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池把臉轉過去,好脾氣的溫和小臉難得看起來臭臭的,明顯就在擺臉色的樣子。
沈在看見他這樣有種達到了目的的得意。
他故意欺負人似的,又重複了遍:“傅落池,叫哥。”
傅落池扭過臉來看著他,黑色的眼珠裡裝著淡淡的煩躁,輕易還看不出來的那種,他板著正經的小臉,認認真真的告訴他說:“我會告訴媽媽,你欺負我。”
沈在聞言,揚了揚眉頭,唇角懸掛著的淡淡笑意,又以極快的變臉速度回落。
他冷嗬了聲,不管傅落池幾歲,看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少年懶洋洋的雙手插兜,“我是你哥,欺負你也是你應得的。”
傅落池反駁了他的話:“你不是。”
沈在輕笑了聲,高高在上的打量著他,十歲的傅落池心眼也不少,不是那種可以隨便哄騙的小孩。
傅落池需要仰著臉才能看清楚他,這個自從出現了他就很討厭的人。
好像媽媽給他的禮物,什麼都要分給這個人一半。
傅落池本身也是個很小氣的小孩,媽媽的喜歡,隻可以給他一個小孩子,不能夠分給其他人。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夠那麼霸道。
不然媽媽會不喜歡他的。
他不要媽媽不喜歡他。
沈在冷眼望著他,正在思考他一腳把人踢下來,他會不會死的時候。
傅落池已經要下樓。
沈在看著他,問:“你現在就要去告狀嗎?”
傅落池點頭:“是的。”
沈在哦了聲,語氣聽起來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說:“可是我沒有欺負你。”
叫聲哥哥算什麼欺負。
傅落池氣鼓鼓的樣子看起來還挺可愛,板著英俊的小臉,看起來似乎真的打算雄赳赳氣昂昂的去告狀。
“那又怎麼樣。”
十歲的傅落池,轉過身來,看著比他高大的少年,冷靜的反問。
那又怎麼樣。
他就是要告訴媽媽,這個人欺負他。
他要讓媽媽知道,他不喜歡這個人。
沈在輕笑了聲,這幾個字聽起來還真像是傅落池能說得出來的,她什麼時候才能知道,她的兩個孩子其實都不是什麼乖孩子。
都很難被討好。
很難被改變。
本質都是一樣的,身上所有卑劣的性質,也都是相同的。
隻是傅落池擅長偽裝,而他連裝模作樣的耐心都沒有。
沈在慢條斯理往前兩步,走到他跟前:“不會怎麼樣。”
接著他伸出長腿漫不經心的踹了他一腳,隻不過沈在這看起來輕飄飄的一腳,落在傅落池的身上,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毫無防備的傅落池被這一腳踹得跌倒在地。
摔在地上,看起來似乎不疼。
沈在還能笑得出來,他說:“這才是欺負,知道嗎?”
傅落池雙手撐地,一聲不吭,繃著臉,自己堅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還很愛乾淨,站起來之後還知道要拍拍衣服上的灰塵。
他今天在家穿了件很好看的灰色毛衣。
還有一條毛呢料子的深灰色褲子。
毛衣和褲子都是媽媽親手給他做的。
傅落池這下好像是真的被惹惱了,他抬起小臉,整個人都像隻被弄得灰撲撲之後特彆氣惱的鳥,他很生氣地說:“你弄臟我的衣服了。”
接著,他像個攀比心很重的虛榮小孩。
他說:“這是媽媽給我織的毛衣,給我做的褲子,我會告訴媽媽,你用腳踢我,還弄臟了我的衣服褲子。”
沈在聽著前半句話還是滿不在乎的態度。
聽到後半句,心裡就沒那麼爽快。
本來已經打算算了。
偏要再較勁似的,仗著自己現在年紀大,就又輕輕的把人給踹到了地上。
傅落池的情緒相當的穩定,麵無表情的爬起來。
他默默生著氣,表麵上卻看不太出來。
沈在發覺傅落池還挺能忍,難怪上輩子能隱忍那麼久。
他這個哥哥,對外人心硬,對有血緣關係的家人,還是有幾分心軟的。
沈在回憶起上輩子的事情時,傅落池已經拍乾淨身上的灰塵下了樓。
宋聲聲在樓下的小房間裡,裡麵擺著她的縫紉機,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她剛拿出針線,在選羊絨毛線的顏色。
不知道是選黑色還是灰色,總覺得有點死氣沉沉,她不是特彆喜歡這個顏色。
倒是讓她在箱子裡翻出了深藍色的毛線。
宋聲聲覺得這個顏色特彆好看,也適合冬天,穿著深藍色的毛衣,在雪地裡肯定特彆好看。
她的毛衣剛準備開始織。
就聽到了禮貌的敲門聲。
宋聲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小池嗎?進來吧。”
傅落池推開門,看見媽媽的那個瞬間,眼圈就紅了。
明明剛才還能堅強的、哪怕被踹在地上兩次也能若無其事的爬起來,這會兒一點兒都繃不住。
黑漆漆的眼睛裡一下子就蓄滿了眼淚。
珍珠般的眼淚一顆顆的,順著臉頰無聲無息往下落,睫毛也濕透了。
看起來可憐極了。
宋聲聲看他紅著眼睛,什麼都沒說就不聲不響的哭了。
連忙對他招了招手,男孩撲進媽媽的懷裡,雙手環抱著她的腰,把臉埋起來,好一會兒都隻聽得見吸鼻涕的聲音。
宋聲聲顧不上手頭上的活,抬起他的小臉,給他擦了擦眼淚:“小池怎麼哭成這樣了?被誰欺負了嗎?你告訴媽媽,媽媽給你出氣。”
傅落池是個小悶葫蘆不錯。
表達愛意的時候總是很靦腆,在媽媽麵前也容易害羞。
但他不是傻子,該告狀的時候毫不含糊。
他眼淚汪汪看著媽媽,說話也有點哽咽,斷斷續續還有停頓,很可憐的樣子,“樓上的哥哥、欺負、我。”
“他踹我。”
“兩腳。”
沈在這兩腳還真沒用什麼力氣,腳尖輕輕的來了兩下,摔倒趴在地上充其量有點狼狽,要說疼確實真的沒有多疼。
“媽媽,我疼。”
宋聲聲聽到之後,先是愣了。
然後就是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