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默然,冷冰冰的眼瞳直直朝他看了過去,眉頭微皺,似乎聽到了什麼很不吉利的話。
“當然不會。”
陸沉淵哦了聲,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脫口而出就是這種話。
他停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你們兩家不是合不來嗎?我聽我媽說過,略有耳聞,好像以前鬨得挺難看。”
傅城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很清楚。”
陸沉淵心裡重重跳了一下,表現出來的又是平時有點吊兒郎當的那樣,很懶散隨意:“他們不是想回國探親嗎?副書記也有意想請傅家那位在國際上剛拿了獎的,回國來和其他專家學者交流探討,同國際接上軌,我父親現在又剛好是辦這些事的,在家提起過他們。”
陸沉淵也沒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就解釋了這麼多,“我母親聽到了就順嘴在家裡說了兩句。”
長篇大論解釋完。
陸沉淵下意識看了眼傅城,他臉上的神情沒什麼變化,看向他的眼神也淡淡的,仿佛又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傅城說:“你說的太多了。”
陸沉淵瞬間沉默了下來,有些懊悔自己的多嘴多舌。
是啊。
以他平時的性格,真的問心無愧,壓根不會說這麼多畫蛇添足的內容。
就好像一個被踩中了痛腳的、心虛的人,極力的撇開自己的嫌疑,反而弄巧成拙,越描越黑。
陸沉淵提起唇角,笑得有些勉強,他說:“嗯,怕你誤會。”
他這會兒說話似乎很鬆弛,坦坦蕩蕩的,清白的很。
他從煙盒裡又拿了根煙,打火機在他手裡,隨意擺弄著,平靜如水的表麵下好像有些說不清的焦躁。
星星點點的火光,微微亮著。
薄薄的煙霧朦朧了男人的神色。
隔著淡淡的霧色,傅城開了口,單刀直入,直白的讓人有點下不來台:“誤會什麼?”
他笑了聲:“你喜歡她?”
這笑聲裡其實沒有幾分真正的笑意。
四個字,多少有點讓人難堪。
陸沉淵下意識覺得這個結論很荒謬,他怎麼可能喜歡兄弟的妻子?
拋開這點不談。
他又怎麼可能喜歡宋聲聲那樣的女人?除了長得好看一點,性格沒有半分可取之處。
糟糕不已的脾氣。
嬌縱貪婪的個性。
從她身上簡直找不到一點點這個時代所讚頌的美德。
她的惡劣,是他說也說不完的。
在寧城就見識了很多遍,陸沉淵這輩子也沒有見過比她還要虛偽、功利、貪婪、滿口謊言、無比惡劣的女人。
陸沉淵絕不承認自己喜歡她。
但是——
但是此時此刻,他壓根沒有做到馬上反駁這種荒謬的結論。
沒有兩個字,幾次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
陸沉淵繃著臉,過了會兒,他才說:“傅哥,你在開什麼玩笑。”
陸沉淵故作隨意:“宋聲聲聽到又該不高興了。”
傅城抬了下眉,沒有再繼續深入這個話題,而是說:“你還挺了解她。”
陸沉淵笑了笑:“見識過的,當然了解。”
他說著點了根煙,苦澀的煙味平靜的咽進喉嚨裡,胸腔那種窒悶的感覺愈發深刻。
傅城對他說:“少抽點煙。”
緊接著,傅城又很平淡的告訴他:“我和聲聲這輩子都不會離婚。”
所以。
陸沉淵喜不喜歡她都不是很重要。
他沒機會。
陸沉淵扯起笑來,混不吝的樣子像極了個二世祖,“知道,好事。”
傅城沒有在陸沉淵這裡多留,畢竟他還有彆的事情要忙。
他拍了拍陸沉淵的肩膀,“我先走了,回頭再說。”
陸沉淵嗯了聲。
他站在門口,停了許久,燃儘的煙火滾燙炙烈,落在他的指尖。
他仿佛才回過神來。
卻滿腦子都還是傅城剛才那句話——你喜歡她?
好像一把遲來的劍。
正中間插入他的心口。
讓他疼得恍恍惚惚,又覺得不可置信。
陸沉淵碾滅了煙頭,一張臉,冷得幾乎不像是他。
*
宋聲聲和傅城打完電話就去食堂了,吃飽了飯,才回宿舍。
下午沒課,她能好好睡一覺,然後再去話劇社參加活動。
她是被高冷孤傲了一輩子的話劇社主動拉攏過去的。
話劇社開學招納新同學,又挑三揀四,這個看不上,那個很嫌棄。
直到看見胡亂溜達的宋聲聲,立馬就衝上去問她願不願意加入。
說他們正缺一個演員。
主角!
如果是配角,宋聲聲當時甩臉就會走人,她當夠了配角,已經是一本書裡不受待見的配角,本來就夠慘了。
不想去話劇社還是排不上號,要被欺壓打臉的配角。
所以聽到主角這兩個字,她的眼睛就亮了。
一拍即合,立馬加入了話劇社。
新劇本剛剛編排完,就等他們去排練,然後在學校的會堂裡表演。
宋聲聲還沒看到劇本,還不知道這個劇本裡還有很親密的戲份。
時代在變化,思想在解放。
第一批大學生正是最放得開的時候,既然現在喊著開放、追上時代的口號。
那他們也不能落伍!
宋聲聲睡醒,不慌不忙去了排練的小劇場。
短短半天。
早上的謠言漸漸有了傳開的趨勢。
都是說她和上午來找她的那個男人不太清白。
這也並非空穴來風。
而是有人看見了霍言摸她的頭發,這種親密的動作哪裡是師生會做的?
宋聲聲在撒謊!
摸頭發的畫麵還被添油加醋變成了擁抱親吻,一個個說的有鼻子有眼。
下午就有人舉報到了校務處。
宋聲聲被校主任請過去的時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隻看見主任嚴肅的表情,像是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