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布列塔尼公爵忙碌不堪。除了準備儀式的方方麵麵外,他還要不時安撫貴族們的情緒。不論是誰,見到布列塔尼公爵的第一件事就是問一句為什麼要改信亞伯拉罕教。貴族們接二連三地到來,他就要接二連三地進行解釋,同樣的話,最多的一次,他一天說了八十三遍。
也是到了受洗的前一天,在大部分準備工作都敲定了下來後,他才意識到,之前襲擊軍營的那夥惡魔,已經有很久都沒消息了。
那小女仆蹲在地上,用熱水和毛巾幫他洗腳。這期間,她有意無意地問道“聽說明天,公爵你們一群人都要去海邊泡澡?”
“不是泡澡,是受洗。這是加入亞伯拉罕教的儀式。”公爵耐心地解釋道,“亞伯拉罕的教士們認為,通過這種儀式,可以洗儘人身上的原罪。”
“騎士和士兵們全都跑去了河邊,脫掉了盔甲,卸掉了武器。”小女仆一邊給毛巾擰著水,一邊說道,“如果是我,一定會趁這個機會來搶走納瓦拉的前公主。”
“你又在瞎擔心……你剛剛說了什麼?”布列塔尼公爵一下子從椅子上挺起身來,“你是在提醒我……那一天加強對官邸的守衛?”
“恰恰相反,應當在那一天減少守備的隊伍。守備太嚴密的話,他們說不定就不會來搶納瓦拉的前公主了。”
布列塔尼公爵糊塗了“那不是正好嗎?”
“一點都不好。他們想搶人的話,不管等多久,都會尋找時機的。就算明天不來搶,後天也會來搶。”小女仆抬起頭來盯著布列塔尼公爵,“公爵大人,你說過,想搶公主的是一群很厲害的惡魔吧?明天,首府裡有三萬士兵、數百騎士、以及三名天方帝國的魔法師。如果明天他們不冒頭,到了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等這些都散去了,他們再來搶人,到時,你準備用什麼去對付這一群惡魔?”
布列塔尼公爵被這番話驚住了。片刻之後,他開始點頭“沒錯……你說的很對。”
“明天,我會一直守納瓦拉前公主的身邊,如果出現什麼問題,我會第一時間過來報信。”小女仆繼續說道,“希望到時候我不會被公爵大人你的衛兵給攔下來。”
“不,有專門傳令的士兵,騎馬的,比你走路更快一些……”
“那就給我安排一輛馬車。”小女仆堅持,“士兵們說不定都會被殺死。而我隻是女仆,生還的概率要高一些。”
這句話就有些牽強了。但公爵還是點頭同意了。畢竟,是誰來報信,根本就無關痛癢。這名女仆看起來是想表現一下自己,她今天給的建議很好,作為獎賞,也該給她這麼一個機會。
於是,受洗儀式的那一天到來了。
一大早,布列塔尼公爵就帶著一幫人離開了官邸,然後,官邸的守衛就變得前所未有地鬆懈,除了門口象征性地擺了幾個衛兵外,那些平常能看到士兵巡邏的地方,全都空了。
吃完早飯、洗完衣服,小女仆就來到了庭院裡。太陽升的不算高,溫暖舒適。她坐在院子裡擺弄著那些花花草草。放在平時,光是這個動作就會受到園丁的嗬斥,但是園丁今天出門了——對於官邸裡的那些仆人們而言,公爵和騎士們一齊出門,意味著今天是難得的清閒假日。
她拔起一朵花,先摘下它的葉子,又一片一片地摘掉它的花瓣,把它變得光禿禿的後,就開始剝開它的莖,直到把它抽成一絲一絲的線。然後,她就又去拔一朵新的花,又一次地摘光它的花瓣、分開它的莖葉。
就這樣一直弄到接近中午,從門口出傳來一陣騷動。尖叫聲和兵器的碰撞聲傳了過來,士兵們朝著門口衝,門口的仆人們開始朝內逃竄。小女仆歎了口氣,拍拍手站起身來。在她的腳下,已經布滿了淩落的花與葉。
法蘭西島伯爵帶著紅刀和白弓,就三人,蒙著臉、披著獸皮披風、帶著羽毛飾品,一路殺進了庭院。來到小女仆身前時,他們的身上已經沾滿血漬。
“動靜鬨得太大了。”小女仆抱怨道,“這樣,在官邸外執勤的士兵也很快會圍過來的。”
“隻要不被重重包圍就沒關係。”法蘭西島伯爵用劍架住了小女仆的脖子,“納瓦拉公主在哪裡?馬上在前麵帶路。”
小女仆知道這個動作是為了不讓她被懷疑,而刻意做給官邸裡的其他人看的。她配合地在前邊帶著路,一路把他們帶到了納瓦拉公主的房間。
從門外看,這是一間十分豪華的房間。但一打開門,一股惡臭就隨著幾隻蒼蠅飛了出來。滿地的汙穢之物,比茅房更為臟亂,而納瓦拉公主正倒在這些汙穢物中,昏迷不醒。
“她怎麼了?”法蘭西島伯爵問道。從聲音中,可以聽出他的震驚與憤怒。
“沒什麼,隻是在睡覺而已。”小女仆淡淡地回答道,“公主已經習慣了在這樣的環境中睡覺了。”
法蘭西島伯爵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把納瓦拉公主的身子輕輕扶了起來。他叫了幾聲,公主沒有回應。又抓著她的肩膀搖了幾下,卻聽“啪”地一聲,一個東西從納瓦拉公主的手心滑到了地上,是他教納瓦拉公主做的那個稻草人,上麵紮滿了針。
“執政官!”白弓在走廊的窗邊喊道,“有十多個士兵從南邊圍過來了,我們最好從北門快點離開這裡。”
“不,走南門。”法蘭西島伯爵咬著牙齒站起身來,“今天我不在意多殺幾個士兵,多殺幾個貴族也沒問題。”
無視了納瓦拉公主身上的汙垢,他把納瓦拉公主抱了起來。經過小女仆身邊時,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跟著一起走,但小女仆卻搖了搖頭。
“我的家人都在布列塔尼,我想留在這裡。”
法蘭西島伯爵看小女仆的眼神中帶了幾分古怪。但他什麼也沒說,背著納瓦拉公主就離開了。
庭院裡再度響起了喊殺聲,而走廊裡空空蕩蕩,隻剩下那名小女仆、以及她眼睛上纏著的繃帶。
“不公平,這一點都不公平。”
小女仆的臉色逐漸變青。
“她明明已經不是公主,為什麼還能被人這麼護著?她很慘嗎?她隻不過是被軟禁了而已,就有貴族為她犯險、為她生氣。而我的眼睛都被整隻挖掉了……為什麼就沒有人為我站出來說半句話?”
“死吧、死吧!不管是你,還是護著你的這個侏儒,今天都得死!”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