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塔恍惚了一下,逐漸流露出後怕和恐懼的表情。
他緩了一會兒才道:“這應該是“秘祈人’的一種特性,我能感應到隱藏在黑暗深處的那些未知生物,也能察覺到現實世界被厚厚的帷幕包圍著,帷幕後麵是一雙雙望向我們的,沒有感情的眼睛……”
說到這裡,奧斯塔喘起了粗氣。
盧米安沒有催促,等著這位假冒的巫師自己平複。
過了近一分鐘,奧斯塔長長地吐了口氣道:“在市場區和天文台區還好,在地下特裡爾,我時常能感覺到某些道路的儘頭,我眼睛看不見的地方,有某種生物在召喚我,讓我過去。
“我不知道我真要走入了那些黑暗,最終會變成什麼樣子。”
很好的神秘學感應器……盧米安一方麵自嘲起“獵人”的靈視,另一方麵則覺得“秘祈人”不像奧斯塔說的那麼沒用。
奧斯塔繼續說道:“有的時候,看到那些遊覽者舉著一根根白色的蠟燭進入地下墓穴,我會有一些近乎妄想的念頭,認為這是一種儀式,和某位隱秘存在產生了奇妙的聯係,以幫助相應的遊覽者不被黑暗吞噬,不被逝者帶走。”
盧米安聽得頗為詫異,忍不住在心裡感慨了兩句:“在神秘學意義上,''''秘祈人很厲害啊……隻是不擅長戰鬥……”
而根據奧斯塔的描述,他懷疑必須舉著點燃的白色蠟燭才能進入地下墓穴真的是一種儀式,目的是讓遊覽者們規避掉那裡隱藏的各種危險。
墓穴管理員們應該很清楚這一點,但為了賺錢,不僅什麼都沒說,而且還鼓動上麵的人,將參觀地下墓穴列為旅遊項目。
想到這裡,盧米安記起了姐姐奧蘿爾經常感歎的一件事情:“金錢對人的異化。”
也不知道,在較低層次的時候,魔藥、恩賜和金錢誰更能帶來人的異化……盧米安以調侃的心態無聲咕噥了一句。
他轉而問起奧斯塔:“你在市場區有感應到什麼地方藏著隱匿於黑暗中的危險?”
奧斯塔的表情變幻了幾下,嗓音低沉地說道:“我不敢靠近老實人市場內那棟被燒毀的房屋。”
在老實人市場邊緣,靠近白外套街的地方,有一棟因火災被燒到表麵焦黑無人居住的房屋區裡的議員一直呼籲拆掉它,將那裡改造為商業建築,但不知為什麼,相應的議案始終沒有得到市政廳的重視,以至於十幾年過去,那仿佛城市傷疤的六層樓房依舊屹立在原地。
我上午經過的時候沒什麼感覺啊……盧米安側過身體,走向了門口:“我會再次來拜訪你的,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已包紮好肩膀傷口的奧斯塔陪著笑道:“不管怎麼樣,我都會給你一個答複。
出了奧斯塔的房間,盧米安突然加快腳步,身形一閃,蹲到了通往天台的樓梯陰影裡,無聲注視起那扇緊閉的木門。
過了近半個小時,確認對方沒什麼異動之後他才拿著《小特裡爾人報》,慢悠悠沿樓梯往下。
此時,他終於聽到肚子在咕嚕咕嚕作響。
望了眼前方由石塊、圓木、泥板和雜物等堆起來,但中間已清理出一條道路的街壘,盧米安就近找了家麵包店,花費3個裡克買了半公斤羊角麵包。
他還嘗試了特裡爾獨有的果汁汽水。
那液體不斷冒著泡,紅醋栗糖漿在融入後像雲朵一樣散開,價值13科佩。
如果還掉汽水瓶,會退回3科佩。
亂街,“金雞旅館”。
盧米安還沒走入位於地下室的酒吧,就聽到了嬉鬨嘈雜的聲音。
在九點剛過的夜晚,不大的空間內擠了接近二十個人,他們或坐在吧台前,或圍繞幾張小圓桌喝酒,但都將目光投向了酒保。
紮著馬尾很有藝術家氣質的酒保正對一位臉生的男性客人介紹吧台上擺放的機器:
“這叫傻瓜儀,可以測試你的聰明指數。
“要不要試一下?”
那位穿著深色夾克的男性客人頗為意動地詢問:“怎麼試?”
酒保表情正經地指著那根裸露在外的橡膠軟管道:“往這裡吹氣,一直吹到有泡泡在上麵的玻璃罐內冒出來。
“能不能吹出氣泡,能吹得多大,關係到最終的測試結果。”
那位男性客人沒有猶豫,拿起橡膠軟管,開始吹氣。
等到淡綠色的泡泡在機器上方的玻璃罐內冒出,酒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邊瘋狂鼓掌邊興高采烈地喊道:“歡迎你,傻到冒泡的白癡!”
那男性客人先是愣住,繼而想明白了原因,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惡狠狠地瞪了酒保一眼,又望向那近二十個客人,最終收斂住了憤怒,嘟囔著說道:“真有意思,這個惡作劇真有意思,明天我要帶幾個朋友來試試。”
這就是朋友的作用嗎?盧米安暗自嗤笑了一聲,拉過一根高腳凳坐下,對酒保道:還是給我一杯茴香苦艾酒。”
酒保露出了親切的笑容:“這杯我請你,你這台機器很棒,不少人聽說了它的神奇,特意過來喝酒,我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快一倍。
“對了,我叫帕瓦爾尼森,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兼業餘畫家,伱怎麼稱呼?”
“夏爾。”盧米安沒有掩飾自己的笑意。
他再次感覺到了特裡爾人和科爾杜村村民的區彆。
在科爾杜村,誰要是遭遇了這種惡作劇,隻會想著找機會揍回來,而特裡爾的市民們在暫時無法報複的前提下,喜歡找新的“受害者”,看他們上當,以消除自己被傷害過的痛苦。
“你的頭腦很不錯,比不少特裡爾人還要擅長惡作劇。”對土生土長的酒保帕瓦爾尼森而言,這樣的誇讚算得上最高評價。
他隨即將裝了淡綠色迷幻液體的細長高腳杯推給了盧米安。
盧米安接過苦艾酒,輕輕抿了一口,隻覺那淡淡的苦味刺激到了某些神經,讓自己感覺還活著。
他閉眼感受了一陣道:“我有幾個朋友比我更早來到特裡爾,但我不知道他們的聯絡方式,有辦法能找到他們嗎?”
帕瓦爾尼森擦拭起酒杯:“特彆有錢就找《特裡爾日報》登尋人廣告,錢不多找賞金獵人或者情報販子,看他們願不願意接這樣的委托,沒什麼錢就回房間睡覺也許哪一天,你走在街上,就遇到你的朋友們了。”
“有好的介紹嗎,值得信任的賞金獵人或者情報販子?”盧米安雖然暫時沒有金錢的煩惱,隨時可能還會獲得好心人的“捐贈”,但找大報登廣告真的不是他能承擔的,那至少3000費爾金——發行量少的報紙便宜歸便宜,卻沒什麼效果。
而且,本堂神甫紀堯姆貝內和普阿利斯夫人又不是不會看報紙,這必然驚動他們。
帕瓦爾點了點頭道:“住在旅館3層5號房間的安東尼瑞德,你明天可以去拜訪他。
“他原本是一個退役軍人,後來成了情報販子,信用很好。”
盧米安記住了相應的房號和姓名,舉起苦艾酒,輕輕晃了一下,向酒保致意。
回到207房間,盧米安沒讓自己休息。
拉好破破爛爛的窗簾後,他在逼仄的環境內跳起了“招攝之舞”。
他這是想看看在“金雞旅館”,在亂街,能招攝來哪些怪異生物,為之後可能遭遇的攻擊、追捕或者主動發起的突襲做好準備。
按照奧斯塔的說法,市場區除了那棟燒毀的建築,沒特彆危險的場所,而那裡距離亂街相當遠,不可能被隻相當於序列9的“舞蹈家”影響到,畢竟這裡不是科爾杜村廢墟,沒有遍布每個地方的宿命力量。
排除掉較為危險的那些,排除掉“舞蹈家”位格招攝不來的部分,盧米安相信等下出現的怪異生物,即使實力勝過自己,也幾乎不可能強製上自己的身--代表偉大存在的青黑色符號和來自宿命的黑色荊棘圖案足以震懾它們,讓它們不敢輕舉妄動。
時而癲狂時而扭曲的舞蹈裡,盧米安的靈性與被撬動的自然之力結合,向著四周擴散了出去,非常隱蔽。
沒多久,他感覺有一道道目光在注視自己,房間四周飄蕩起了數道或透明或模糊的身影。
它們有的像人類,似乎屬於死後殘存的執念,有的奇形怪狀,或如同瓶子,或仿佛層疊的肉球,疑似來自對應的靈界。
盧米安一個也不認識,分辨不出它們各自有什麼特質和能力。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破爛的窗簾表麵鑽了出來。
它略顯透明,是位女性,青綠色長發夾雜著一片片綠葉,包裹著身體,遮住了重要部位,而其餘地方直接裸露出白皙光潔的皮膚,讓人一看到就心跳加速,浮想聯翩。
這身影眼眸碧綠,嘴唇紅潤,麵容精致而魅惑,隻是掃了盧米安一眼,就讓他莫名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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