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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維希正欣賞著牆上一副畫有甜甜圈的作品,忽然察覺到有人在看他。
他連忙轉身,發現了盧米安。
盧米安露出笑容,用調侃的口吻道:“又離家出走啊?”
“不是。”路德維希這次很是鎮定,“我隻是告訴我的教父,學習不能局限於課本上的知識,多看多聽多接觸彆的事物同樣重要。”
“然後他就帶你來看畫展?”盧米安左右望了一眼,沒發現布裡涅爾男爵的身影。
他感覺眼前這個家夥的智商和見識好像都成長了一點,竟然能想出自己當初使用過的這類理由。
這說明學習對他真的有用!
路德維希點了下頭道:“是的。
“從小培養欣賞藝術的眼光對一個孩子來說也是很重要的。”
盧米安“嘖”了一聲道:“然後今天就不用看課本,不需要寫作業,不必煩惱考試?”
“這是附帶的。”路德維希回答的同時,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充滿快樂的笑容。
有成長但不多…盧米安中肯地在心裡做了評價。
這時,戴著絲綢禮帽穿著黑色正裝的布裡涅爾從展廳另外一邊走了過來。
“你不擔心他走丟嗎?”盧米安嘲諷般問道。
身為“陰謀家”的他,敏銳地從這個細節裡發現了一些反常之處。
以路德維希之前兩次離家出走時,布裡涅爾表現出來的焦急和緊張,他不應該讓這個小孩獨自待在展廳才對!
布裡涅爾笑了笑道:
“路德維希這段時間表現得很好,沒再嘗試離家出走,而剛才他欣賞畫作又很專心,所以我去盥洗室就沒有帶上他,免得打斷他這種狀態。”
聽起來像是不負責任的父母會做出的事情,但男爵你之前可不是這樣,我謹慎懷疑你是故意的…故意把路德維希一個人留在展廳,想看看這個古怪的孩子會做什麼?&nbp;嗬嗬,你是不用擔心他,需要擔心的是周圍的參觀者,這家夥要是餓了,又沒有你及時提供食物,我怕會有人被吃掉……盧米安一邊腹誹一邊做起猜測。“
他感覺布裡涅爾男爵安排這次觀看畫展的活動也包含著彆的目的,就像是牽一條有經驗的獵犬到特定場合,放開它的繩索,看它會不會追蹤到某些獵物……
回答完盧米安的問題,提著脹鼓鼓公文包的布裡涅爾男爵看向了路德維希:
“回去以後寫一篇參加畫展的作文,詳細講講自己的感受和印象最深刻的作品。”
路德維希的表情一下就垮掉了。
盧米安對此一點也不意外,他可是有豐富經驗的人。
他沒再和布裡涅爾男爵、路德維希閒聊,繼續觀看起畫作,重點放在了相應作品內是否有旅館型建築、是否有薩法莉這個人體模特、是否會對參觀者的精神和周圍的環境造成一定影響上。
可惜,他看完了三個不大的展廳,都沒有發現值得注意的作品,倒是馬倫用屁股畫的那幅《咖啡館》被大量遊客圍觀,既有讚美,也不乏詆毀。
盧米安站在最後那個展廳內,思索了片刻,又一次拿出了那副茶色的金邊眼鏡。
既然肉眼和“靈視”都看不出有什麼實質的問題,那就用大概率屬於同一途徑的“窺秘眼鏡”試一試!
盧米安將眼鏡架至鼻梁後,忍受著天空和大地都在旋轉般的那種眩暈,將注意力放在了“視線”內的那一幕幕場景上。
這裡的每一幅畫都似乎脫離了牆壁,正圍繞著他轉動。
部分畫作上的人物眸光冰冷地望向了盧米安。
盧米安先是嚇了一跳,還以為這裡所有畫著人物的作品都存在異常,情況非常嚴峻,隨即發現自己並沒有遭遇襲擊。
不同畫上的不同人物隻是看著他,靜靜地看著他,冰冷地看著他。
它們仿佛有了一定的意識,有了活著的感覺,但又沒有完全地活過來,可以走出畫布。
盧米安霍然產生了某種明悟:這是利用“窺秘眼鏡”看到的另一種真實。
也許每一幅畫作都在世界的某個層麵表現出了真實,但它們是單薄的、扁平的、低層的,沒法給人類和靈界帶來足夠的影響,隻偶爾出現幾個特例,比如,某些作品看久了會讓人精神錯亂或是焦慮煩躁。
而“畫家”或許能增強這種低層扁平的事物與人類世界交互的能力,給它們打開進入現實的通道!
也就是說,普通畫作裡的人物在低層次的、扁平單薄的世界裡本身可能就有不完整的、壓縮的、缺乏靈性的意識,現在被“窺秘眼鏡”呈現了出來。
同樣的,盧米安還看到了彆的真實,那是畫家本人最深層次創作意圖的揭露。
其中一幅畫原本描繪的是未來的特裡爾,它分為兩層,地麵是參加宴會、衣物華麗的男男女女,地下是爬行於黑暗隧道內,吃著蚯蚓、老鼠和苔蘚的衣衫襤褸者,而在“窺秘眼鏡”中,盧米安看見地上是一頭頭滿嘴流油的肥豬,地底則是一張張猙獰扭曲的臉孔和向上伸出的腐爛之手。
這才是畫家真正想表達的。
下一秒,盧米安看見了布裡涅爾男爵和他的教子路德維希。
前者在“窺秘眼鏡”內沒什麼特殊,隻是身上散發出了淡淡的黃銅色光芒,後者卻突然側頭,仿佛在隔著兩個展廳回望盧米安。
那張帶著嬰兒肥、氣質略顯憨厚的臉孔表麵,皮膚像是要蛻掉般地蠕動了起來,下方似乎有什麼東西行將鑽出。
盧米安心中一緊,本能地就摘掉了“窺秘眼鏡”。
他視線內的場景瞬間恢複了正常。
路德維希那個家夥果然有問題……還好我反應快,要不然真可能看到不該看見的東西…盧米安腦袋很暈,雙腳像是踩在棉花上,輕飄飄地無處著力。
他一直都知道小男孩路德維希存在異常,相當古怪,但沒想到這家夥會給自己這麼強的危險直覺。
憨厚可愛的人皮之下是不是真正的人類真正的小男孩還得兩說!
嘔……盧米安這次戴“窺秘眼鏡”太久,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雖然頭暈已在消退,但還是極度惡心,肚子絞痛,想吐又想拉。
這以“陰謀家”的體質都無法對抗。
他做了個深呼吸,往緊鄰著三個展廳的盥洗室走去。
那位於一條很深走廊的底部,兩側或擺放著雕像,或懸掛著畫作,很符合特裡爾藝術中心這個名稱。
盧米安腳步急促地衝入盥洗室,解決起自身的問題。
用冷水洗了把臉後,他終於活了過來,不再有明顯的不良反應。
走出盥洗室,盧米安自然地將目光投向了對麵的牆壁。
那裡依次排列著幾幅畫作。
其中一幅既驚悚又怪異,引得盧米安多看了幾眼:
那是一幅油畫,背景色彩斑斕,層疊交錯,主要部分則是一名**著身體的女性。
女性的臉部很模糊,像是畫家刻意留白,與此相對,這位女性的體表,有一張又一張清晰的麵孔,它們有的憤怒,有的痛恨,有的惡毒,有的喜悅,有的來自貓,有的源於狗,有的仿佛隻存在於幻想,共同點是都半透明卻足夠真實。
盧米安望著這幅油畫,霍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雖然加布裡埃爾參觀這場畫展的過程中,表現得一切都很正常,但這隻是那幾名作家說的,他們並沒有時時刻刻跟著這位先生,比如,去盥洗室時!
市場大道,老鴿籠劇場。
簡娜剛走出來,就看見馬路對麵的煤氣路燈杆下站著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
那是一個小男孩,白襯衫、銀馬甲、黑外套配水銀色的領結,淡黃的頭發梳理得整整齊齊。
上次那個給我好運的小孩……那個非常厲害的非凡者!簡娜驚訝愕然的同時,本能地橫穿街道,走到了那名小男孩旁邊。
她略微埋低身體,微笑問道:“你是在等我嗎?”
小男孩側頭看了她一眼,嘟噥著說道:
“不是我在等你,是你在等我,你比彆的選擇都更早遇到我。”
這次又有什麼事?為了那場即將到來的災難,要給我好運,讓我去發現什麼?
簡娜念頭電轉間,隨口問道:
“你上次不是說這個方向有點危險嗎,這次怎麼過來了?”
小男孩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那天有點危險不代表今天也有危險。”
“好吧……”簡娜試探著笑道,“你是想找我幫忙嗎,讓我幫你買一個冰淇淋?”
小男孩長長地、大人般地歎了口氣:“是彆的事情,我會支付報酬的。”
報酬,給我好運?簡娜隱約有點猜測,沒詢問報酬是什麼,直截了當地問道:“什麼忙?”
小男孩將手探入了衣兜,拿出一枚金燦燦的錢幣,答非所問地說道:“它將是你的報酬,一枚幸運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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