分享給弟子司馬遷才能被載入史冊的。
彼時夏無且在荊軻刺秦王事件中是否真的發揮了那麼大的作用,隻有夏無且自己清楚。
所以嬴成蟜隻是笑著搖了搖頭:“青史留名的機會沒人願意輕易讓渡,這與夏太醫無關。”
“隻是本君見醫安見縫合之法表情怪異,還以為此法不合醫者之思。”
“如今看來,許是本君想多了?”
夏無且失笑:“君上以為我大秦醫者如齊國醫者那般兼修儒學乎?”
“家師祖醫竘便曾為楚宣王割痤,為秦惠文王切痔,亦切開張子(張儀)之背放出膿血而治張子之背腫。”
“不過是於周身動針線而已,君上辟我等從未思慮之路,我等怎會不敢追隨?!”
夏無且撫摸著張讓的毛腿,臉上滿是激動:“若此法果真能行,可活多少人之性命?”
“為我大秦而戰的重傷員可以活著回家。”
“甚至大膽一點,直接剖開孕婦之腹,是否可以將胎兒直接取出來?”
“長安君創此法,可為大醫,更可名傳千古也!”
嬴成蟜突然靈光一閃。
他好像明白該如何拉攏宗室了!
嬴成蟜趕忙拱手:“本君非醫者,若此法果真能行,夏太醫當為傳誦之首。”
“勞夏太醫坐鎮,親驗此術!”
夏無且拱手還禮:“能共襄盛舉,亦下官之幸也。”
“然下官不善針線,亦不善刀法,還需要他人從旁輔佐,”
典生手持狹長的行刑刀耍了一個刀花,笑著開口:
“驅刀而入之事,交於本官便是。”
雲柔屈身一禮:
“柔不通醫術,然女紅之術自問不弱於人。”
夏無且欣然頷首:“甚善!”
“但此法能否成功,亦未可知。”
夏無且認真的看向張讓:“張天安當知,您可能會死於此地。”
張讓迫不及待的說:“來!”
“若能醫死某,某便是下了九幽亦感激夏太醫!”
夏無且:……
夏無且對著身後醫者囑咐:“以針線縫合劇痛無比,可能會亂患者之心神。”
“你等先去取草烏為張天安服下,再去請祝由醫(心理醫生)前來診治。”
如此迫切的求死,很難不讓人懷疑張讓的精神狀況已經出了問題。
嬴成蟜笑盈盈的開口:“本君以為可先以死囚嘗試。”
“若果真有效再用於張天安之身。”
夏無且微微皺眉:“此乃違律之舉。”
嬴成蟜隨意的說:“此事由本君一力承擔。”
“事後典獄曹將過程完完整整的記錄下來,上稟朝廷便是。”
嬴成蟜現在正和呂不韋處於‘蜜月’期,這種小事想來呂不韋會欣然出手幫忙解決的。
夏無且也麵露笑容:“如此,最好!”
典生很快就從大獄中提了一名罪行最重的囚犯。
當他被帶進衙署側堂時,他的雙眼之中滿是囂張,好像回了自己家一樣若無其事的環顧左右:“這是何地?”
嬴成蟜淡聲開口:“劉季,攜五十三人占山為王,自號德天公。”
“謀逆三載間,襲擊村落五座、玷汙女子三十二人、殺良民十七人,其中稚童兩人。”
“可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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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季咧嘴一笑:“正是你耶耶俺!”
嬴成蟜點了點頭:“諸位,動手吧。”
卦夫和憨夫當即上前,把劉季綁在了案幾上,典生將行刑刀放在火上細細炙烤。
夏無且端著一碗湯藥湊到了劉季嘴邊:“這是草烏湯,你飲下後能少些痛楚。”
劉季張狂大笑:“兀那狗官,還妄想折辱於俺?”
“你耶耶俺若是叫了一聲,便不算壯士!”
嬴成蟜微微皺眉:“卦夫,給他灌下去!”
據夏無且說草烏有止痛效果,但也有毒性。
判斷草烏的毒性和對手術的影響也是測試的一部分,是你想不喝就能不喝的?
卦夫當即上手捏開了劉季的嘴關節,饒是劉季左右掙紮也被灌了滿滿一碗湯藥。
約莫著藥效上來了,嬴成蟜看向典生:“勞煩典獄曹。”
典生沒有言語,刀光隻是一閃便斬斷了劉季大腿外側的筋肉,卻未傷骨頭分毫。
嬴成蟜又看向雲柔:“有勞雲女子。”
雲柔屈身一禮,坐在了劉季身邊,目光平靜的將針線刺入劉季皮肉之內。
劉季還是強自嘴硬:“小女子,就這點手勁?”
“若是想為那些姊妹報仇就狠點心,這點力道還不夠給你耶耶我撓癢癢呢!”
然而隨著粗糙的線在皮肉內滑行,劉季不再嘴硬。
他咬緊牙關,渾身打顫,身上的冷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嬴成蟜低聲道:“記錄,草烏的效果不夠,患者依舊可以感受到劇痛。”
“夏太醫,鎮痛之法還得勞您多費心。”
夏無且當即點頭:“理當如此。”
嬴成蟜又指著劉季的肱二頭肌開口:“典獄曹,勞煩切開此處。”
又是一道刀光閃過,肱二頭肌和肱動脈被一同切開。
眼見大量血水奔湧而出,嬴成蟜當即喝令:“憨夫,尋找出血之處,以手鉗夾持!”
夏無且同時開口:“尋找出血之處,以雞血塗抹!”
嬴成蟜解釋道:“本君以為血由脈出,夾住出血之脈即可止血。”
夏無且也解釋道:“雞血加鹽可以令患處之血速凝之,並阻氣泄。”
嬴成蟜了然點頭:“一起試!”
一聲令下,醫者和家兵齊齊動作,十餘分鐘後,傷口處的出血量果然大幅減少。
嬴成蟜這才再次下令:“柔女子,此番可以嘗試一下陰陽二線疊合縫製。”
雲柔了然頷首:“唯!”
嬴成蟜幾人的聲音好像不是在切割一名活人,有的隻是冷靜和理智。
劉季寧可他們罵自己、打自己,也不願像現在這樣如豬狗般被切割縫製。
針再次刺入皮膚,劉季終於忍耐不住痛呼出聲:“俺招了,俺全都招!”
“俺還有三箱財寶,都藏在牛耳山的山洞裡。”
“俺與蕞縣縣令有些私交,前幾番朝廷討伐都是他告訴的俺,還有……”
可惜,無論是劉季的哭嚎還是濺到臉上的鮮血都沒有阻礙雲柔的動作。
她的眼中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興奮!
看著臉染鮮血,雙手更滿是血水的雲柔,雲洋猶豫半晌後終於還是決定再爭取一下。
湊到蘇角身邊,雲洋有點尷尬的賠笑:“蘇不更,小女尊君上之令進行縫合,便是心中有驚懼也不會表露出來。”
“彆看小女現在如此,但小女平日裡其實人如其名,是一名柔弱女子。”
“還請蘇不更莫要怪罪。”
蘇角目光迷離的看著雲柔,喃喃開口:“為何要怪罪?”
“她好美!”
夏無且餘光撇了蘇角一眼,暗自琢磨。
要不,還是請兩名祝由醫吧,這屋裡腦子不正常的人似乎不少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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