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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樊於期遠去,卦夫無奈的麵向嬴成蟜拱手一禮:“家主,息怒啊!”
“您雖是此軍主將,但軍中主要將領全都是樊副將的人。”
“若是您果真與樊副將爆發衝突,甚至不死不休,那俺們也隻能舍命護送家主出逃了。”
“俺們都死光了也不要緊,但家主能否逃出軍營,尤未可知啊!”
八夫說的更直接:“彆什麼尤未可知了,根本殺不出去!”
“即便士卒們不參與動亂,單就此軍的中高層將領再加上樊副將的家兵數量便是咱們的好幾倍。”
“方才俺緊張的上裳都被冷汗打濕了,若樊副將翻臉,家主肯定得死在這兒!”
這麼冒犯的話,也就隻有身為家兵的他們能說出口了。
家兵不同於親兵,他們都是將領從家裡帶出來的,不打仗的時候也是將領在養著,甚至家兵的全家老小都在依靠將領過活。
他們與將領的利益基本一致,日常接觸的也多,他們的忠誠無須質疑,更無須依靠媚上來獲得什麼,說話時自然也更直接。
八夫、卦夫也都不是在空口白話,所有家兵剛剛都已經做好了戰死的心理準備!
嬴成蟜的聲音卻很平靜:“無論是軍中還是朝堂,想要獲得權力都必須要爭!”
“死於爭權,司空見慣。”
“本將自誕生於這方世界便已身處局中避無可避,若因畏懼死亡和失敗就放棄鬥爭,死亡將會變得不可避免!”
“唯有鬥爭,才是求存之道!”
家兵們心頭愈發沉重,但卻也燃起了一股破釜沉舟之氣,紛紛轟然拱手:
“卑下等,願為家主效死!”
嬴成蟜麵露笑容,溫聲寬慰:“莫憂、莫怕。”
“本將還沒活夠,更不願見二三子去死。”
“當本將看見他們從醃臢事入手時,本將就知道,這就是本將最好的時機!”
八夫癟了癟嘴,低聲嘀咕:“那您還把樊副將踹進糞坑。”
“若是換成俺,俺要是被人踹進糞坑那絕對得跟人拚命,不死不休的那種!”
緊接著八夫又趕忙舔著臉笑嗬嗬的找補:“當然,要是家主把俺踹進糞坑,那俺肯定啥想法都沒有。”
“家主那麼做,肯定有家主的道理。”
嬴成蟜不禁笑罵:“你這話若是讓韓上卿聽了,定要罵你是個佞臣!”
嬴成蟜一腳把樊於期踹進糞坑,當然不隻是出於一時之氣,更不是為了報複。
當嬴成蟜發現樊於期竟然是從糞坑這種小事上出手,就知道樊於期沒打算明火執仗的親手殺他。
嬴成蟜把樊於期踹進糞坑,就是趁著現在處於相對安全的局麵,對自己的判斷進行一次測試。
樊於期落入糞坑都沒有暴走,甚至沒有動怒,仍在勸說嬴成蟜繼續進軍。
這足以說明樊於期殺嬴成蟜的決心極大,嬴成蟜之死能給樊於期帶來極大的利益,讓樊於期寧願忍下如此大辱,也要把嬴成蟜拽回原計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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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反倒讓嬴成蟜鬆了口氣。
嬴成蟜最怕的就是樊於期早已被燕國收買,打算拿著嬴成蟜的腦袋去當投名狀。
現在樊於期的反應卻證明他對大秦仍有著極大的政治訴求,既然如此,二人就能在一定時間內以鬥而不破的關係繼續相處。
恰好,時間就是嬴成蟜最需要的東西!
不過這些話沒必要對家兵們說。
笑罵兩句後,嬴成蟜就又麵色一肅,沉聲下令:
“卦夫,接下來這段時間,你們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去向軍中所有中高級將領學習。”
“學習他們如何處理行軍細務、解決軍中矛盾、安排行軍紮營等方麵的方式方法。”
“每學到一點新知識都給本將用刀筆刻錄下來,每日晚本將是要檢查的!”
卦夫有些擔憂:“若他們不教給我等,我等該當如何?”
嬴成蟜認真叮囑:“莫要與他們發生矛盾,他們不敢殺本將,卻不一定不敢殺你們出氣。”
“若他們不讓你們學,你們便來告知本將,本將直接去尋樊於期的麻煩!”
卦夫鬆了口氣,當即拱手:“卑下遵命!”
嬴成蟜又看向八夫:“本將留下五名家兵隨侍左右,餘下所有家兵伱帶走,再撥你錢十萬枚以供取用。”
“你要去軍中的最基層,去直麵剛入伍的材官(步兵),和他們打成一片,了解他們的心聲,引導他們的思考。”
八夫爽朗的拍著胸口保證:“家主您放心,俺最擅長交朋友了!”
“但家主身邊隻留五名家兵也太不安全了,您給俺派十個人就足矣!”
嬴成蟜加重語氣:“切莫掉以輕心!”
“本將認為樊於期想要引導全軍將士敵視本將,你要做的就是拉住全軍將士的心。”
“隻要你成功了,十萬大軍皆是本將家兵。”
“若你失敗了,爾等便是日日跟在本將身邊,本將也難逃一死!”
八夫終於明白了問題的嚴重性,轟然拱手:“卑下定不負家主所托!”
嬴成蟜麵露笑容:“甚善!”
“待回返長安,本將定不吝重賞。”
“都各忙去吧。”
一眾家兵紛紛拱手:
“唯!”
家兵們四散而去,一部分開始學習中高層將領的基礎知識,隨時做好取而代之的準備,一部分則是打入大軍內部,拉攏軍中基層。
力求借助這個機會幫嬴成蟜奪回這支軍隊的掌控權。
嬴成蟜心中卻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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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於期究竟是何時投奔了燕國,又為何要投奔燕國,與本將可有關係?”
“其間是否還有本將未曾料到之事?”
懷揣著疑惑,嬴成蟜闊步走向中軍大帳。
……
五天後,相邦府。
南宮宦丞嫪毐、大夫王敖、北宮佐戈鄔竭三人齊聚書房。
呂不韋將一張綢布遞給了三人:“未曾想,長安君還有幾分能為,都看看吧。”
掃了眼樊於期發回的信件,嫪毐麵露嗤嘲:“竟然被嬴成蟜踹進了糞坑還不敢反抗。”
“這等人也堪為將軍?”
對嫪毐的作態,呂不韋心生不滿。
呂不韋欲殺嬴成蟜,那是因為雙方的政治身份對立而不得不殺,並無私人恩怨,呂不韋也從來不會直呼嬴成蟜之名。
嫪毐如今直呼嬴成蟜之名,已有犯上之嫌,完全不符合呂不韋的政治思想。
但想到現在正值關鍵時期,內部不能不穩。
呂不韋終於還是忍了下來,好像沒聽見嫪毐的話一樣繼續開口:
“長安君想來已經發現了樊於期的計策,也在派遣家兵深入士卒群中,收攏軍心。”
“諸位以為,接下來該當如何?”
嫪毐果斷提議:“直接讓樊於期明火執仗的殺了嬴成蟜便是。”
沒用呂不韋反駁,王敖已是搖頭:“不可能。”
“樊於期與我等隻是合作關係,他並不認同我們的政治主張,他需要的是利益。”
“樊於期甚至希望我等配合他,讓他能以有心護衛、無力回天,最終為長安君平定兵變報仇雪恨,又率殘兵伐趙而回的功臣身份回到鹹陽城!”
“引導兵變,借士卒之手殺害長安君,已是樊於期能接受的極限。”
“他絕不可能為了我們的計劃犧牲那麼多。”
嫪毐眉頭皺起:“恁麻煩。”
“要我說,不若直接說那嬴成蟜意欲謀反,令那樊於期直接在軍中殺了嬴成蟜。”
“領王令而殺嬴成蟜,這樊於期總不會再不滿意了吧?”
“左右不過是寫份王令蓋個章的事,何須如此之多的算計。”
“一點都不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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