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這天,傅城是在寧城過的。
他就在火車站這邊守著,來了這幾天,幾乎每天都在這邊等著。
小水村的宋家,他也派人去過。
宋裴遠過年都沒回來,好像也根本沒打算回來。
從前的下屬,幾個月沒見到傅團長,感覺他這次回來更加的沉默寡言,話少了許多,情緒就好像更淡了。
有時候,靜靜望著火車站軌道的儘頭。
什麼都不說,也怪滲人的。
“同誌,今天已經沒有班次再往寧城來了。”
“您就算有什麼任務,也得明天再過來。”
傅城表現得很冷靜,看起來仿佛完全沒有異樣,“給你們添麻煩了。”
出了火車站,傅城回了招待所。
這幾天,他隻能臨時住在招待所裡,房間不大,床也有點小。
傅城躺在床上,很少有能睡著的夜晚。
睜眼閉眼都睡不好,內心那根緊繃的弦已經快要斷了。
年三十的夜晚,外麵很是熱鬨。
不到零點,爆竹聲就響徹連天。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停下來。
傅城在陽台外抽煙,他這幾年很少抽煙,她不喜歡煙味。
煙火寂寥,男人的指尖仿佛都染上了煙草的淡淡澀味,哪裡都是苦的。
零點之後,陸沉淵打了個電話到招待所來,他問:“傅哥,她弟弟回家了嗎?”
傅城淡道:“沒有。”
或多或少也在意料之中。
其實,宋裴遠沒回來也好。
不然她一個人在外麵過年,更讓他放心不下。
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膽,傅城睡著的時候,就在不斷做著噩夢,夢見她在外麵過得很不好,被人給欺負了。
等他找到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前些天,寧城還出了樁不大不小的案子。
回娘家探親的婦女,被人給拐了。
找了兩個月,才在離家幾十裡地的深山小村裡找到人。
還是因為那名被拐賣的婦女上吊自殺了,村裡人怕被公安同誌找上門來,才報了警。
這人上吊的原因很簡單,也很殘忍。
男人拐賣女人,除了那檔子事也沒彆的。
被強暴的婦女,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寧肯活生生吊死自己。
公安辦這個案子的時候,傅城就在公安局裡,他當時臉都白了,從小沒被什麼事情嚇到過,那會兒手都在抖。
傅城隻能怨恨自己。
為什麼那時候要那樣和她說話。
為什麼看見她流眼淚,也能無動於衷轉身就走。
幸好,幸好她走的時候還有一個宋裴遠。
傅城又點了根煙,這些天抽的煙,比他前幾年加起來的都多。
“傅哥,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請了假,等見到宋裴遠再說。”
陸沉淵在電話也沒敢問,如果一輩子都找不到宋聲聲了怎麼辦?
再或者,就算一兩年後找到她。
那時候,萬一她已經和彆人結婚生子了,又怎麼辦?
以她的性子,發生這種事情的概率可不小。
這個不好,她就會去找下一個。
她從來不會虧待自己。
“行,傅哥,我這邊有消息也立馬告訴你。”
*
寧城的冬天,比起首都也沒暖和多少。
濕冷的空氣沾染皮膚鑽進骨頭縫裡,冷的人根本不想出門。
年初六,傅城安排在小水村的人來給他報告,宋裴遠回家了。
宋裴遠就被傅城攔在了回校的路上,他望著眼前五官冷峻蒼白的男人,幾個月不見,有些陌生,感覺傅城比從前更甚幾分鋒利。
宋裴遠沒想到傅城會這麼快的找過來。
從搬到溪城之後,他沒有在姐姐麵前提起過傅城的名字,也沒再過問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沒提,是怕讓他姐姐傷心。
傅城開門見山:“她在哪兒。”
宋裴遠不可能會告訴他,儘管他很清楚,姐姐心裡還有傅城這個人,喝醉之後提起傅城這個人眼圈都紅了。
宋裴遠破罐破摔:“我不知道。”
傅城注視著他:“你就放她一個人在外地,你知道有多危險嗎?”
宋裴遠笑了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傅城沉默下來,看他這樣的態度,就知道了他不會開口。
宋裴遠接著說:“我姐當初不是跟著你回首都了嗎?你怎麼找我要人。”
這句話,怪刺耳的。
傅城盯著他,過了會兒,說:“行,有本事你藏她一輩子。”
撬不開宋裴遠的嘴也是意料之中。
傅城的假期也剩幾天。
隔天,傅城坐火車回了首都。
葉靜發現本來話就不多的小兒子,現在就更沒什麼話了。
她知道他回了一趟寧城,這樣回來定然是一無所獲了。
葉靜現在也說不出安慰的話,找人哪裡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情,看他眼底的冷然愈發深刻,葉靜便沒有在他麵前提起過聲聲。
她不提。
傅遠也不會提。
弟妹跑路這點本事,倒是讓他覺得意外。
本以為很快就能把人找回來,這都已經一個月了,依然杳無音訊。
傅城每天照常去軍區,像是冷靜下來,起碼沒有剛開始那段時間那麼瘋狂的、迫切的要找到人。
隻不過他在寧城還留了人,盯著宋裴遠的一舉一動。
哪怕宋裴遠隻是打個電話,也要彙報給他。
像是把人當成了犯罪分子來監視。
宋裴遠防備心很重,一直沒有動作,每天按時上下課,也沒見他給誰打電話。
傅城感覺自己在這日複一日的沉默中,慢慢死去。
他早早去了部隊,軍裝穿在身上,冷肅萬分。
以前還有人敢和團長開玩笑,現在是真沒有了,一個個夾著尾巴生怕被注意到。
一個月。
兩個月。
三個月。
冬天過去,春意悄然而至。
傅城還是沒有宋聲聲的消息。
身邊的、聽說過的例子太多了。
傅城也開始害怕,他耗不起。
他怕等自己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有彆人了。