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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呼喚,蘇角撩開帳簾鑽了進來。
先是給了八夫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趕忙站直身體,對著嬴成蟜一拱手,肅聲而呼:
“材官(基層步兵)蘇角,拜見將軍!”
嬴成蟜也麵色嚴肅的看著蘇角,沉聲開口:
“材官蘇角,於今夜殺出軍營,傳稟緊急軍情,免於大軍生亂,論功大功,值勞一!”
“今因勞賜爵公士,益田一頃、益宅九畝、益仆一名,可為秩五十石之吏。”
“於軍中每日得糲米一鬥、菜羹為佐、鹽廿二分升二(2/22升)。”
“再辟材官蘇角入親兵營,任親兵伍長!”
嬴成蟜的話就像是一柄重錘般砸在蘇角的耳膜上。
明明是無形之聲,卻震得蘇角腦海隆隆作響!
蘇角家裡不算窮,但一頃田、一處宅、一名仆人對他家而言也算是一筆不菲的收入。
而且以後他每天的飲食配合就是一鬥糲米(約等於現代糙米)了!
雖然還沒有高級將領們吃的那麼精細,但卻已是去了穀殼的米,不會再像粟米那樣每吃一口都剌的他嗓子生疼。
對於一名吃貨而言,這足以讓蘇角驚喜不已。
更重要的是,他,升官了,封爵了!
封爵意味著什麼?
一步登天啊!
蘇角不敢置信的看著嬴成蟜,手指指著自己發問:
“將、將軍,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我、我沒有砍下敵軍甲士的腦袋,無功以封爵啊!”
嬴成蟜聲音依舊嚴肅:“計首封爵乃商君所定。”
“相邦鑒於僅計首封爵不能實現有功必賞的需求,特開事功封爵之策。”
“爾之勞,本將會完整撰寫為奏報上稟朝廷審核。”
“即便是本將有所疏漏,也獨本將論罪,與爾無關。”
大秦的軍功爵製其實一直都在改變。
商鞅之後,在大秦想封爵隻有砍腦袋和大王欽點這兩條路。
王翦等軍方將領的爵位都是一顆顆人頭壘起來的,而昌平君、昌文君、陽泉君等人能獲得爵位則都是依靠大王欽點。
但呂不韋卻徹底打開了‘事功封爵’這條通道。
憑借捕寇、捐糧、捉虜、奪旗等‘勞功’也可以獲封爵位,隻是審核十分嚴格,且大部分時期都不能獲封簪嫋以上的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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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蘇角的傳訊之功完全符合呂不韋所定的‘事功’標準。
嬴成蟜解釋的很清楚,蘇角還是看向八夫,就見八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還在等什麼?快領賞啊!”
見八夫如此,蘇角這才趕忙拱手高呼:
“材官蘇角,拜謝將軍!”
嬴成蟜的表情依舊嚴肅,沉聲喝令:“材官蘇角,上前一步!”
蘇角趕忙往前走了一步,進一步拉近了與嬴成蟜之間的距離,甚至能夠感受到嬴成蟜呼吸出的氣流。
嬴成蟜伸出雙手,一手按住蘇角偏左的錐髻,一手摘掉了蘇角的木質發簪。
“梳子。”
接過梳子,嬴成蟜略略幫蘇角梳了下頭發,然後雙手並用,利落的幫蘇角打了個偏右的錐髻。
再幫蘇角重新紮上發簪,蘇角原本的左髻就變成了右髻。
摸著自己的發髻,蘇角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一如後世那些被院長將流蘇從右撥至左的大學生般,標誌著身份的轉變。
隻是不同於在校生和本科生的身份轉變,發髻的轉變則標誌著蘇角正式從黔首階層躍升至有爵者階層!
而且蘇角還是由大秦長安君親自完成的封爵禮。
單單這一件事,就足夠蘇角吹一輩子!
嬴成蟜露出笑容,溫聲開口:“恭喜!”
“你也無須對本將道謝,我大秦有功必賞,這都是你應得的。”
蘇角轟然拱手,氣喘如牛的高聲而呼:“末將必為將軍效死!”
嬴成蟜欣然而笑:“你已經在做了。”
“方才那攔住蒲鶮的一箭,是你射出的吧?”
蘇角愕然:“將軍,您看到了?!”
一瞬間,八夫、卦夫等所有家兵看蘇角的目光都親近了起來。
很多家兵的箭術都沒那麼高超,不敢遠遠的射箭以免傷到嬴成蟜。
箭術不錯的家兵早就在向那些死士射箭,等他們察覺到蒲鶮那一劍再拉弓搭箭時,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蘇角那一箭不僅僅是救了嬴成蟜,更救了他們所有家兵!
嬴成蟜的聲音也愈發溫和:
“救援之功無法授爵,本將隻能擢你為親兵伍長,日後令你隨行左右以作犒勞。”
“少了殺敵立功的機會,還望蘇伍長莫要不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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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角連連搖頭:“將軍您這說的哪裡話。”
“能成為您的親兵伍長是卑職的榮幸。”
“而且……”
頓了頓,蘇角垂下頭顱,低聲開口:“卑職不敢居功。”
“卑職隻是因為一直都在觀察蒲兄,所以才能比其他人更早出手,僅此而已。”
嬴成蟜眸光一凝:“伱認識蒲鶮?”
蘇角認真的解釋:“卑職入伍之後,與蒲鶮分在了同一伍……”
待蘇角完整講完他和蒲鶮的接觸過程,嬴成蟜眸光一亮:“你從未見蒲鶮單獨離開過?”
蘇角還以為嬴成蟜要處置他呢。
畢竟蒲鶮刺殺嬴成蟜,他們這些同伍的士卒也可能會被連坐。
卻沒想到竟聽到了嬴成蟜的這般問話,趕忙回答:“沒有,蒲兄一直都與我等同吃同住。”
嬴成蟜再問:“中間也無人來找過他?”
蘇角略一回憶後堅定搖頭:“也沒有。”
嬴成蟜若有所思,嘴上卻岔開了話題:“蘇伍長,本將今夜意欲處置一名犯上作亂之輩。”
“此事不違反秦律,卻會引得朝廷不滿,且事後不能向任何人吐露。”
“八夫本想去,卻因腿部受傷不能前往,便推薦了你。”
“你意下如何?”
聽嬴成蟜這麼說,蘇角就知道嬴成蟜要讓他做的是臟活兒。
可若是做臟活兒就能獲得晉升的話,為什麼不做呢?
不過是殺人而已!
蘇角毫不猶豫的一拱手:“卑職願往!”
吩咐卦夫帶著蘇角一起行動,嬴成蟜若有所思的輕聲喃喃:
“樊於期不知道蒲鶮進入軍中了!”
八夫頗有些詫異:“這怎麼會?”
“那蒲鶮臨死之前還一直嚷嚷著自己的名字,顯然是個隻求身後名的刺客。”
“當今天下除了呂不韋之外誰還會招攬遊俠刺客刺殺家主?”
“樊於期也聽令於呂不韋,那他們應該是一夥兒的才對啊。”
嬴成蟜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現在看來,他們卻非同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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