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源的心裡尋思明白了。
怪不得這位殿下會這麼得寵了。
能打,他還能說啊!
多少皇帝虧就虧在嘴皮子不利索上,以至於背了不少的黑鍋。
但是蕭雲庭不同,他是真能說啊!
這張嘴,不去當禦史可真是可惜了!
怪不得他半點不慌呢,的確是不用慌,根本用不上隊裡其他人出手,他自己一個人就把話都說完了。
果然,武昌府的百姓們一下子就被安撫了。
錢源又忍不住在心裡感歎,百姓們是真的淳樸啊。
他們對身處高位的人天然有一股崇拜在,隻要那些人稍稍壓低身段,說幾句好聽的話,對於他們來說,都足夠安撫安心了。
徐明慶也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磕頭請罪:“殿下恕罪,臣萬死!臣萬死!”
他一這麼說,整個武昌府被林桐拉來的官員此時也都跪在地上請罪了。
真不該來的!
馬屁沒拍上,反倒是拍在了馬蹄子上。
蕭雲庭冷哼一聲:“念在此事是他主使,你們隻是參與,本王不與你們一般計較。”
頓了頓,他用鞭子指著徐明慶:“你,就由你來暫代武昌府知府一職!傳令下去,昨夜所有紮花車的百姓,都免除一月徭役!你們武昌府若是要征用,便自己出銀子雇百姓乾活兒!”
他厲聲問:“聽明白了沒有?!”
官員們聽不聽明白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百姓們全都聽明白了。
這是要給自己好處啊!
殿下是個好殿下!
他們明白了,花車巡遊根本不是殿下的命令,也不是殿下自己想要的,隻是林桐這個狗官故意狗仗人勢,想要討好殿下,所以才這麼折騰百姓!
反倒是讓殿下為難!
也讓江西的百姓多受苦難!
親衛裡頭自有機靈的先行混在了百姓隊裡,就怕生出什麼亂子。
此時聽見百姓們紛紛議論,言論都已經緩和,便帶頭跪在地上:“殿下英明,殿下愛民如子啊!”
有人一帶頭,其他人也全都跪下了。
一個大坑被蕭雲庭完美跳過。
錢源擦了一把自己頭上的冷汗,心裡忍不住想,到底是誰安排的這一切。
是林桐嗎?
不,如果是他自己,他不會這麼蠢的。
討好蕭雲庭有更好的法子。
像蕭雲庭說的,這根本就不是衝著獻媚來的,反倒是衝著添亂來的。
如果不是林桐,那
大約就是洪都的那位了。
錢源心事重重。
還沒進江西呢,這刀光劍影就從來沒有停過,而且一次比一次厲害了。
真要是進了江西,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唉,原本還以為這趟差事純粹就是在未來儲君跟前多露露臉,同時也跟著攢些資曆的好事,但是現在看來卻完全不是如此。
他忍不住在心裡歎了聲氣。
前路茫茫啊!
蕭雲庭卻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
他在離開武昌府之後,便帶著欽差隊伍直奔潯陽。
潯陽知府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誰能想到,齊王的王府在洪都,這位太孫殿下不先去拜見叔叔,也不先去省城,反倒是跑到潯陽來了啊?!
所以,潯陽此時的場景便毫無任何阻礙的暴露在了欽差隊伍一行人眼裡。
潯陽城門緊閉,城門外,許許多多的災民拖家帶口的在城門口哀求著讓守城的官兵開城門讓他們進去。
他們都是附近村鎮的,家裡都被水淹了,什麼都不剩,一路乞討著過來的,想著潯陽總能有一口吃的,潯陽府總會放糧的吧?
可是誰知道,來了以後,潯陽的城門卻始終緊閉,根本沒有任何打開的意思。
百姓們一個個餓的麵黃肌瘦,不停的有人倒在地上,就不再動彈了。
除了他們自己的親人,其餘的人也都表情麻木,根本連看都不會去看一眼。
有什麼必要去看呢?
如果再不開倉放糧,那麼他們遲早也會有這一天的。
蕭雲庭閉了閉眼睛,冷冷的說:“好,好一個潯陽知府啊!好一個父母官!”
錢源被這景象看的也同樣是震驚不已,但是卻還是先記掛著蕭雲庭的安危:“殿下,您看歸看,但是切不可離災民太近了!”
這不是說錢源是個貪官,對這樣的場景都毫無觸動。
而是他到底是朝廷官員,見過很多記載,也知道齊旺琨他們說的有些話是真的。
災民已經跟正常人不同了。
人到了生死關頭,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正在這時,前麵有個小孩忽然哇的一聲哭出聲來:“不,娘!娘!娘!”
原來是周圍竟然有不少的人販子,此時手裡拎著一小袋子的糙米,挨個兒的去問災民,賣不賣孩子。
都這個時候了!
錢源以為蕭雲庭不明白,難堪的解釋:“這些災民裡頭,總有些孩子們長得不錯的,低價買來,高價就能賣到妓院青樓,或是去給暗娼館。好一些的,則是給賣去做奴婢,奴才。”
反正人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值錢了。
此時前麵那個孩子的娘死死的抱著孩子不肯鬆手,哭求著自己丈夫:“他爹,求你了,求你了!不能賣孩子,不能賣孩子啊!”
孩子的父親同樣是老淚縱橫,但是卻沒有任何改變想法的意思:“娘就要餓死了!爹也快不行了!不賣了他,他也得跟著我們餓死!”
說著,眼淚卻也下來了。
人販子有些不耐煩起來:“三斤糙米,一個小孩兒,到底賣還是不賣?你們不賣,我可往前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蕭雲庭疾步上前,抽出親衛的佩刀,一刀砍斷了人販子的手腕。
一時之間血肉橫飛。
驚呼聲也四起。
百姓們麻木歸麻木但是卻也惜命,否則也不會守在這城門底下,死死的等著開門了。
人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做得出來。
此時看到竟然有人行凶,大家的哭聲喊聲一個比一個大。
剛才那個孩子卻一下子就撲進了母親的懷裡。
那個女人也死死的抱住孩子,痛哭失聲。
人販子則在地上滾來滾去,痛苦的打滾。
其餘的人卻四散開來,驚恐的看著地上的人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